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6内，已急成热锅上蚂蚁的张哥，终于坐不住，劈手夺过顾琅手中的书，神色深肃，“老顾，你真一点都不急啊？”“我急什么？”顾琅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反手夺回书，唰唰翻到刚看到的那页，随口问道。“你正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网络暴力啊！”张哥痛心疾首。他实在好奇，自己作为看客尚且义愤填膺，怎么对方这正主，还能老神在在地靠躺在椅背上读书。“有吗？”顾琅不以为意，极其敷衍地反问，甚至连头都懒得抬。“你有没有搞错！现在学校论坛上都是在骂你的！你已经快社死了！”老张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巴不得能变作对方，好跳出去澄清相关。深知好兄弟此等作态，是出于好意、关心自己的表现，顾琅合起手上书本，将之丢在旁边桌上，打算跟对方聊聊。张哥这才看清，他刚刚在看的书叫《欢乐英雄》。书封颇为老旧，纸张也已泛黄，看着就有些年头，该是从图书馆一类的地方借出。“骂我什么？”顾琅知道自己被人挂在了校内论坛上，可后续如何，他并没有关注。在他看来，这种事情极为无聊，不值得自己花哪怕一丁点时间去跟踪了解。“说你蝈蝻，败类，猥琐，下流，江大之耻！”张哥倒豆子似的蹦出一连串形容词，可惜没一个褒义词。“没了？”顾琅的反应相当平淡，甚至可以说麻木。要换个血气方刚的男生，或许已青筋暴起，拳头怒握，亟欲扁人了。可他不知是心性冲和还是少年老成，一点儿怒意都没有。“应该还有吧，不过都不是什么好话。”张哥似也被他这副平和态度感染，不自觉舒缓下来。“那我知道了。”顾琅微微一点头，转手又拿起《欢乐英雄》。网络上的流言蜚语，似乎远不及这本书来得重要。“就只知道了？”张哥难以置信地瞧着他，看怪物样绕着他转圈。他知道对方平素淡然，可这未免也太淡然了。扪心自问，两人易地而处，自己或许早红了眼，急吼吼要去洗清污名了。“那能怎么办？”顾琅简简单单抛出个很现实的问题。“去声明表态、据理力争啊，你不是擅长写文嘛，把昨天发生的事原封不动写出来发到网上去啊！”张哥慷慨激昂以致面红耳赤。“真的有用吗？”顾琅一句话便将对方噎得哑口无言。支吾好半天，张哥才不确定道：“应该有用吧。”不怪他态度暧昧，这事说来容易，解决起来却颇为麻烦。事情的起因很简单，顾琅这些天迷上了古大侠的小说，整天泡在图书馆读书。昨天的联谊，也是杨友强行将他从图书馆里拽出来的。他是个因循守旧的人，最开始选定的座位，只要后来没人，便会一直坐在那里。恰巧的是，有位准备考研的学姐，每天都会坐在与他隔张桌子的对面。长时间读书，眼睛难免酸胀，他就不时抬头四处张望会儿，以缓解疲劳。该说是他的眼神确实有侵略性，或是那位学姐感官敏锐，对方竟生出了他一直在偷窥自己的错觉。接连三天后，总算忍不住，将这件事写成小作文，发到学校论坛上。这也就是昨晚张哥打电话来说的大事。顾琅有幸拜读过这篇关于自己的文章，其词灼灼，其情款款，读来真有几分味道。其中有一段是这样的：对面男生的眼神像蛇信子样，湿滑湿滑的，好像能隔着空气舔到我身上。他还笑，笑得意味深长且不怀好意……众所周知，当今社会，某些女性一篇无理无据的小作文，就能让一个男人社会性死亡。顾琅何其有幸，也能亲身经历一次。说起来，为此他还对着镜子照了会儿，想看看什么叫做“意味深长且不怀好意”的笑。这篇文章在学校论坛上立时便引起了轩然大波，学校论坛的用户多为女性。本着“girlshelpgirls”的原则，没用多久就聚起一大批女生，不分青红皂白对顾琅口诛笔伐。除此之外，还有相当多的男生，以“我虽然是男的，也恶心这样的同类”为由，大举义旗，同样对他进行声讨。有过于热心的，甚至按图索骥，将他的个人信息人肉出来，跟在了那帖子下面。这种行为，当然对他的生活产生了极大的影响。首先，他不能去图书馆看书了，因此才会窝在寝室被张哥唠叨。可眼下情势，并非他想，就能轻易解决。汹涌民意裹挟下，众人已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他一个人出声，并没多大意义。多焦多虑从不是他的性格，故而“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你看，你也不确定有没有用，那我整天把它挂在心上，又有什么意义？”见对方语焉不详，顾琅反问道。“你不怕社死啊？”心知对方说得或许没错，可张哥还是觉得该尝试着做些努力。“我只要问心无愧，管他人作甚！”顾琅引用了句武侠经典台词。张哥一阵无语，沉默片刻后，决定回归本质：“那你到底看没看她？”“看了。”顾琅如实答道。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人就坐在那里，总归能瞟到几眼。“那有没有对她笑？”“有……吧。”顾琅皱起眉头，“有就有，什么叫有吧？”张哥同样皱起眉头。“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对她笑。”说到这个，顾琅也不免困惑。“什么意思？”顾琅两眉间挤得更紧，已可见“川”字，思索许久，却径直翻开手上书册，指着其中一页向对方说道：“昨天刚好看到这一页。”张哥探过头去，将对方手指的那段默读了一遍：【白衣少女道：“等两位吃饱我就带两位去见这里的主人，他一直都在等着两位。”燕七霍然站了起来，道：“我现在已经饱了。”白衣少女眼波流动，嫣然道：“你怎么一看到我就饱呢？”燕七淡淡道：“因为你长得比一只蹄膀还可爱。”梅花白雪，曲廊雕柱。白衣少女板着脸在前面带路，既不说话也不笑了。她的确很甜、很美，但的确稍微胖了一点。】“意思是你当时笑是因为读到这一段，恰好被她看到了，就以为你对着她笑。”他乍一读来，确有几分好笑，稍作思考，想通了其中缘由。“不是。”顾琅却缓缓摇头。“那是？”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张哥实在好奇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位学姐长得确实有点像蹄髈。”顾琅一本正经道。饶是觉得眼下形势危急，张哥仍忍不住笑出声来，顾琅就是这样个有着莫名幽默细胞的人。他正想再劝一句，哪怕发个声明解释一下也好，毕竟问心无愧个词，在现代社会并没多大用处。刚欲出声，却听一阵兴奋人声自门外传来：“反转了，老顾！老顾，反转了！”接着就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后，现出齐文兴高采烈的脸。齐文包都来不及放下，就走到顾琅面前，喜声道：“老顾，反转了！”“你已经说了三遍反转了。”顾琅伸出三根手指，神色平淡。“你女朋友发帖怼那个学姐了！”对方想必高兴极了，眉飞色舞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