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林敏又被父亲训骂了一顿。不是什么新鲜问题，还是关于林敏交朋友的事情。林敏的地摊没有摆成，又没有暑假作业，相比两个弟弟，她每天都空闲得很。所以当周凯又偷偷过来找她的时候，她答应了他，每天下午会和他到镇郊僻静的树林那里约会，游玩一两个小时。两个人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只是兴趣相同，都喜欢歌舞，所以整天谈论的就是关于歌舞的事情。研究歌舞技巧，议论歌舞艺术家，有时候也一起对着远山大声呼喊，练一练声。这样的生活，让林敏感觉很兴奋，因为这切合她青春烂漫的年龄。不过这样的生活她不敢让父亲知道，他们必须秘密行事。周凯问林敏，读了他那首诗歌有什么感想。林敏笑而不答，只告诉他，那首诗被父亲撕碎了。周凯很伤心，说他不能理解林老师，怎么可以这么做。十五岁的女儿，还当囚犯一样的看得紧。象他的父亲和母亲，从不干涉他和别人交朋友。尽管两个人行事警惕而机密，还是没能躲过林家良的耳目。有人把两个小孩子过往甚密的事情报告了林家良。所以当林敏刚坐到餐桌前面，林家良就开始质问：“你和那些废物整天混在一起，到底在干什么？是什么伟大的事情，让你如痴如醉？”“没干什么，就是聊点唱歌跳舞的事情。”林敏老实回答。“又是唱歌跳舞，那有什么用？能当饭？”“我想将来当歌舞艺术家，怎么啦？哪里不对了？”林敏突然不再隐忍父亲对她爱好的长期打压。“不要问为什么，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林家良用筷子敲了敲碗边，以增加他语气的威慑力。林敏轻蔑的斜了父亲一眼，不再搭理，那意思就是，懒得跟你争论，反正我要走我自己的路，你阻也阻不住。林家良似乎看出来女儿反抗的心理，他企图说服她，真正的瓦解她。他语重心长的解释：“你不要有什么想不通，我只是希望你学一点真正实用的本领。农民生产粮食、工人生产机器，科学家发明技术……。唱歌、跳舞有什么用？只是供人观赏，能创造出什么东西？我不希望你将来变成一个废物。”“你这话说的，把农民说得那么有本事，那你当初当着农民又那么不开心？”李月娥嘲讽说。“你抬什么杠，我只是打个比方。我的意思是，搞歌舞这东西根本没什么用，比当农民还没有价值。”“为什么你这么瞧不起歌舞艺术？那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人喜欢歌舞，难道人家都是傻子？”林书豪突然插进话来，表示支持姐姐，反驳父亲。“喜欢的东西，不表示有用。我认为，如果歌舞艺术彻底消失，大家照样过日子，对这个世界没有一点儿影响。甚至大家一心只发展科技，社会进步会更快。”林家良振振有辞。别看林家良的言论简单、肤浅得简直可笑，其实有他这种愚昧观点的人并不少，甚至有一些还是颇有学识的知识分子。“如果你以为这个世界只有科技有用，艺术不应该被重视，那我真的对你无语。”林书豪直摇脑袋。大家都望住了林书豪，惊讶他对父亲权威的藐视。连林家良自己也不得不正视儿子，他说：“好，你不同意我的观点，那你说说你的理由。你讲得出来歌舞能创造什么价值吗？”林书豪不慌不忙的回答：“科技是什么？科技就是人类智慧高度发展的产物。在猪和驴的脑袋里，科技永远不会产生。那人的智慧是通过什么广泛发展和传播的？就是通过艺术的形式。“从人类最初用歌舞向神灵祈祷，再到阿尔塔米拉洞窟留下壁画，都证明着人类通过艺术不断的拓展着人类的认知，使人类对这个世界一天比一天更了解。如果没有艺术对人类不断的启蒙，科技还不知道深藏在漆黑历史的哪一个角落。“为什么只有人类找到了科技？为什么猪和驴进化了几百万年，还一直甘愿受人类的奴役？我认为，它们不知道唱歌跳舞，不懂得艺术，缺乏对艺术的追求，就是严重限制它们知识进步的最重要原因之一。“由此可见，科技的发展是成长在丰厚的艺术土壤中的，艺术的土壤有多丰厚，科技的道路才有可能走多远。“人类最精致的智慧，不是在科技制造的飞机、大炮和原子弹那里；而是隐藏在艺术大师达芬奇的油画里，莫扎特的音乐里。连爱因斯坦都说，死亡意味着再也听不到莫扎特。显示一位伟大科家家对艺术的崇拜。“让一张桌子摆放稳定，当然是桌腿越多越好。经济、文化、艺术和科技就是桌子的桌腿，只有其中的一条腿，桌子一定会倒的。“所以，说艺术没有实用价值，那都是用猪和驴的脑子想事情。”大家听完林书豪的雄辩，屋里一阵寂静无声。尽管只是调侃之语，不得不承认颇有道理。林家良一时变得语塞，他被儿子彻底打败。他对事物的理解总是那么浅显，根本达不到儿子那样的深度。他心里暗暗钦佩儿子的学识，但是表面他是不会认输的。他绝不能让人觉得，他还不如儿子有见解。他动用他身为父亲的特权，用粗暴的语气回敬儿子：“谁和你讨论人类智慧的问题？我说的是你姐姐的事。”“是你说歌舞艺术没有价值，我才和你争论的。算了，反正也跟我无关，我走了。”林书豪抹一下嘴巴，出门而去。林家良这才又转向女儿：“你弟弟说的那一套，根本是废话，跟你的事情扯不上一点关系。我跟你挑明了说吧，你的先天条件不适合从事歌舞这个行业，你现在盲目的追求它，只会耽误了你。我不希望，到时候你一事无成。”“我怎么就不适合了？凭什么阻止我喜欢的事情？”林敏满是委屈。“你这么大的人了，该有自知之明。你是我的孩子，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你听我的话就是了，不要把精力和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面。你的那些朋友就是在带坏你，希望你不要跟那些人继续来往。”林家良拿一根香烟在烟盒上顿一顿烟丝，然后点上火。“不，我就是喜欢，我想做我喜欢的事情。”林敏尽己所能的做出反抗。“我告诉你，林敏，你要是这样，你就给我老实呆在屋子里，不许踏出家门一步。”林家良也生了气。“凭什么？我犯什么法了？我偏要出去。”林敏一甩袖子，站起来就跑了出去。“好，有本事，你出去了就别回来。”林家良跳脚大骂。林家良气到脸色发紫，浑身颤抖，他把烟头狠狠的摁灭在烟灰缸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