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无名的山峦之上。左宗歧操纵起山灵的六只手臂。粗糙雄壮的身躯在袅袅烟气飘带中齐齐挥动。远远看去,仿佛一只不知名的神祇在黑夜之中,纵身狂舞般。一圈圈肉眼不可见得浩荡涟漪顿时席卷至整座山峦。而后,涟漪顺着这山峦不断往外扩散。三炷养灵香以更快的速度燃烧起来。汹涌的烟气汇入灵躯,化作动力。这是左宗岐在以傩神之术,借养灵香之力,驱动着山灵的灵性。左宗岐的师傅在传授他傩术之时,曾告诉他,时间万物皆有其灵。哪怕是一根草,一粒沙。而他们这些修行傩术的巫觋,所做的,便是操弄天地万物之灵。此刻,左宗岐便是以傩舞之术,操纵这山峦之灵,模仿他曾见过,甚至养过的一尊灵的天生神术。这座无名山峦之上,忽的升起一尊烟气缠绕的身影。祂六只手臂挥舞出玄妙的韵律,但头颅却稳稳不动,四只眼眸微阖,只是流露出一丝神光。祂以山做基,四目顺着涟漪巡视向山脉的更深处。山川、河流、洞穴、峡谷、山道、惊飞的鸟雀、狩猎的野兽,昏暗的月色下一幕幕静谧的画面飞驰而过。直到,西边,一条荒芜的道路出现。只见林树稀疏的山谷之中,一条足有八九米宽的空阔地带被开辟而出,两旁还倒着茬口微腐的树木,道路近边缘的两侧是一茬刚被踩倒的青草。青色的草汁混合着泥土的土地中,是一串凌乱的蹄印。正是一群猪妖。八只水牛大小的肥硕白猪,齐齐扛起一抬硕大的胡乱用木头搭起的轿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泥泞之上,留下蹄印。但轿子却未见丝毫颠簸,反而是一颗雪白而硕大的猪脑,背后黑色鬃毛似若钢针,根根拔立而起,肥大的身子斜斜倚靠在铺满了绸缎的轿子上,雪白的肥膘如水银一般铺满轿子上,蹄子上还抓着一条血乎淋淋的大腿塞往口中。咀嚼后的残血肉丝挂在它的獠牙之上,血肉连着碎骨一口吞下,沾满血水的蹄子在绸缎上抹了抹。猪妖咧着遍布獠牙的拱嘴,嘿嘿笑道:“还是散养的人好吃啊,以前山里那些被圈养的人吃起来实在没意思,肉都少份滋味!”“你们说是吧?”猪妖笑着问道抬轿的肥猪。但很可惜,抬轿的肥猪似乎并不懂它的意思,只是象征性哼哼两声,算作回应。“一帮蠢猪,活该你们被吃,我怎么就生下你们这些蠢货呢?”没有收到理想回应的猪妖生气骂到。但很快它便又调整了过来。而后似乎想到什么美事,猪头人悠然自得的晃着猪脑嘿嘿笑了笑。舒爽的晃了晃身上堆积的肥肉,便将这几根一人才能合抱粗的轿梁,晃得几欲散架。连带着八只足有水牛大小的抗着架子的白皮肥猪身上的肥肉如浪涛般的摇晃。“嗯?”正在肆意畅享一会能吃到多么美好血食的猪妖忽然一惊。它只感觉一股强烈的窥视之感袭来,就像是被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透一般。猪妖摊在轿子上的肥肉顿时如充了气一般,整只猪猛然间弹起,变成一个雪白浑圆的肉球。被肥肉积压的只剩下一条缝的猪眼中,显露出惊疑的神光,往着四周看去,但昏暗的夜色之下,它什么也瞧不出来。这是盲山和鬼谷势力范围的缓冲之处,老猪这几个月一直走的都是这条路,更何况大妖老爷也是探查过的啊!猪妖不禁惊疑起来。山峦之上,探查到猪妖之后,左宗歧嘴角一勾,但探寻的目光却并未停留,继续向北边更深处肆虐而去。北边,数十里外,深山之中。一处洞穴之内。黑暗的山洞中,阵阵猩红光明涌现,整个山洞之中散发着浓郁到刺鼻的血腥之气。