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郎、石长生等人被薛芒带兵搭救,当天回到云州城时,薛芒极力相邀几人住进将军府。萧玉郎辞谢道:“烦将军亲自率军相救,如何还敢叨扰府上。我几人找个客栈住下便是。”薛芒道:“萧先生有爵位在身,理应招待,况且几位连日来奔波逃命,或身上有伤,或疲惫不已,我府上奴仆衣食一应俱全,召医官诊治也放心,治伤修养再好不过,萧先生不要推辞,就这么定了。”几人推辞不过,是才住进将军府后院小筑,萧玉郎与铁云山身体有伤,薛芒请了医官诊治,另派丫鬟仆人伺候,不在话下。将军府坐落于云州城北部,乃是太祖龙霸当年做云州总兵时所建,其门则朱漆铜环,石狮踞守,其屋则雕梁画栋,檐牙高啄,其院则古木奇石,庭廊水榭,虽花叶未发,亦别有意境。萧玉郎几人一边养伤休憩,一边游园赏景,甚是悠哉。孔知秋当日便要问询几人去狄国的目的,还有那狄人女子来历,薛芒一直阻了不让,说先与狄国交涉此前大战善后问题,孔知秋便作罢。次日,刑部文书下达,乃是回复薛芒战前上报的军情,薛芒看了果然是让他便宜行事,心下轻松,便书捷报快马送去刑部。第三日与狄国那边交涉也有结果,薛芒出了银两将战死将士尸骸赎回,各自送还家乡安葬。狄国那边却称要递国书至京城,质问云州出兵偷袭之事,还要暂停马市,薛芒毫不在乎。当夜,诸事完毕,薛芒便差孔知秋见去城内隐宅与沙无义接头,孔知秋心下不愿,他自持圣人之后,给他这跋扈将军、弄刀武夫做门客军事乃是迫不得已,还要做这安插细作,探听消息的勾当。薛芒好言相劝,孔知秋便去了。孔知秋走后,官家薛忠进到房里。薛芒问:“这几日他们可有异常?”薛忠道:“萧玉郎与铁云山都在养伤,那女子每日照料二人,每夜早睡,那少年时常教习小少爷儒门剑术。”薛芒又道:“他们可曾说些什么?”薛忠道:“每日聊些闲话,只说想早日回邢州。”薛芒道:“好了没事了。”薛忠退下。薛芒独自喝茶,若有所思。孔知秋见罢沙无义,急匆匆赶回将军府,见到薛芒便将沙无义所说如实转述,薛芒道:“如此说来,他们此行很有可能与那神珠有关?”“就是此事,所以我才匆匆赶回。”孔知秋一边抱着茶壶牛饮一边说道。“这神珠失踪多年,没想到又出现了。”薛芒想起当年的血雨腥风,他们薛家就是那个时候来到北疆,父亲也死在幽州。孔知秋放下茶壶道:“你说会不会万俟乌把神珠给了他们?”薛芒道:“有可能,明日须想个办法让你他们来前堂,你去他们房中找寻一下。”孔知秋摆手道:“偷鸡摸狗的事我可不做。”薛芒眼睛一斜:“你不去谁去,我是请你去看看,不是让你偷东西,此事虽说是江湖事,可也事关重大,不得不弄个清楚。你想想自己为何被孔府赶出家门?是不是也和这个东西有些瓜葛。”孔知秋想了想道:“咱可说好了,这事不能让旁人知道,我可是圣人之后。”薛芒嫌弃道:“行了行了,知道了,你若不姓孔,还能活得轻松些,还是想想明日找什么理由将他们引来前堂。”孔知秋拿出主意道:“这有何难,在前堂设宴招待一番,就说承蒙他们周旋,打了胜仗。”薛芒点头道:“嗯,此言很好。就交由你去办。”“这我拿手。”孔知秋领命。次日,孔知秋请萧玉郎等人去前庭赴宴,自己却推脱有事。到了前庭,众人分清主次,相继落座,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薛芒找个契机,问仆兰雪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仆兰雪低头道:“小女子复姓仆兰,单名一个雪字。”薛芒听了心想,果然是个狄人,便直言道:“狄国人?”仆兰雪道:“也是也不是。”薛芒道:“这我便不懂了。”仆兰雪面色悲戚道:“我母亲当年被狄人从云州掳去,被迫嫁给狄人,我还没有长大,她便去世了,我父亲虽然是狄人,却在放牧时被汉军抓去,也不知去向,汉人说我是狄人,狄人说我是杂种,将军您说,我是汉人还是狄人?”众人听了无不动容,战争残酷,百姓受苦,这女子身世竟然如此曲折凄惨。萧玉郎在草原时听她提过一句,没太在意,如今听她出原委,心中生出怜悯,便道:“东坡有词,此心安处是吾乡,姑娘若在汉地心安,便是汉人,若在狄国心安,便是狄人。全凭姑娘心意。”