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夜色没有半点光亮,来去匆匆的行人越来越少,直到大路上再没有一个人影。这时候,路边的街灯也再没有指路的温暖,微弱的光照不亮方寸之地就被黑暗吞没,显得十分诡异,仿佛点缀着原市无人道的黑暗。这时候平时看上去很平的路此时就出现了许多积水的水洼。范生就在这样一个环境中艰难的爬行着。他每一次腰部用力,都会抽动双腿脱臼的痛苦,在这样寒冷的暴雨天里也满头大汗。两臂作为发力点,在粗糙坚硬的路面上滑行,带动整个身体摩擦前进,很快,范生身上的燕尾服就磨得破破烂烂,连皮肤也磨破了,渗出一丝丝鲜血。这时候地面上肮脏浑浊的雨积水就宛如硫酸一般侵蚀着范生,疼痛进一步升级……痛苦没有使范生退缩,他心中复仇的种子立刻生根发芽,迅速汲取着力量潜滋暗长。这就是范生最后依靠的力量!就是这样,他爬了一米又一米,爬出了华驻爱德华公寓。他爬了一公里又一公里,爬出了欧欧租界。他继续爬行着,支撑自己的头脸不与地面接触已经成了他最后的倔强。眼神麻木,而坚毅,从肉体到灵魂,都深深地征服了痛苦……但是人的体力毕竟是有限的。疼痛感和仇恨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范生的大脑,但是疲惫和脱力也渐渐如同雾霾裹住了疼痛感和仇恨,蒙蔽了范生的大脑。就在范生即将晕厥之际,他高高抬起的头颅看见了另一颗和他的脸贴的很近的女人的头颅。毫无血色,五官狰狞在一起交织出对死亡最纯净的恐惧。长发披散在地面上,眼角和嘴角都有发黑的血痂。明明动态感十足的表情,此时却毫无动作的静止着。范生知道,这是一颗死人头。虽说这这样的天气,拎着被害者的头颅走在没有监控的路段也“无伤大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一个为了报某仇特意杀人的新手了……这是一个疯子!恐惧又一次席卷上范生的心灵,让他有力气抬起头向上看。这是一个黑色头套蒙着脸的男人。一米七多一点的身高,不是华裔就是日、朝、印裔。这个凶手也居高临下的看着范生,即使带着头套范生也不难看出他再笑!他在笑!这样的行为瞬间让范生的仇恨泛滥成灾,从他面部肌肉的每一个肌肉小板渗出毛孔散发在外。犹如地狱的阿修罗!这个兄手不仅仅没有恐惧,而且居然笑出了声!但是范生明显感觉到,这个人已经从嘲笑转变为兴奋了……“你~是我的病友?也哈哈哈哈哈~也哈哈哈哈哈~也哈哈哈哈哈哈~”这种笑声仿佛有神奇的疗理效果,让范生的仇恨得以挥发出去,得以疏松下来。范生总觉得自己在出租车上那天装作疯子,还差点什么意思。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差的太多了……自己没有一个嗜沙之人杀完人的享受、没有一个疯子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压抑和痛苦、没有那种绝对的情绪、没有那种对普通人的怜悯、更没有缺乏生命观念的那种迷失……即使这个疯子用了小黄人变声器,也丝毫不能影响那种混乱而极致的癫狂,反倒平添了一丝诡异……范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已经嘶哑的听不出他原来声音的声带喊着:“救我!我给你,你想得到的!”这个疯子把手里的头颅丢在一边,双膝跪地俯视着范生,仔细观察着范生,轻轻的抚摸着范生的脸……“也哈哈哈哈哈~也哈哈哈哈哈!你~你是我的同类!同类的忙肯定要帮啊~也哈哈哈哈哈哈~也哈哈哈哈哈哈!”这个疯子从自己的的袖子里拿出一个沾血的大扳手,当着范生的面,手法娴熟的卸下来一辆面包车的门。然后他抱着范生扔了上去,自己都是从中间的空档钻到前面的驾驶座上,一般手敲掉了插钥匙的钥匙孔,然后把手伸进去,从里面摸出了一红一蓝两条电线。他摩擦了半天,也就起了一点电火花。