一个装扮与左宗歧几乎相似的少年,此刻正盘坐在一方三层黑石祭坛之上,他眉头紧皱,面色苍白,似是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在他的身上不时还有着阴森肆意的鬼叫之声传出,可是他却紧咬牙关,面露狠色,强忍着不发一声,满是血丝的眼底血色凶芒不住跳动着。同时身上还遍布的血色纹路不断流转着光芒,散发出带着灼热温度的猩红血光,似是在抗衡着那鬼叫只剩一般。寻声看去,只见他的肋下,一个拳头大小的鼓包,不断地跳动着,鼓包之外,蔓延出森森鬼气结做黑色的冰霜,与他体表的炽热的猩红血光相抗衡,似乎是要随时从皮肤之下跳出一般。脚下,摆放着五六个已经干枯的头颅。祭坛的阶梯之上,则是摆着几具正在血流汩汩的无头尸体。这些尸体身上穿着与长生村外那两个男子相同的,藏青底色,上锈青面赤角鬼首的劲装。阵阵浮现的血光将其映照的彷如来自地狱的恶鬼,而祭坛就是他的王座,王座边缘还躺着累累尸骨!尸体上的血液在流淌,却并未染到劲装上丝毫,因为那黑石所砌的祭坛似乎是有生命一般的,不断吮吸者这些尸体的血液,而这些尸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枯。终于,在不断的吮吸声中,尸体中的血液被彻底抽干,黑石祭坛散发出一阵耀眼的血光,如箭般射向那隆起的鼓包。那血光酷烈,仿佛要直接将那鼓包连带着少年肋下一整块肉都洞穿一般。于此同时,少年身上血色纹路闪烁。在他心脏之中,一片宛如神秘之地的秘藏之中,一枚高悬其上如一轮圆月一般的血色术种大方光芒。猩红色血光蜂蛹向肋下,与那来自祭坛的血光里应外合,夹击着那鼓包。“噗——”少年一口黑血猛然吐出,只见地上的血液冒着森森黑气,黑气凝结成一个青面赤角的鬼首,盯着少年发出肆意的狂笑。啪!少年跃下祭坛,带着血光的赤足狠狠一踩,将那鬼首碾灭。破碎的鬼面化作黑色气息,侵蚀着地面,发出滋滋的声音。就在这时,洞外传来犬吠之声。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人声“连月齿就在这里!”“快,让大家都到这里来,多来点人!”“这山蛮子危险,快通知鬼首前来。”听见这一声声的呼喊,连月齿恨得面目扭曲,牙都恨不得咬碎,从口中硬生生一字一顿的挤出扭曲的声音:“左!宗!歧!你!这!狗!奴!”“你跑不掉的!你跑不掉的!”数日前他出山补给,忽然在哪簋街中发现左宗歧那杂碎伪装潜行。尽管他做了伪装,但又如何能逃过他的眼睛?他当即跟踪出簋街,发动突袭。可谁知追那杂碎偏偏命大,硬是撑着重伤,逃进了着幌幡山脉。然后七扭八拐的,竟带着自己到了这伙阴森的鬼物面前。而且一见面,这群鬼物便对着自己喊打喊啥,刚开始自己还以为这是那杂碎的援兵,但后来才发觉不对,这群人竟说自己杀了他们的什么鬼众。但他自出十万大山这三个月以来,便一直扎在这山脉中寻找着那只飞阙灵,何曾出山与人交恶。如何还能不明白,正是那向来阴险的左宗歧嫁祸给自己。半年前便是他就耍阴招抢了自己的名额,出了十万大山,又嫁祸自己,这一切的一切,让他如何能不愤恨?想到此处便更觉屈辱,堂堂连月洞寨少寨主,被人打晕在地,困得像只死猪一般!忽然,他感受到一旁的祭坛一阵激动,他连忙催动祭坛,顿时便捕获到一阵微弱的涟漪横扫而过。“这是,这是,”连月齿细细感受,而后瞬间面色狂喜起来:“这是山灵神术!这是山灵神术!”一定是!一定就是!这就是他和舅舅两人追出十万大山,苦寻了整整三个月的那尊灵的天生神术!他在顾不上思考什么恩怨,理会洞外此刻的追击他的鬼众。一个转身坐在祭台之上,秘藏之内的术种发出浓郁的血光,浑身褐红色的纹路随之闪烁。猩红光芒映照在祭坛之上,祭坛上也显现出诡异的殷红纹路,与他身体之上的纹路连成一体。