薛芒道:“萧先生此言有理,姑娘若愿意,我想办法让你入汉籍。说不定还能寻到家乡亲人。”仆兰雪甚为感动道:“谢将军。”薛芒扶起她道:“不必客气,既然萧先生将你从狄国救出,必然要给你个安身之处。”萧玉郎道:“薛将军此言差矣,不是我等救了仆兰姑娘,而是仆兰姑娘救了我等。”薛芒称赞:“原来如此,姑娘大义,巾帼不让须眉。在下失敬失敬。”仆兰雪道:“小女子不敢。”薛芒又对萧玉郎道:“萧先生此行去狄国,所为何事,能否告知一二?”萧玉郎早就想好说辞:“说来惭愧,月初严亲王来书称,世子殿下四月北巡路过邢州,会到书院察访,夫子想备一样礼品献与世子,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夫子致仕归乡,世子读书的事已经有心无力,于是想寻一匹西域宝马献给世子,去到铁马庄询问,得知冬天刚过,马市未开,庄内马匹老弱,铁庄主言称,自从唐颢占据河西,便禁止西域与中原的马匹贸易,西域马匹若要进到中原,只能通过北境私下转卖,去年漠南马商从西域购得几百匹良马,等待四月马市开时转卖中原,因时间来不及,夫子便请铁马庄二人带我出关,以求购得三两匹,进献世子。谁知到了草原,竟被漠南马商骗去大漠,又被冤枉是奸细,所以才被狄国通缉捉拿。”世子北巡的事,薛芒也是知道的,刑部早就下了公文让边镇提前准备。薛芒听了,觉得虽然不合常理,却也能说得过去,况且虞夫子曾侍侯两朝三帝,又曾教当朝皇上和亲王读书,自己有什么猜疑也不好再说。薛芒只能道:“夫子有心,萧先生也是辛苦。那狄商野蛮不化,不懂仁义信用之道,待以后我将其捉来给先生出气。”萧玉郎见薛芒不再追问,便附和道:“薛将军英雄气概,在下佩服。”薛芒又看向石长生道:“这少年怎么称呼?”石长生内向不喜应酬,正看着眼前酒杯发呆,反应慢了几分。萧玉郎替他道:“是在下的学生,石长生。”薛芒道:“年纪轻轻就行走江湖,果然英雄少年。”萧玉郎道:“书院传授经学诗赋,也教习儒门剑术,夫子常念孔圣人周游列国,所以时常带学生出来历练。”薛芒点头称是,又问铁氏二人:“我听说铁马庄专给达官贵人,商贾巨富供马,不知是真是假?”铁百里听出这将军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正想发作,想起萧玉郎私下交代不要多生事端,便闭口不言。铁云山忙道:“这个实在冤枉,我铁马庄本来专制马具,自家养些马匹倒模所用,后来有几位客人想托庄里购置马匹,这才渐渐有些名头,跟官家采马相比,实在是九牛一毛。不信可以问萧先生,书院常年托庄里代为养马。”萧玉郎道:“铁庄主所言,句句属实。”薛芒道:“我说呢,要是良马都给你们马商买了去,那军中战马可就供不上了。”铁云山道:“岂敢岂敢,我等行商做事,都在大云律法之内。”薛芒举起酒杯道:“说笑说笑,来诸位饮酒,铁庄主可一杯没喝,这杯干了!”铁云山道:“将军恕罪,大夫交代不让喝酒。”薛芒哈哈笑道:“铁庄主果然是本分人。”铁云山忙称不敢当。萧玉郎见薛芒谈笑风生,看似粗犷豪迈,实则一直试探几人,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开口道:“我等已在府上叨扰多日,于心不安,所以想向将军辞别。”薛芒道:“不急不急,多住两日,我想办法给先生弄几匹西域马。”萧玉郎道:“将军美意,我等心领,有师命在身,实在不敢久留,明日就得动身回邢州。”薛芒心想,刚问了两句就急着要走,我断然得将他们留下,便道:“二位伤还没好,怎可动身,要让夫子知道,在世子面前说我的不是,我如何担待得起。”萧玉郎道:“将军说笑,蒙将军搭救照料,我等不胜感激,夫子也会在世子面前美言,这个在下可以保证。”见萧玉郎油盐不进,薛芒心生一计道:“这样,今日我请个神医再来给几位瞧瞧伤情,瞧完再议。”萧玉郎不好再推辞。薛芒便喊来管家薛忠道:“去医馆请张先生。”薛忠领命出门。一场宴席,各怀心思,石长生有些发困,好在很快结束,石长生回到房里,检查行李包裹,被褥枕头。发现自己放在各处的头发有的不见,有的变换了方位,竟都被翻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