(夜风有些冷。君莫笑静静地望着李观棋,等待着少年的回答。他的言语很平静,他的目光很平静,他轻轻扫了扫青色道袍的衣袖,安静地等待着。他没有给少年压力。但他的目光,就是最大的压力。君莫笑有着强大的自信,没有人可以在他眼中隐藏任何欲望。街角的阴影中,少女慢慢咬紧了唇瓣。原来,这就是自己被救下的原因吗……原来,棋和「仙界」的人那般,也是因为自己的灵根吗……仿佛一颗石子坠入宁静的湖水,洛轻笙稳定下来的识海,此刻泛起了剧烈波动。少女体内,原本被意志压制住的「死雾」能量,仿佛嗅到了主人的软弱,开始拼命侵蚀扩散。洛轻笙纤细的身子轻轻颤抖着,每一寸肌肤都传来了剜心刻骨的剧痛。可这样的剧痛,却依旧不及内心涌起的绝望。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道士知道「仙界」的一切,知道自己的过往。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灵根的价值。那是超脱于元素之外,世间罕有的“极”之灵根。在这满是「死雾」和畸变体的世界,从一介凡人蜕变成为强大的修行者。谁会拒绝这样的诱惑?她见过无数凡人为了争一个进入「仙界」的机会,抛弃自己的骨肉血亲。她见过无数修行者为了争夺一个极品灵根,厮杀的头破血流。但……但那双绯红色的眼眸,默默看着低头不语的少年,却含着丝丝期待。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少年低头思量的刹那很短,可在君莫笑和洛轻笙的眼中,这一瞬却很长很长。终于,李观棋抬起了头——他的眼神清澈澄明,毫无逃避地迎上了君莫笑的目光。“算啦,道爷。”“咱还是做个人吧。”“洛洛她已经很可怜了……您一个修行大佬,欺负一个女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君莫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道:“你不是做梦都想修行吗?”“错!”李观棋一脸正色,“我不是做梦都想修行,我是三年来吃喝拉撒睡、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如何成为修行者。”“可道爷你知道吗,虽然我很想修行,但我要的不是这样的修行。”一张符纸,突兀出现在君莫笑的指尖,白色的光晕忽明忽灭,好像摇摇欲坠的烛火:“如果我说,她的灵根世间罕有,而且有办法让你移植灵根百分百成功呢?”李观棋平静地看着君莫笑,没有言语。君莫笑点了点头,明白了少年的意思。他轻轻叹了ロ气,目光复杂,却好像有一丝如释重负在里面。“你想好了?不后悔。”李观棋扣了扣腚,随意地摆了摆手:“瞧您说的,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好……”李观棋看到君莫笑淡然一笑。这也是李观棋第一次看到他笑,明明很随意的笑容,却感觉夜风都舒畅了很多。“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我就回去了。”君莫笑看了眼天边的月色,如两人来时那般,轻轻叹了ロ气:“今晚的月色真美啊。”是啊。李观棋心中感慨,又大又圆,像个肉松饼。君莫笑身形离地而起,渐渐升高。Σ(⊙▽⊙”a!飞、飞起来了!!李观棋瞪大了眼睛,三年了,第一次看到不用法器、不用灵宝,也能飞的修行者。看着君莫笑渐渐升高的身影,觉得自己跟土包子一样没见啥过世面的李观棋,呆在原地喃喃自语:“双脚离地了,病毒就上不去了……”“呵……瞎嘟囔什么?对了,这辆自行车给我留着,还挺有意思。”“不是吧,你会飞啊道爷!还要啥自行车?!”君莫笑居高临下,淡淡看了一眼李观棋。“凡事都依赖灵力,生活会少很多乐趣的……你说的嘛,英雄好汉。”白色的符纸碎裂,溅碎了一片月光。夜空中,君莫笑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李观棋却又懵了,这句话明明是自己在做牛肉拉面的时候,跟洛洛讲过的话!难道那个时候道爷就在小院里偷听了?难道我被人偷窥了!奶奶个腚的,修为高怎么了,修为高就能为所欲为?就能偷窥别人隐私?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臭不要脸!还有,两辆自行车,老子怎么带回去啊!李观棋低头收拾两辆自行车的时候,感觉到身后有人走了过来。他回过头,看到了熟悉的小熊睡衣,原本有些警惕的心放松下来。哦,是洛洛。嗯(ω)?是洛洛!可还没等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穿着棕色小熊睡衣的少女就朝李观棋走来,拿脑袋去撞李观棋的胸膛。“咚”的一下。“咳咳咳咳。”李观棋猝不及防,刚到嘴边的话语就被撞了回去。李观棋站直了身子,扶着洛轻笙刚想说她几句,结果洛轻笙头一抬起来,李观棋就看到了她眼睛一圈都是红的,湿漉漉的眼眸,泪光颤颤,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怎、怎么啦洛洛?”李观棋连忙问道:“是不是哪里伤口疼?”但洛轻笙不说话,也不让李观棋看她的眼睛,低着头,就拿自己的小脑袋一下下撞着李观棋的胸口。“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干啥……又做噩梦了?”李观棋猜测。洛轻笙依旧不说话。“额……难道……你刚才……就在这里……听我们说话……”李观棋心里发虚,也不闪避或阻止,被小脑袋撞得说话都一顿一顿的。洛轻笙充耳不闻,双手抱着自己的「细雪之舞」,低头站在李观棋的前面,继续撞。少女的长发在月光下一跳一跳的,低着脑袋委屈地撞着李观棋的胸口,而且还是不带停歇的那种。虽然不疼,但是一直就“咚,咚,咚”的。李观棋任由洛轻笙锤着。好久好久,终于,李观棋双手抬起,一下子环抱住洛轻笙,其中一只手按着少女的后脑勺,让洛轻笙没法再用小脑袋撞他了,好好听他说话。李观棋说:“是不是听到我跟那个臭道士说话了?”洛轻笙被抱住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但脑袋还在下意识小幅度地继续撞。李观棋知道了,就抱得更紧了。洛轻笙动不了了。刚才看到洛轻笙委屈而通红的眼圈,李观棋就心马上就乱了,那双绯色的眼眸仿佛一瞬间诉说了他上百条罪过。“不要哭啦,都怪我不好,还有那个臭不要脸的道士。”李观棋轻轻开口,洛轻笙整个人被李观棋包围住,但是仍未失去战斗力,脑袋没有了活动空间,她就用头抵着李观棋的胸口,要钻出一个洞似的。“大坏蛋……”洛轻笙带着鼻音使劲钻着李观棋。“好好好,我是大坏蛋。”李观棋就用下巴抵着洛轻笙的脑袋。“大笨蛋!”“对对对,我是大笨蛋,你是大笨蛋捡来的小笨蛋。”“我才不是捡来的小笨蛋……”洛轻笙小声地反驳。洛轻笙钻胸口的力道变得越来越小,最终就安安静静地伏在李观棋的胸口。她悄悄松开紧抱着「细雪之舞」的双手,那柄幽蓝色的长剑,就被她扔到了地上。“棋……”少女的声音并不清冷,低低的,反而有些温腻的感觉,她喊着两个人因为初次相遇而潦草定下的称呼。李观棋揉了揉她的脑袋。像在初次相遇时那样,轻轻说道。“走吧,咱们回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