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这是我睁开双眼后,脑海中充斥着的唯一想法。荷洛伊,你昨天去了一位和你毫无关联的女生家里,和她吵了几架,然后辅导她学习,然后吵架,还被留下来吃了晚饭,然后就又是吵架……你是个傻*吗?——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这个问题。不要不知天高地厚,荷洛伊。你在学校里,表现得和根本没有温度的石雕一样,在其他人眼里,就是渣滓。然后你受聘成为了学霸校花的家教?!真的是被“教师”这个身份冲昏了头脑。就算是从正经渠道和她的母亲商量好,而且经过试听正式被认可,你就能有权利成为她的老师?(画外音:实际上确实有。)太蠢了。我这种怪人根本没有资格和她说上话吧。更别说辅导她了。那是个梦吧。但是手机上昨天收款成功的记录给了我否定答案。课桌上还放着昨晚熬夜赶出来的教案。那,这就是现实了。你真的找到了另一个容身的家庭。找到了另一个学生。完全就像是在梦里。停止思考吧,今天还要去上课。不要为一些没有意义的想法而分心。--------------------上午的四节课飞快地结束了。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我在班上还是那个古怪而令人讨厌的荷洛伊。这样就好。这样,我灰暗的生活得以平稳地继续运行。现在,没时间在教室里发呆了,得去赶往食堂。将笔帽盖上,把书收回书桌里,挪一挪已经有些僵硬的下肢,走出教室。与我擦肩而过的那一抹蜂蜜茶色,在往日里,连影子都不会重合。此刻,两人也没有一句问候。一瞬间匆匆的对视过后,也就成为了过客。那个姓白的还是那个姓白的,没错。她仍然是那个永远不会与我有关联的人。一切都没有改变。所以昨天就是一场梦。一场永远也不可能发生的闹剧。真是的……“哎,荷洛伊,又在想东西吗?”耳畔响起的另一个声音将我拉回现实。“啊,与你无关吧。”身边突然出现的交际达人我认识。“又是这么冷……见到我就不能笑一下吗?”“你是我女友吗?见了面还要谄媚地笑。”“如果你真的交上了女友也真是太好了……可惜了天生这么漂亮的眼睛,不去往其他人身上看——甚至连同性也这样。”“我是寡王,也不是男同。”“好好好知道了,你应该是主动将月老在你身上牵的红线全部剪断的人。”“知道就好。”啊,忘了说了,眼前的这位与我的阴暗形成鲜明对比的阳光型男生是我的初中同学。名字?忘了。汪靖奇是谁啊?我不认识。每次和他站在一起是总是很轻松,因为他真的很会与他人相处,连我这样的石雕都能和他畅快聊个十来分钟。能完全融入现实生活中——他就是这样,和我完全不同的人。“中午吃什么呢?”他望向大门。“哪里人少排哪里。”排队浪费的时间,是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人少的都是不怎么好吃的,所以才要去那些排队才能吃到的美味啊。实在不行今天我请客。”他大度地甩了甩手。“那景七呢?”“叫上她一块吃嘛。”“那好吧,顺便吃点狗粮。”“就当帮你加餐。”“感激不尽。”我甚至深鞠了一躬向他表示感谢。--------------------“这里这里。”“来了!”回应着对方的招呼,汪靖奇把我推到了他们提前占好的桌子。在那里招手的是另一位美少女,我也认识。“啊,荷洛伊也在啊。”“……嗯,某人说是要请我请我吃饭来着。”——她是汪靖奇的女友,名叫青景七。我就说明了,我是他俩的CP头子。初中时,我们三个是同班同学,相处三年,终于在毕业之际确定关系——这份日久生情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外貌上两个人就都已经羡煞众人了,志趣相投又互相温柔相待的关系只能用“神仙眷侣”来形容。而且真是幸运,他们也一同考上了长滨一中——虽然不同班。……我诅咒他们到世界末日也不会分开。