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流云城外……碧绿色的眼睛猛然睁开,嘈杂的声音传入耳中,醒来的瞬间身体就已经完成了适应。楚云麒在一座大帐内醒来。掀开盖在身上的衣物,大帐内除了一个兵器架,基本没什么像样的摆设。整理了整理身上的麻布练功服,扭扭腰,慢慢走出账外。账外披着甲胄的军士人来人往,吆喝声不绝于耳,军队驻扎在一片平缓的山丘上,山丘下是阡陌纵横的农田,由于是大清早,农田上还萦绕着薄薄的晨雾,更远处的流云城已经在慢慢苏醒,可以看到有人员进出。原来覃县令是想让军队驻扎在城下,但是带队的林校尉以“叨扰民生”为由就驻扎在三里地外的这处小山丘上。楚云麒在账外的一桶水里刚刚完成洗漱,嘴里还嚼着一根构树枝条,远处的一不断往外冒烟的帐篷探出一个小脑袋,楚云麒看见了便招了招手。小脑袋像小狗一般从帐篷里钻出来,跑跑跳跳的往楚云麒这跑来。小脑袋是一个个头娇小脸色白嫩圆脸的小女孩,乌黑的头发编成蜈蚣辫随着她的蹦跳在身后摇晃着。“少主你醒了,太阳都晒屁股了。”小女孩跳到楚云麒笑眯眯地调侃道。“拉倒吧,”楚云麒抬头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这天不下雨就不错了,雨萱你跑哪去了。”“嘿嘿嘿~”雨萱笑眯眯地从身后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股香味四散开来。“大早上真有闲心,还去烤地瓜,练功了?”楚云麒接过烤的黑乎乎的地瓜,捏了捏,掰开,把软的那边递给雨萱。雨萱听到练功脸马上就垮下来,接过地瓜:“少主你就别逼我了,你知道的,我没啥天赋。”楚云麒啃着半生不熟的地瓜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你从小练功,虽然是外功,但也应该知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道理,更何况我还给你找了那么多合适你的内功功法。”雨萱瘪着嘴也蹲在自家少主身边:“内功真的好难练哦,而且我还错过了年纪,现在开经脉也太难受了。”“真气的妙用多着呢,疗养暗伤,耳聪目明,伐髓洗筋,你要是光练外功,老了一身伤病小心我不要你了。”“啧,少主你不要我,我就去要饭。”俩人蹲在大帐前,和街边蹲着的混混一样,啃着黑乎乎的烤地瓜,啃得满脸漆黑。“小时候家里让你练速成的外功是为了保护我,那个时候你还可以保护我,现在我打十个你都不累。”楚云麒啃完把地瓜皮随手一丢道。“好好好,我练,我练还不行吗。”雨萱嘟着嘴。“营外为何如此喧哗?”“少主你又开始夹腔拿调了,好像是营外有人闹事。”“这不得维持一下少将军的形象嘛,虽然咱不管事。”“对了,林校尉他们在开早会,决定下一步去向,少主你不去?”“去干嘛?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少主我要是去打架练功还行,带兵就算了,人家叫我少帅也是因为父······也是因为将军大人罢了。”楚云麒毫不在乎的说道。“没事的少主,你将来一定是天下第一!”吃烤地瓜吃得小脸漆黑的雨萱笑眯眯露出一口大白牙。楚云麒摸摸雨萱的脑袋:“走,洗好脸和你将来天下第一的少主去看看闹事的是谁?”两人洗完脸,摇摇晃晃的和二流子一样踩着烂泥向营外走去。到了大营门前,就正好看到几个军士围绕着一个人在吵吵闹闹地说着什么。楚云麒慢慢靠上去,其中一个看到少帅来马上整顿军容:“少帅大人!”其他人一个激灵,整顿军容站直异口同声道:“少帅大人!”“怎么了这是?”楚云麒看向军士中间,是······一大团破布?不,是一个人。现在已经是深秋,天气颇凉,为了保暖,此人就在身上披了好多破布,这些布又破又烂又脏,乍一看还看不出是一个人。“你有什么事?”楚云麒问道。看周围人反应,此人觉得应该是来了大官,颤颤巍巍抬头,此人面目比他的装扮更加不像人。面目扭曲,大小眼,牙齿外翻,嘴唇浮肿,甚至可以看到额头上和嘴唇上的破洞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楚云麒连眉毛都没皱,直接抓住了他的手,一看,他的手大拇指已经没了,余下四指个个扭曲形同麻花,关节浮肿僵硬,度了一道真气进去,此人体内经脉俱裂,全身骨头错位,尤其是脊柱大龙,已经和朽木没什么区别:“谁把你打成这样?”“大人···大人!请诛杀叛贼!”怪人闻言声泪俱下,用嘶哑的嗓音声嘶力竭地喊道,喊完便昏死过去。“抬进去,给他洗洗,上点药,救活他。”楚云麒冷声道,周围军士七手八脚给怪人抬入营内。······话分两头,在楚云麒和陈握瑜还在调查燕旗时。巴蜀郡内清泉城内。清泉城得名于它城里的一潭清水,潭内种满荷花,潭内清水冷冽甘甜,清澈如玉。