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回来啦!”刚进门,林安成就看到了丁香甜甜的笑容。这也让他满是阴霾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嗯。”“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有大郎最爱吃的炖鸡哦!”“好。”林安成笑了笑,强行将那些繁杂焦躁的思绪压在心底。来到饭厅,就见林二郎已经坐在桌边了。“兄,兄长!”林安成朝弟弟点了点头,便坐下用餐。期间林安阳不断问起案件相关情况,待听到董家谋反之罪已经证据确凿后,兴奋地直嚷嚷。只是在看到哥哥似乎兴致不高后,林安阳便也没有多问。一顿饭吃得有些安静。饭后,林安成便径直向自己房间走去。“兄,兄长。”林安阳在院中叫住了哥哥,“你今日似乎思,思虑颇重?”林安成回头看着弟弟,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问道:“二郎,父亲当初为何不让我赴京赶考,而是急着让我出仕?”这个疑惑其实林安成很早就有了。虽说举人已经够资格做官,但毕竟起点不够高,跟进士没法比。而且,在官场上,若不是进士出身,那是要遭一辈子不待见的。就连左宗棠这样的清末重臣,也因为没考上进士而抱憾终身,居然在六十多岁高龄请求辞官重考,后来慈禧都看不过去了,才赐了个“同进士出身”。由此可见进士身份的重要性。如果林安成是范进那种屡试不中,到老了才终于碰上狗屎运成了举人那也就罢了,但他还如此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去搏一个进士出身。那么,林父命其弃考出仕,就显得很不合常理了。林安阳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兄,兄长,此事父亲做的确有不妥!若是兄长愿意,现在辞,辞官赴京赶考还来得及。至于父亲那边,我,我愿为兄长据理力争!”林安成摇摇头,他可不想去参加会试。虽然原主的记忆都还在,但他毕竟不是自小淫浸于此,无法做到挥洒自如,真要去考注定会名落孙山。更何况,他问这个问题的真正目的也并不在此……“二郎误会了。为兄并不在意功名,只是疑惑父亲此举的用意。”林安阳挠了挠脑袋:“确,确实有些奇怪……若是兄长好奇,我,我可以写信帮你去问父亲。”“好啊。”林安成淡淡一笑,“你还可以问问父亲,是不是不敢让我进京?”“父,父亲不敢让兄,兄长进京?”林安阳一脸莫名其妙。林安成却没有多解释,转身就向房间走去。林安阳看着哥哥的背影,虽近在眼前,却恍惚间犹如远在天边,遥不可及。这让他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兄,兄长!”“怎么了?”林安阳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没,没什么。兄长早些休息。”林安成看着自己弟弟黑暗中模糊的面容,温和地笑了笑:“嗯,你也早些休息。”关上房门,林安成没有点蜡烛。就这样在黑暗中枯站了许久。直到窗边出现一抹翠绿。“大人,小倩可以进来吗?”林安成点点头,终于来到桌边将蜡烛点亮,转身就见聂小倩犹如一片竹叶般从窗户飘了进来。“董家已经认罪,觉明也已经被抓获,大人为何还是愁眉不展?”林安成望着聂小倩明媚的俏脸,苦笑道:“你也觉得此案已经真相大白了?”聂小倩歪了歪脑袋,似乎心情很不错:“是呀。莫非大人是在犯愁抓不到那个慧空?”林安成嘴角扯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慧空?不,其实如果我想找他,恐怕非常容易。”“那大人还担心什么呢?”聂小倩话刚出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道,“大人,正如小倩一开始所言,能够找到真凶便已足够,并不奢求大人为我翻案,更不想因此影响了大人前程。”林安成却还是摇头。他看了聂小倩半晌,忽然幽幽道:“小倩,若是有一天,你发现其实是我害了你……”“大人说笑了。”林安成摇摇头:“我当然没有害你之意,只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有时候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小倩愚钝,不理解大人的意思。”林安成叹息一声,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淡淡道:“只希望将来若有一天你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不要怨恨我。”聂小倩抬起头,温柔而坚定地直视着林安成的眼睛:“大人,小倩虽不明白您的意思,但这些时日的相处,小倩却知道您是一位廉洁公正的好官!而且,您对小倩,对聂家的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所以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小倩都不会对您有一丝一毫的怨恨。”看着少女清澈如水的目光,林安成心中忽然涌出一股力量。他相信小倩说的是实话。毕竟这可是一位敢替父而死的勇敢姑娘。一想到当日她走进客厅见到赵县令尸体时的感受,以及顷刻间就做出的决定,林安成就觉得,自己目前所遭遇的困境似乎并不算什么。他长出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的阴霾也全都吐掉。“谢谢你,小倩!”林安成郑重说道。“大人太客气了。”聂小倩温婉一笑,一时间,整个房间仿佛都亮了起来。林安成站起身来,脚步轻快地向外走去。“大人,这么晚了,您还要出去吗?”聂小倩疑惑地问道。“是啊。”林安成没有回头,“我要去面对——我的真相。”说完,也不等聂小倩回应,便打开房间走了出去。没有惊动弟弟和仆人,林安成踏着月色一路往北。县城大街上空无一人,只听到隐约的打更声。林安成认准方向,脚步不停。临近子时,他终于来到了一座荒寺前。万籁俱寂,只有夜风低沉呼啸。那颗高大的白杨树在月光下伸展着枝条,仿佛张牙舞爪的章鱼。林安成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入寺中。然后,他便见到了微弱的烛光。有人。林安成顺着烛光的指引,来到了一间僧舍前。透过敞开的舍门,他又一次见到了那两个浑身都透着诡异的和尚——济本与慧空。济本还坐在上次那个位置,背对着林安成,仿佛连姿势都没变过。而慧空,则抬起头,透过黑布“看”了林安成一眼,笑道:“林施主深夜来访,莫非是有所顿悟?”林安成缓缓走进僧舍,就见地上有一个空着的蒲团。仿佛正是为他所准备。“是啊。”林安成在蒲团上盘腿坐下,笑着对慧空道,“顿悟到自己原来是个大反派。”慧空也笑了:“何为正,何为反?不过都是虚妄,何必执着?”林安成目光炯炯地盯着慧空,道:“不知大师可否摘下黑布?我想亲眼瞧一瞧,自己所推理出的,究竟是不是真相!”没有丝毫犹豫,慧空点头道:“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