一闪一灭的血光在黑暗的洞府中闪动着。那些横倒在祭坛上的干尸瞬间被崩成粉末飞扬四散。他的面前漂浮起一只手指长短小巧精致的骨笛,骨笛见血光而长,变成手臂长短的七孔苍白骨笛。其上还刻画着一座弯钩残月般的山峰。连月齿轻轻吹动骨笛,发出幽幽笛声,应和着血光,若来自九幽之下般。不到片刻,血光和笛声便混成一片,响彻洞穴,甚至传到洞穴之外。洞府之外,数十名身穿藏青底色,上锈青面赤角鬼首劲装的男子,面面相觑的看着幽深的洞穴之中传来的诡异血光和幽幽笛声。各个体外弥漫出阴沉的森森鬼气,做出防备的姿态,整个林子顿时都阴凉了下来。刚在还在狂吠不断的猎犬,此刻也夹着尾巴,两只耳朵耷拉着,发出呜咽声。可等了许久,却只是听闻笛声悠悠,再不见其他动静。“鬼首呢,来了没?”牵着狗的高瘦男子问道。他明白不能再这样干等下去了!一个面容憨实的鬼众挠挠头道:“没有,鬼首那边还在和那老山蛮纠缠。”“娘的!”高瘦男子心疼的看了眼脚旁的细腰高瘦猎犬,骂了一声。而后将手抚在猎犬头顶,催动术种,一道阴森沉重的鬼气顿时弥漫,将狗身笼罩。只见刚才还恐惧的猎犬,顿时双耳支棱起来,冲着发出血光和幽幽笛声的洞穴狂吠起来。“癍牙,去!”高瘦男子喝了一声。猎犬闻声,顿时如离弦之箭般冲进洞穴。洞穴之中,笛声与血光相合,变成了阵阵的涟漪,荡漾在洞穴不大的洞府中。而在血色的涟漪之中,一道无色的涟漪渐渐浮现出来。忽然,那无色的涟漪仿佛受到什么惊吓一般,顿时消失不见。“抓到你了!”连月齿咧嘴一笑,将目光投向左宗岐操纵的山峦之灵的所在之处。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看着一切发生的左宗岐会心一笑。上钩了!就在这时,一只浑身缭绕着漆黑鬼气,钻进山洞,张着满嘴利齿的猎犬冲着祭坛上连月齿的狂奔而来。“哼!”连月齿冷哼一声,弥漫着的血光顿时将那猎犬崩成漫天血肉,而后如燕归巢般,尽数隐入祭坛,又在祭坛之上重新凝聚成那只猎犬模样,只是现在缺如被剥了皮般,浑身血红。洞府之外顿时传来一声惨叫之声。连月齿闻声放肆一笑,这鬼犬本有五只,是哪人以鬼术专门培养,与他所凝结术种可谓是姓命相连,每死一只,他所凝结的术种都会消散一部分。而今,全死了!死在他手里!紧接着,连月齿动作不迟分毫,一跃而起,那祭坛随着化作拳头大小,飞回他手中,骨笛也凭空碎裂,化作飞沙。他一手提住那血色的猎犬尸体,赤足飞速奔跑。这动静引来戒备的众人警觉,但当他们看向洞口时。便见连月齿猛地将猎犬一掷而出。猎犬飞向高空,宛如血色烟花般当空炸开,变成漫天血沫,飞溅四方。“不好,是血毒尸,快躲!”那高瘦男子疾呼一声,一个纵越,连忙躲在一颗大树之后。众多鬼众同样也是反应迅速,各自躲藏,只有一两个倒霉的,实在没地方躲,便一个转身,运转起鬼气,希望用后背去迎那血肉沫。这几日的追击,这小山蛮已经借着这招,不知道给他们造成了多少麻烦,让这些人各个心有余悸。果然,血沫一沾上身体,便迅速穿透鬼气的阻隔,在衣服上烧出两个大洞,灼进皮肤,侵入血液,甚至来不及反应,他们的浑身血液便开始变得灼热。而连月齿却是迎着那爆炸的血尸,扶摇直上,迅速隐入山林。直到片刻之后,众人方才戚戚然的反应过来,而那两个沾上血毒的,也只是感觉浑身血液灼热,除此之外并无他事。“混蛋!该死的山蛮子!他在虚张声势!你们几个搜查这洞穴,而后尽快跟上,其他人,跟我追!”高瘦男子反应过来,顿时咬牙恨声道。一群人也是面上挂不住,连忙各自施术,循着连月齿离去的痕迹追击而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