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宁兮薇，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纪舒辰想套近乎，都没话可说。纪舒辰随着她坐电梯到了二十层，又在楼梯间上上下下爬了几个来回，最后又回到电梯按亮了顶楼的按钮。这一套迷惑的操作，让纪舒辰想起来警匪片里的反跟踪手段。“可是姑娘，你这电梯一直在那，转多少圈也没用啊。”他在心中不断的吐槽。“你想好帮忙的回报了？”电梯里宁兮薇突兀的问。纪舒辰脑中的思绪一断，想起来纪严的话，吞吞吐吐的说：“我……现在只能给你钱作为报酬。”“钱？”宁兮薇不屑道：“这栋大楼都是我名下的产业，你能给多少？”纪舒辰无言以对。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了顶楼，宁兮薇也没在这话题上纠缠，抬脚走出了电梯。电梯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似乎没有通电，照明的壁灯都是微弱的烛火，看上去幽深没有尽头。宁兮薇在前引路，纪舒辰亦步亦趋。不知走了多远，出现了一扇漆木雕花，古色古香的窗门。纪舒辰印象里，大厦没有这么大的空间。轻轻叩响门扉，宁兮薇在门外唤道：“祁爷爷，我们来了。”“自己进来吧，字还差一笔，就不去接你了。”门后传来的声音浑厚有力，声如洪钟。话刚落下，两扇门向外缓缓的打开，也没见有人推门。“还是自动的？”纪舒辰琢磨着看了看。门里时一间宽敞的厅室，四壁挂满了书画，清雅的木香缭绕，正中有一张红木画案，一位老人正提笔在宣纸上勾画着什么。“祁爷爷好。”纪舒辰随着喊道。宁兮薇踢了他一脚，低声说：“叫祁先生。”“呵呵，小家伙嘴挺甜的，不过我这可没糖给你们。”老人笑着收笔。老人姓祁，全名祁云桓。看上去年近古稀，却精神矍铄，鹤发童颜，没有一丝老态。打量了纪舒辰一眼，祁云桓似是唠着家常，对他说：“气色看上去不太好，平时睡得都不踏实吧。”纪舒辰点了点头，他何止是不踏实，睡觉对他来说是折磨。“你的事我听了个大概，具体的我想听你自己讲讲，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祁云桓问。说出了在梦中的绝望无助，纪舒辰请求消除或摆脱噩梦。听完后，祁云桓和蔼的笑着，摇了摇头叹息：“如果是普通的噩梦，想要打散很容易，也不会对人造成伤害。但你的梦已经成形了，一旦有所损害，就会像挖去了心脏或是大脑，最好的结果都是变得痴傻，能够接受吗？”“怎么会这样？”纪舒辰神情呆滞，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近乎乞求的问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办法现在还不好说，要等进到梦里再看看。”像是抓住了一线希望，纪舒辰说道：“您也能入梦？我该怎么做？”“年轻人不要太心急。”祁云桓说着，领着纪舒辰和宁兮薇来到画案前，“你们看看老头子的字，写得怎么样？”纪舒辰不解，话说到了一半，怎么想起来看字。只见宣纸上铁画银钩，独独的写着一个“眠”字。这一字似有魔力一般，黑色的墨在扭曲，不断的扩张，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漩涡，将纪舒辰的意识完全吞噬。再转过神来，三人已经站在了一座黑石堆砌的城市里，猩红的月亮悬于天际。呆愣半晌，纪舒辰咬了手指一口，确认没有疼痛，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梦里。祁云桓背着手，打量这四周，看到天顶的红月，他脸上和煦的笑意慢慢退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梦的？”祁云桓问。“这里从小一直都是这样。”“你记着第一次做梦，是在几岁？”“五岁吧。”纪舒辰回忆着。“五岁以前呢？”“我记不太清楚了。”纪舒辰说，“您是发现了什么吗？”“现在还不确定，我们再走走看。”随着三人往上，高塔上传出了一声低哑的兽吼。被约束的怪物从山顶蜂拥而下，山羊在屋顶跳跃，速度极快，转眼间，它血红的眼珠已如鬼火般在四周明灭不定。宁兮薇抬步向前，挡在山羊面前。纪舒辰注意到，宁兮薇右手握住了胸前的挂坠，他记得那个挂坠是一个青灰色的手指，不知是什么材料，铸造的栩栩如生。“你在梦里每天遇见的，就是这种东西？”祁云桓看向纪舒辰，“不简单呐。”老人的语调深沉，也不知是在夸赞，还是感叹。“如果帮你把这些东西解决了，会不会好一点？”祁云桓问。“可以吗？”纪舒辰惊喜道。其实梦境消不消除都是次要的，只要没了这些怪物，他也不用在梦中苦苦挣扎。“小薇，你退回来，这些东西是打不死的。上面那位，在考验老头子的手段呢。”祁云桓笑了。只见他手掌虚抚，几人的面前便浮现出起一张宣纸，乍看上去白的耀眼，纪舒辰脑海中却仿若感受到了极光般的绚烂。