在学校里,为了躲避校规,能见面的时候也就只有每天的午餐时间了。靠窗的桌子,应该是他们每天的惯用位置。“我在这里……会不会打扰到你们?”“说什么呢,反正都是老同学啦。并且也是汪君请你的。”“请你来吃狗粮。”他顺着补充。相比于她的男友,青景七没那么外向,要安静一点,属于只可远观的娇嫩花朵。但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会露出平时不怎么会出现的甜甜的笑。——所以我说了吧?这俩是神仙眷侣。一生推,一生推,一生推。“那我的任务就是使你们看上去更像是朋友,隐藏情侣的身份,是吧?”“你这样理解也可以。”“嗯,在校内还是要收敛一点的。”“校外就不用了——是这个意思吗。”我不由自主地接话。“哈哈……你这么期待我们放闪的吗?”“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开心就好。真的,自然一点,就好。”刻意撒糖实在是太别扭了,日常性的恩爱才是最甜的。“那如果你真的很想的话……”等等,要干什么?汪靖奇在桌下将左手递向了坐在他旁边的青同学。她带有一点慌张地与对方对视了一下,从一边看,侧脸隐隐泛红。然后也小心地伸出纤细的手,两手相系。我有一股想要在地上扭成蛆的冲动。迅速吞下了两口米饭,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嘴角不上扬。竭尽全力让表情管理系统不失控。“今天真的是非常感谢。”无法扬起头,因为他握得太轻柔了……“这是给你这个CP头子的专属福利。”能听出汪靖奇的声音也有一些颤抖。“饱了,饱了,感激不尽。”“哈哈哈……”小两口的笑声好悦耳。“话说回来,荷洛伊,上了高中后,看你好久没像现在这样了。”“……我不是很理解你的意思,汪同学。”“就……像现在这样,别扭但是仍然是个能与之畅谈的挚友。”“我不是这样的吗?”“至少在你班上不是。”青景七插话了进来。“你们……又和我不是一个班的。知道个什么?咋知道的?”“看就能看出来。”“什么意思?”“之前跑到你班上来找你的时候,就你一个人靠着窗在发呆。”“今天见到你的时候,你也好像在想些什么。”两双轻眯着的眼盯紧了我,让我不知怎么回答。动作同步了,夫妻相啊……“啊,在班上,那就是我的生活方式。至于在想什么,只不过是一个梦。”对,那只是一个梦,不可能发生。“春梦吗?”“嘻嘻……”“滚,不可能。”一个是奇怪的眼神,一个是少女感溢出的轻笑。为什么对这些方面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啊喂?!“如果实在要解释的话,那就之后慢慢告诉你们,先走了,再见。”“再见啊。”“……再见。”我逃避似的赶回教室。--------------------好,放学了。打工时间。我习惯地走到公交站牌旁,无意地翻着手机。——然后那条五千块钱的收款记录让我幡然醒悟。行了,再怎么逃避也没用了。那就是你的新学生,认了吧。调转脚步,赶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电梯在缓缓上升。走到门前。如果昨天什么都没发生,我应该会被认为是私闯民宅。如果昨天发生的那一切都是真的,那这就是第一节课。就用行动证明吧。用手指触碰门铃,迟疑地按不下去。“唉,你楞在这里干什么?”“啊?!”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我缩回了伸出去的手。回头一看,是我的新学生。悄无声息……还是说我纠结得太专注,没有留意到脚步声。“天呐,吓死我了……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我站在这里看着你踌躇了两分钟。”“呜……”赶快让我离开这里……“昨天来的时候也是在门前站了半天?”