此时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颜色各异,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小鱼在潭内游动,当真是——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这也正好是吸引周围和大魏境内的各类赏莲之人的好时节,清泉城每年靠这些前来赏莲的文人墨客也有一大笔收入。“淡淡红生细细香,半开人折寄山房。只缘清净超尘垢,颇似风流压众芳。”此时潭内一叶小舟泛波水上,一青衫才子笔直地站在船前声音清朗动人,在吟诗同时他的目光不住的往一边的另一船上的身影们看去。娇娇悄悄的女孩们似乎也知道青衫才子的意思,时不时发出莺啼燕语的笑声,吹动才子年轻的心。不断有各种讨论声从远处传来,惹得才子羞红了脸,钻进船舱。“哈哈哈哈哈哈哈!赵哥儿也受不了!”一进去马上就有人调笑道。“哈哈哈哈哈哈!赵哥儿的脸,红的和山魈屁股一样了!”“虽然赵哥儿也败下阵来,但是诗确实是好诗!当浮一大白!”此人说完咕嘟咕嘟灌下好几口酒。被称为“赵哥儿”的青衫才子叹息道:“这女子真好比山上猛虎,乱我方寸。”“赵哥儿莫要担心,你这生的一幅好皮囊还怕讨不到媳妇?喝酒喝酒!”赵哥儿也不好意思推迟,和周围的各个才子们开始把酒言欢。等酒席慢慢散去,天色将暗,船夫把赵哥儿送到岸边的码头,便自己离去了,赵哥儿脚步虚浮地往下榻客栈走去,嘴里还咕哝着什么,这是清泉城的外围,行人较少,赵哥儿本人喜静,所以特意选客栈在此。晃晃悠悠的路过一座拱桥,桥上无人,只有一斗笠白衫的渔夫在垂钓。“见我儿罪衣罪裙跪地下锁牢房戴手铐受尽刑罚娇生儿怎禁这风吹雨打容颜悴形影瘦垢面蓬发几日前我的儿提枪跃马监牢里将我儿活活折杀这多日娘想儿茶膳难下今夜晚娘见儿心似油煎十五载母子们心心牵挂形影吊相为命苦渡生涯······”幽幽的歌声传来,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绕梁三日不绝于耳。本来赵哥儿都半醉半醒,被这凄冷的歌声一激,加上桥上的冷风吹拂,他一激灵,酒居然醒了大半。这歌着实唱得太好了,就算在当下这个四下无人的情况下听这歌有点渗人,他也忍不住驻足凝神听去。唱歌的正是那钓鱼的渔夫,歌声慢慢传到四周,歌里的故事牵动赵哥儿的心肠,等渔夫一曲毕,赵哥儿宛如大梦初醒。太阳早已西沉,夜晚的冷风吹来,赵哥儿冷得打了个哆嗦。“小伙子,喝点暖暖身吧。”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渔夫那传来,他手里还晃荡着一个葫芦。赵哥儿正想拒绝,渔夫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别急着拒绝,我看你也是好酒之人,我这酒可不是一般酒,唤作‘三春酿’,喝一壶大梦三个春秋,更何况老头子我一年到头在这钓鱼唱歌,驻足的也只有你罢了,也算所遇知音所以?”又晃了晃葫芦。赵哥儿闻言兴致也来了:“那就叨扰老丈了。”说完,也不管渔夫能不能看到先行了一礼,上前接过葫芦,刚刚打开一股浓郁到醉人的酒香传来,赵哥儿才刚刚闻了一下,不住叫好:“好香!好酒!”说完就猛灌两口,喝完更是赞叹不已。这酒实在是太好喝了,只能说当真不是人间之物,赵哥儿忍不住多喝了几口,等缓过神来,发觉自己不符礼数,赶紧向渔夫赔礼道歉。渔夫不见恼怒:“小哥多喝几口,就多做一会,陪我这个老头子说说话吧。”“这是自然,”赵哥儿道,把葫芦归还,坐在了渔夫身边找话题“老丈吊了多少鱼?”“一条。”“一条?”“是的,一条大人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丈说笑了,这世间哪有人鱼?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也在东海之巅,和这清泉城小小的池塘有何关系?”“小哥莫要调笑我了,看小哥行动带风,身材健壮,当是有武功傍身吧?”“唉,”赵哥儿叹了口气“不瞒老丈说,我确实有些拳脚在身······”“可是王氏武馆的王家拳?”“嗯?老丈如何得知?”“那就对了,我怕我杀错了人,那可就不妙了。”“嗯?!”“扑通!”随着话音一起落下的,是一颗人头,赵哥儿的无头身躯坐在桥上一动不动,无头的脖颈兀自喷着血,人头则掉进了潭中。渔夫摘掉斗笠,把满满一鱼篓的鱼放生,斗笠下是一张沧桑的脸,渔夫佝偻着身子越走越远,身子也越发挺拔,不一会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唯有歌曲还在微风里回荡。“娘为儿也曾经占卜问卦怕的是儿有个三错四差那一日娘不该放儿走马实可恨公孙彪弓诱冤家儿不该骗过娘与贼玩耍更不该去秦楼伤人犯法公堂上父逼儿已将供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