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长秋殿却张灯结彩,宛如白昼。内侍宫女垂首走过,或端盘递水,或接引宾客,看似离散,却丝毫不乱,一举一动,规矩俨然。大殿之内,已有不少人就坐,寒暄之声,闲聊之语,汇聚在一起,很是热闹。“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随着内侍尖锐嗓音的传来,大殿内陡然一静,转瞬纷纷跪倒在地,齐声呼和。“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夏武帝扶着太后入座后,才做到自己的龙椅上。“众爱卿平身。今日是太后的寿辰,不论朝堂事,也不论君臣之礼,大家都不必拘束,放开性子,好好地乐一乐。”皇上这般说,底下纷纷称是,却没人把这话当真。开玩笑,要是真不拘束了,明天官纱帽就没了。丞相不愧是百官之首,只见他站出来向皇上、太后行了一礼。“皇上说的是,今日不论朝堂事,只祝太后娘娘日月昌松鹤长春,古稀重新乐远长。臣献上一幅《南岳图》,贺太后寿诞。”“哦?作者可是十大书画家之首的道玄真人?”太后有些惊讶,道玄真人在书画界的地位极高,最重要的是其遗留下的画作十不存一,千金难求。“太后娘娘见识不凡,不错,此画正是道玄真人所作,在《道玄录》中明文记载,可确认是真迹。”丞相捋捋长须,一派云淡风轻。“倒是有心了,只是看不太清,呈上来给哀家看看。”太后年纪大了,有些老花也不稀奇。夏武帝眉头一皱,不免问道。“太医开的药还是没用吗?”太后无奈一笑,“岁数大了,有些病,吃药也是吃不好的。他们总是尽心尽力了,你也别怪罪。”夏武帝长叹一声,不再多言。上面皇上正苦恼着,下面丝毫未觉,丞相一开先河,上前祝贺的大臣们便络绎不绝,拿出的各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当然,有资格在晚宴当面送上贺礼的人并不多,一来一往,倒也不慢。而后宫嫔妃们的寿礼早就送过了,所以很快,便轮到了皇子公主们。二皇子排行最长,理应他最先,但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傻子,生母德妃又早逝,身边也没个人提点,能安然参加宴会就不错了,并不指望他送上什么礼物。那么,就是三皇子了......众人的视线齐齐聚在那道身影上。许是因为太后寿宴,往常只着黑衣的秦默,今日竟穿上了一件暗红色长袍,衣领与袖口处黑金绣线交错,在烛光下隐隐透着锋锐,英姿勃发,只是那张俊脸微微偏向右侧,眼神里尽是无奈与宠溺。“哈哈,我说的没错吧?你穿上这身超级好看,他们看得眼睛都直了。今天我们一定要大杀四方,做最闪亮的那个崽!”许沅兮心中那叫一个骄傲。看吧,这就是我家的崽,样貌好身材棒,哪哪都养眼。“我又不是小姑娘,打扮那么好看干嘛。”秦默小声嘟囔一句,却是配合地挺腰直背,大步向前。这是他跟许沅兮学的,据说这样走路最显精气神,更好爆发“洪荒之力”。“臣给皇上请安,给太后娘娘请安,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夏武帝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秦默那张与她极为肖似的脸,仿佛见到她也款款向他走来,裙裾飞扬,巧笑倩兮。一时之间竟看得呆了,说不出话来。杨贵妃坐在皇上下首,察觉到他的视线,心中怒火翻涌。“贱人,死了都不安心!”太后瞟了眼自家儿子,轻轻咳嗽两声,向秦默温声说道,“起来吧,地上凉,别冻着了。”“多谢太后娘娘。”秦默早不想跪了,他对什么皇权贵族本就不上心,和许沅兮朝夕相处,耳濡目染之下更是排斥,加之这些人也没个长辈样,不配让他尊敬。“臣准备的寿礼还需等待一会才能送来,还望太后娘娘海涵。”太后娘娘还没说什么,一边的五皇子就先忍不住跳出来。“哟,三皇兄你这架子摆的可真大!皇祖母的寿辰,竟然连寿礼都没准备好!”太后心中也有些不喜,但今天到底是个大好的日子,她只想好好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因此还是把那点不愉压下。“你们年轻人课业繁重,能记得哀家这把老骨头,哀家就已经很满足了。”“皇祖母,孙儿自然是念着您的,但是三皇兄嘛,就不一定了。您瞧瞧他刚刚说的话,连父皇、皇祖母都不叫呢,这不就是......”不孝。皇上和太后的脸色一沉,五皇子多机灵,立刻识相地住嘴,不再多言。秦默不慌不忙,拱手一礼,“回太后、皇上,臣见识鄙陋,但也知道天家天家,是先有天再有家,皇上贵为天子,地位崇高,乃万邦之主,臣忝为皇子,却从未为这大好河山、黎明百姓思谋半分。‘溥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臣虽为皇家子,但也是皇上的臣子,行君臣之礼,也是应当。太后贵为天子之母,亦是如此。”工部尚书田圩(xu)猛地站起来,用力鼓掌:“好!说得好!”坐在他身旁的御史大夫刁永哲一惊,心中暗骂这二愣子,人家皇子的争端他插手干嘛?没看别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啊!这憨货,喝酒喝得分不清南北了!刁永哲骂归骂,却也不是太担心。田圩这工部尚书,比不上其他尚书那般重要,但不少人都视之如洪水猛兽。原因也很简单,他明明是个工部尚书,却抢人家御史的活,成天不是看不惯这个就是弹劾那个,偏偏人家能力不凡,每次弹劾都证据确凿,甚至连接任人选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更可怕的是,田圩出自有名的书香世家,田家老太爷连先帝都教导过,桃李满天下,皇上很是敬重他,连带着田圩也沾了不少光,在皇上那颇得恩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