于是他转头问范生:“有打火机吗,病友?”范生艰难的从里面衣服口袋里摸出了那一个爱丽丝给他的打火机,丢给了驾驶座上的疯子。疯子三下五除二的拆掉了打火机,取出其中一个小部件以后,把红蓝两条线的电线搓到一起,用这个小部件对那两条线的交织部分打了一下。面包车果然被发动了。“去哪里?”“去……”两人都不在说话,鸦雀无声。“去十七街区向阳公寓区。”……“停在哪里?”“九号楼一单元门前面。”范生终于支撑不住,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九号楼是那一栋楼?”“往里面走,第三个院子往右边儿的路拐,最里面的单元门就是。”疯子点了点头,依照范生的描述把车停到了九号楼一单元的单元门口。“需要帮忙吗伙计?”“嗯!”范生昏昏沉沉的心中此时夹杂着荒凉与好笑。在这个世界上,一个连环沙人案的兄手,居然反倒对自己有友好的多。这是多么好笑的笑话……“到了,伙计……”在疯子的帮助下,范生被背到了曹晓月门口。“这是你家吗?钥匙在哪里,伙计?”家?范生的精神又恍惚了一下。“这是我……这是我爱人的家。”疯子十分诧异:“你居然有家人?”范生没有丝毫害怕。因为他在疯子的语言中感受不到任何杀气。只是迷茫和恐惧而已。“其实家人,在自己太累的时候,是一个很好的安全区,可以让你躲避一切狂风暴雨,安心的休息。”范生沙哑的深深地克进了这个疯子的内心:“听上去,还不错?”范生,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然后敲响了门。“咚咚咚。”“谁啊?”房间里传出曹晓月睡意朦胧的声音。这也并不奇怪。毕竟按时间来说,这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我!”“你是谁?”曹晓月十分谨慎的隔着门问。因为这个城市的门并没有猫眼……只有一个小窗户。因为安全问题,还被曹晓月制作主张的给糊住了。“范生……”“咔嚓……”门被打开了。曹晓月首先被疯子那特有的杀人狂的气质吓了一大跳,连退三步后,又看见他背着已经残废的范生,不由的心神大震:“范生,你怎么,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凯撒干的,先放我进去……”“嗯……”疯子把范生放在了沙发上。范生脸朝天花板,凄惨的身形一览无余。曹晓月直接流起了眼泪。而疯子这是目光呆滞的看着曹晓月久久不说话。“你叫什么名字,还没告诉我呢。”范生对这个杀人凶手询问道。“我知道你叫范生就够了。”这个疯子这才反应过来,不慌不慢的回答到。所有疯子的癫狂混乱都被收了回去。这时候小黄鸭的变声器就显得尤为滑稽。可是三人谁都笑不出来。“我怎么联系你?”范生又询问道。“我会来找你的……”疯子在没有多做停留,站起身来就往外走。临出门前,他又回过头来留下一句话:“你的爱人很美丽,我,也想试试……”曹晓月整张脸顿时煞白煞白。当然,她误会了。只有范生体会了疯子的意思,于是他回答道:“你也会遇到的,相信我……”疯子再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就出去了。因为没有闭门的缘故,两人就这样凝望着疯子的背影,目送他重新坐上了那一辆缺一扇门的面包车,消失在漆黑冰冷的雨夜里。“老公,他是谁?”曹晓月有些后怕的问道。疯子的气质,太凝实,也太纯粹了。这属实把曹晓月吓得不轻。“我路上巧遇的一个救命恩人,一个朋友,他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也许,我们是病友也说不定呢……”疼痛的刺激已经让他大脑打开了保护机制,让他此时已经失去了对痛觉的感知,所以范生此时脸上再没有狰狞的表情。只剩疲惫和麻木……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