祁云桓手腕一挑，一支枯木做的毛笔显于掌中，他在纸上笔走龙蛇，须臾之间山羊便活灵活现的跃然纸上。老人丹青水墨的造诣登峰造极，简单得勾勒，山羊那暴虐的气息，便犹如实质的溢于纸面。纪舒辰望着宣纸出了神，目光迷离，思绪仿佛都落入了纸中，直到老人走远，轻咳两声，他才连忙跟上。回过头时发现，方才的山羊，此刻已经无影无踪。老人一路走一路画，到了山顶，宣纸上已经临摹满了神态各异的怪物。它们或疯狂，或凶恶，待将天空翱翔的猎鹰画下。最后一只怪物也如同被橡皮擦擦去，一点点的消失，化为虚无。“它们就这样，再也不会出现了？”“不相信老头子的本事？”祁云桓说。“不，不是。我只是不敢相信，这么简单摆脱它们了。”“简单？要不我留两只陪你，免得你太过寂寞。”祁云桓打趣道。“别，不用了。”纪舒辰连忙阻止，哪怕只剩两只，对于他也够受的。笑着摇摇头，祁云桓走进高塔，身形一顿，目光迟疑着望向塔壁。“老头，叒木带来了？”幻貉粗哑的声音，急不可待的喊道。扬了扬手里的画笔，祁云桓说道：“您就是幻貉？”“大爷我还会骗你不成。”幻貉张开了嘴，“看到没，这些都是我吃的。你帮我把那些破树藤弄了，我就送那小姑娘一个。往常谁想从我肚子里掏食物，做梦都不可能。”“果然是如传说那般绚丽。”祁云桓说道，“既然这样，老头子就有个疑问，谁有能耐把您困住呢？”“不能说就是不能说，即便是你也不会想知道的。”幻貉始终都是这套说辞，连谎都不愿意撒。“这样啊，人越老就越容易好奇，总想趁着没死多看看没见过的东西，总不能等死后还留着遗憾。您说是不是？”幻貉桀桀的怪笑着，“你想干嘛？”“老头子倒想试试，有没有知晓一些事的资格。”入梦前，祁云桓是因为宁兮薇的请求才来的。宁兮薇和他说有头幻貉被困，他本还怀疑是否是宁兮薇认错了。这种在神话中也是传说的异兽，任谁也不会相信在现代还能见到。更别说，还有人能困住幻貉。可当感受到纪舒辰梦里的异样，确认了幻貉的真实，祁云桓已然苍老到古井无波的心，也不由得出现悸动。一个连幻貉提都不想提的秘密，会是怎么样呢？提起笔，祁云桓在虚空勾勒，一幅的壮丽画卷浮现在空中，由影影绰绰的虚幻感，慢慢变得清晰凝实。那是一个庞大的世界，画中有高耸的山，激流的河。一旁的纪舒辰甚至能感受到山沉重的威势，听到河所向披靡的咆哮。在祁云桓笔下，这幅画席卷着整个世界，向幻貉压去。位于画卷下的幻貉身影越发渺小，它渐渐融入画中，万丈的高山崩塌将它掩埋，激流的河水裹挟着它翻滚沉溺。直到幻貉失去身影，祁云桓准备收起画卷，他本是想让幻貉看看自己的实力，没准备把它得罪死。但就在这时，异变突生，画卷上出现了两排獠牙，它一口将画卷咬碎，咔吧咔吧的吞了下去。幻貉的身影从画卷钻了出来，打了个饱嗝，“好久没吃东西了，老头你挺客气啊，来了还带吃的。还有没？我这才垫了垫底，有几个胃还空着呢。”祁云桓苦笑着摇了摇头，“幻貉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桀桀。”幻貉自得的笑着，“你老小子的‘规则’还是很有意思的，不过想要知道，还是差了点。”“是我不自量力了。”祁云桓遗憾道。“别浪费时间了，快把树藤弄断，你把我馋虫都勾起来了。”“尊驾莫急，我还有一事想问。”幻貉不耐烦道：“有屁快放，磨磨唧唧的。”“就是关于这位小朋友的事，”祁云桓看向纪舒辰，“我想您清楚他的过往，能否告知一二？”“他？”幻貉不屑道，“就一普通人。”“普通人？”祁云桓再次确认。“大爷我从不撒谎。”祁云桓笑着点点头，“老头子明白了。”他走到幻貉身后，看了眼爬满幻貉的藤蔓，“还有件事我想问问。”“你这老头，信不信我咬你。”幻貉怒了。“就是这藤蔓的种子，您知不知道哪里还有？”“我知道它干嘛，要不是这破树藤，我也不至于被困在这破塔里几百年。”“几百年？”祁云桓眼神一亮。幻貉瞪了他一眼，恐吓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我这本就半只脚踏进棺材了，也不在乎这些了。”“烦不烦啊，动作快点。”祁云桓提起笔，作砍刀状，向着藤蔓的根茎一劈，藤蔓遇到画笔，就如冰消雪融般枯萎融化。“可惜了。”祁云桓叹道。感受到束缚自己的力量消失，幻貉桀桀狂笑，抬爪在空中撕裂出一道裂缝，身体一旋，便作势钻入。祁云桓闪身挡在了裂缝前面，说道：“尊驾答应的报酬？”咧嘴尴尬的笑笑，幻貉说：“一时太激动，忘了。”说着它用爪子在嘴里掏了掏，抓出一块水晶似得碎片，递到宁兮薇面前，“我找了块大的。”碎片闪着奇异的光芒，宁兮薇想到这是从幻貉牙缝里出来的东西，忍不住皱了皱眉。“小姑娘，你这还嫌弃不成？”幻貉不高兴道：“这碎片一般人无用，可对你这样的无梦之人可是珍宝。你若是没想好怎样使用，可以让那老头保管，别浪费了。”没等宁兮薇做出反应，幻貉接着说：“至于我答应的一个要求，你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呼唤我，在梦里默念三次‘幻貉大爷’我就会听到的。”说完它身形一卷，如同一支射出的箭矢，飞入裂缝，随着裂缝消失不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