“没有,因为当时不知道是你。”“知道了是我要上你的课所以要在这里站着?”“不是这个意思,昨天发生的事太突然,我现在才接受要教你的这个事实。”真的,真的是太突然了……“好啦,你还要站多久?如果想快点的话就让开,让我开门。”“是,小的不挡道了。”她从书包里拿出带着简单小吊坠的钥匙扣,将钥匙插入锁孔。“……说实在的,直到刚刚在门前遇见你,我也才意识到昨天不是梦。”“唉,毕竟这样的巧合能有多少呢?”“就是啊……”她轻声应道。轻轻地转动钥匙,发出清脆的开锁声。“妈,我回来了——算了,她应该还没到家。”“那就打扰了。”“拖鞋还是用你昨天的那双,接待的茶水需要吗?”“谢谢,不需要了,你是真的把我当客人了吗?”“不是客人是什么?”“家教,是来打工的,而不是做客的。”“欸……‘敬业’得都有些痴呆了。”她仍然拿了一个一次性纸杯,递给了我。“热水,都倒好了。”“感激不尽……”接过水杯的动作连我自己都觉得僵硬……受到学生家里的招待,是常有的事,但为什么现在这么别扭……原因也是显而易见的——平时关系不好,班上的地位有着天壤之别的两个人,突然成为了师徒,怎么可能相处得好?相比我,她要冷静的多,丝毫看不出在想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的样子——像我这样。不过,这样的冷淡,也有些奇怪……——唉,荷洛伊,做好你的工作,平常心对待,不出岔子就行。--------------------“那个,是上课用的。”她指了指放在阳台上的一套新桌椅。“为了上课新买的?”“不是,之前上家教的时候也用过。”“像新的一样。”“那当然,我妈的家务能力绝对一流的。”一脸得意的笑容出现在她脸上。“那就步入正题。”“好,今天讲什么呢?”“什么也不讲。”“唉?!”我料到了她的惊讶。“按照惯例,第一次上课学生都没法专心上课,所以就写写作业吧。”她鄙夷的目光好伤人。“我开始怀疑你的专业性了……”“目的是了解学生的学习情况以及学习态度。”“……感觉这节课的钱白交了。”“从下一节课的正式教学才开始计算课时,所以这节课是免费的。”“哦……那没事了。”她放心地点点头。因为不收费所以就没事了吗……我带着无奈的表情走上阳台。白家的阳台是落地窗式的,与客厅相连,比一般的要宽敞,这个一米见方的课桌占不了多少空间。我与她相对而坐,纷纷拿出自己的作业本。旁边就是一整面墙的大落地窗,能使夏初明亮的夕阳透进来些许,还能看见湛蓝的天空。在这样的阳台上架设一个学习地点,真是不错的设计。“有点热……介意我开窗吗?”“啊……不介意,这里是你家,你说了算。”她站起身,拉开窗户,让风得以驱散沉闷的空气。真是惬意。在这样的环境下,说说正事比较好。“有些事想和你商量一下。”“什么啊?”“很简单,为了避免那些人的无聊传言,请隐瞒我在你家里做家教这件事。”“哦……避免误会,对吧?”“是的,我想那可能会让你有些困扰。”“好的,我会让这成为秘密的。”“感谢。”“谢什么,这对咱俩都好。”“嗯。”我顿了一下,继续说。“因为要在你家汇合,所以我们肯定不能走同路。”“欸?这有必要吗?”“有。你先走个十几分钟,刚好先到家可以收拾一下。我之后到。”“好细心啊……”“只是为了安全。”我不想让你和我在别人眼中扯上任何关系。你会因此掉价的。“然后,在班里,继续保持陌生人这样的关系就好。”“‘陌生人’……”她蹙了蹙眉。“怎么了,难道有什么问题吗?”“没什么。”这闹别扭的表情看上去怎么是没问题。“只是觉得好奇怪。”“哪里奇怪了?”“没哪里,好着呢,就是奇怪。”真是搞不懂她在隐瞒自己的什么想法……算了,不去深究了,先写作业吧。但是今天我其实是带了任务来的。有一些事,要和她讲明白。“喂,白鹿子。”“怎么了?”“上个学期,雨下的很大的那天,还记得吗?”“我没带伞,你想借给我那天?”“嗯。”“那都多久的事了,还扯出来说?”她用手托着下巴,透过窗望着曾在那一天乌云密布的天空。水汪汪的双眼像是要看穿这悠远的苍穹。