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临,皎月始升,静静流淌的溪涧水面,在月光映照下波光嶙峋。溪涧岸边,一块巨大的光滑青石上。秦川一只手扶着木盆,一只手持着木棍,摇头晃脑使劲搅动。要是叫旁人瞧见,只怕还以为是在施展什么邪魔外道的古怪仪式呢。以秦川如今远超常人的臂力与耐久力。也花费了大半个时辰,才将这小半盆碎纸团,搅合成粘稠湿润的稀纸浆。稍歇片刻,喘匀口气,甩了甩有些酸麻的手臂。取下搭在肩上的粗布巾,平铺在光滑青石面上。捧起一把暗沉泛红的稀纸浆,小心翼翼搁到布上。这可都是正儿八经的灵物。要是一不小心漏出去些,小半天的工钱就打水漂了。攥住四个边角,将裹着稀纸浆的粗布拎起,轻轻往下一捋。“哗啦啦……”多余水分从布囊底端挤压出来,只余下最纯正的温润纸浆。再将这纸浆碾压得轻薄平整,晾晒干燥,便成了所谓的再生纸。这是秦川前世,小学手工课上,就学过的小技巧。这时候运用起来,自是手到擒来,一气呵成。莫约花费了两三刻钟,十余张尺寸大差不差,边缘有些粗糙的漆红“符纸”,整齐铺陈在青石板上。粗略感应一番。比之正版阳炎符纸,灵气损耗不超过一成。只需要等到晾干,再稍微剪修一下边缘,应当就可以正常使用。要不是杂役弟子下山不便,秦川又实在找不出个合适的由头,还真不愿意如此折腾。将符纸一张张抠起来,轻手轻脚挂到溪畔的树梢上。等待燥热的夏夜余温,以及阵阵不算凉爽的夜间河风,将符纸自然晾干。眼见大功告成,总算是稍松口气。一屁股坐到树下,身躯倚靠在树干上,心神放松下来几分。默默运起老农调息法,进入假寐状态,消解忙碌了一整天,积攒下来的精神疲劳。只要赶在天亮前,返回杂役院里,应当不会有人留意。嗯……不光精神疲惫,身体也有些劳累。秦川静下心来,感受着体内状况,暗自思忖一句。看来近日得要留心,有没有不老松林里的差事。需要再弄上一道长生灵气,才能维持目前的高强度劳作了。……秦川也不知道,在树下假寐了多久。忽然间身形一阵颤栗,猛然醒转过来。周身寒毛根根竖立,冷汗霎时间浸透后背,一脸凝重地四处打望。月色如霜,山风鼓荡。平缓流淌的溪涧四周,不时传出几声虫鸣蛙叫,令得山岭间更显幽静寂寥。四周依旧一片寂静,未曾发现有什么异样。秦川是被冷醒的。只不过感知到的凉意,并非来自舒缓夜风,也无关身旁清水溪涧。而是源自于内腑丹田,那三道颜色各异、各具特色的阴凉气息。此时已是深夜,周边气温也不再炎热。它们原本应该安安静静,待在丹田里头,不吵不闹,不阴不凉。哪曾想这时候,却是齐刷刷剧烈颤动、摇曳抖擞起来。散逸出阵阵远超平常的阴冷气息,刺激着秦川周身每一个毛孔。似是在害怕,又似是在警醒。秦川感受着体内状况,面上不禁有些难看,眼中泛起几分凝色。经过大半个月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秦川对于这三道阴气,也多出了几分了解。三道阴凉之气,本身细若游丝,称不上有多厉害,也无法提供战斗力。但却胜在极阴极寒,足够精纯。对于同属阴邪类的气息波动,有着极其敏锐的感知。同时由于自身气息微弱,又难以被对方察觉。堪称居家旅行,避鬼躲邪,必备良器。眼下这般动静,分明是周边区域,有阴邪气息在靠近的迹象。而且看这反应。似乎比自己在御灵峰上,遇见被道法驱使的练气境鬼怪时,还要剧烈几分。秦川虽然从理性上,并不觉得在这太玄仙宗,主峰腹地,会当真遇上伤人性命的妖邪鬼祟。只是这深更半夜,荒山野岭。陡然发现阴邪气息的踪迹,也实在不敢轻心大意。当即身体轻挪,缩到树木阴影中。同时调节呼吸频率,将呼吸心跳调整至最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窸窣……哗啦……”一阵窸窣作响,在溪涧对岸稍远处响起。莫名而来的阴森气息,哪怕隔着老远,依旧萦绕周身,令人胸口一阵沉闷,有些喘不过气来。秦川身形一动不动,眼睛却不由自主眯缝起来。借着昏暗月色,一抹没有实体的漆黑幽影,隐约映入眼帘。模样与御灵峰上的鬼物有些相似。只是浓郁的阴邪煞气之中,隐隐透着些血腥气息。显然并非出自道家手段。而是正儿八经的邪魔拘魂之法。也不知害过多少性命,才能拥有如此威势。秦川第一次开始怀疑,那所谓的护宗大阵。究竟有没有冯保口中,吹得那般天花乱坠。体内三道阴气,齐齐颤晃,所有惊悸恐怖,尽数指向这漆黑鬼影。而在鬼影另一边,还有着一团圆滚滚、黑洞洞的漆黑雾气。普普通通,静静漂浮。无论秦川自己,还是丹田内三道阴气。都无法从那圆球黑雾之上,感应出丝毫气机波动。若不是被鬼影打草惊蛇,而后又亲眼所见。只怕从身旁经过,也不会有丝毫察觉。相比起一看就觉得邪恶阴祟的漆黑鬼影。这团看起来平平无奇、稀松平常的黑雾,反倒更令秦川心生忌惮。不由得缩在树影下,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喘。两道黑影,相对而立。并没有声响传出,也没有气息波动,更没有大打出手的迹象。只有阵阵阴风拂过,仿似直直吹入人心。莫约僵持了小半刻钟。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二者身形一晃,各自向后退去。动静来得快,去得也快。秦川还没反应过来。萦绕身周的阴冷气息,已经悄然消散。天地间重归一片清朗,风光月霁。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