“那天是我主动没有接受,与你无关。”“其实是误会了。”“什么误会?”我轻叹一口气。“我那天其实带了两把伞。”“哦。”她应答的很随意。“那就是我不解人意了。”她把目光从湛蓝的天空中收回到面前的作业本上。“拒绝了别人的好意,还倔强地不听劝——很傻吧?”“我看……第二天你好像请假了。”那一天,她的座位是空着的。“那是我自作自受。”“把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干什么……”“难道你还有责任吗?”“如果那天我当时就把自己带了两把伞的这个事实说明白,你也许会考虑一下吧——也就不会生病请假了。”“你就那么确定我会收下?”“当时不知道,但现在看来,总会有方法会让你听劝的——哪怕是一些极端的方法。”“唔……”她无话可说了。“所以——这件事是我的错。”QED。(注:数学术语,用于证明题中,意为“证明完毕,谨以此答”)如果你无力反驳了,那就承认是我导致了你生病请假了吧。“……我那时也很别扭吧,还骂了你‘笨蛋’。”“这句话你倒是记得很清楚……”“记仇干什么呀,烦死了。”“好,我会忘掉的。”双手合十,向她道歉。“那样别扭的行为,我不会再犯了。”“不,你当时的做法是正确的。”“又是什么…?”听到我说出与刚才截然相反的话,她惊讶地眉毛都挑了起来。“你做的是对的。”“为什么?”“帮助女孩子,从而借机和她亲近的人可一点都不少。像我这样之前和你毫无关联的陌生人,把伞借出去,就相当于卖了个人情,之后让你干什么,可不得而知。“这种别有用心的陌生人可多的是,有点戒备心是好的,将来可不要丢掉。”有些人为了和你这样外貌出众的妙龄少女扯上关系,可谓是费尽心思。扯上关系的目的,谁知道是什么。“你当时不是说了‘没什么别的意思’吗?”“这句话难道一定是真话吗?蠢货,太容易轻信了。”“不是的。因为……”“因为我平时在班上一直存在感不高,没干过什么事,看起来人畜无害?”“唔……”她一时语塞。“你想想,你当时都不怎么认识我,谁知道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坏人也有可能摆着一本正经的表情说出这句听上去让人安心的谎话,然后把你骗到手。”“姓荷的,我遇到这样的人难道就是手足无措的小动物吗?”她鼓起脸颊,皱着眉头看着我。“虽然我知道你肯定有应对的方法和交际能力,但要切断没必要的关系也挺麻烦的吧。信任的人这样做倒是没问题,对陌生人还是稍微小心一点。”在事情发生前就将事情解决,应该是最有效率的方式。我轻声地叹了口气。“你能在这里和我说这样的话,那当时的‘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应该是真话吧。”“呃唔……”无法还击的人变成了我。这家伙抓住了盲点……“我那时只是怜悯心作祟,类似于一种……施舍吧,为了自我满足。”事实上只不过是没法放着别人一个人不管。“本来想着那天过后,就永远都是陌生人了,谁知道还会在这里遇见你。”“怎么,不愿意吗?”她的语气冷了三分。“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太巧了。“那是什么?”“……管别人那么多干什么?”我无奈地丢出了这句话。“你先看看你自己再说。”她用手指向我。“我?我哪多管别人闲事啦?”无法理解她的意思。“讲课能讲的那么好,考试却考不过我,那就一定是只管做家教却不管自己的学习,这不是多管别人闲事吗?”“这是我的工作!”突然有点被小看了的感觉。可恶……“那好,明天就是周考,我证明给你看。”“欸?什么意思?说清楚!”我背上书包,离开了这里,无视她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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