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力揉着头,听他哥说这是什么劳什子法术,面露鄙夷。“哥,你不会是被村头算卦的陈瞎子蒙了吧??他那些玩意儿,连娘都知道是假的。”他哥一五一十地把之前的奇遇合盘托出。两月前的一个傍晚,他在山里采药,贪了日头,匆忙下山之时,遇上了大狗熊。逃避时却误打误撞,闯进一个崖边山洞。原以为是其它猛兽的巢穴,进去后吹燃火捻子一照,吓了一跳。三米见方的石洞中,有一人的骸骨,魁梧远超常人,穿着件黑袍,倒在墙边。他常往山里跑,猛兽的残骸见过不少,又也听说过灾年时,有上年纪的老人会自愿坐死洞中,所以也不害怕,打算在洞里安心过一夜,想等天亮了才走。可睡到半夜就听到耳边一直有声音,像是有人在喊他。他坐起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身体就不受控制了。再等他有意识时,天已经大亮,人也躺在了林子中。身上穿的就是那死人身上的黑袍,怀里还有其它两样东西。一个三寸高的白色玉瓶,一块泛黄的人皮,上面写得有密密麻麻的小字。人皮书且不说,他字也识得不多,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看上面画得有个八卦,想着洞里的死人,多半是个道士。白色玉瓶里装的可是真正的天材地宝,有才鬼使神差地喝过一小口,就觉得眼睛耳朵变得特别灵敏,跑多久也不喘大气。最古怪的就是身上这件绣得有莲花的黑色道袍,上面住得有鬼,还能听他使唤。“切。”小力一脸不屑。听说袍子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还有点膈应,听说上面还住得有鬼,就开始觉得扯谈。他还更小一点的时候,家里人总是山精鬼怪来吓唬他,他早不害怕了,相比之下他更怕他娘的巴掌。“爹爱信这些,你骗咱爹去。”小力一边扣着鼻屎,一边打着哈欠,完全没当回事。“你不信?”他哥眼睛瞪得老大。小力心道信才有鬼了。有才嘴角向上扯出个不怀好意的笑,一边跺脚边喊:“转圈儿出来,转圈儿你出来。”一个身子透明,双眼望天,衣着褴褛的鬼魂,慢吞吞地从身上的黑袍中走了出来。突然出现的鬼物把小力吓了一个踉跄,小手指捅进鼻孔一大截。赵小力突然见了真鬼,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害怕得牙齿都在打颤。一下躲到他哥身后,露出半个眼睛来瞧。可等了会儿,这鬼也没有其它动作,就是在原地不停地转圈。害怕没多会儿就变成了好奇,小力大胆地围着这个鬼仔细打量。这叫作转圈儿的鬼,除了脸色惨点,嘴张得大点,身子透明了些,也不觉得吓人。还有就是一直转啊一直转。“哥,这个鬼,好像有点不太正常。?”赵小力脸上透着失望。毕竟是人生第一次见鬼,一点都不刺激。“这鬼虽然脑子不大好使,就只会转圈,好在模样不算吓人,还能听我号令,才能让你见识见识。”他哥对召出个转圈鬼还挺得意。“有不有厉害点的。”小力眼睛在放光。“有,可厉害了,就是长得吓人。”有才也不瞒他。赵小力想看,他哥哪肯,鬼怪都是脏东西,见多了轻则倒霉,重则倒霉加生病。他还闹,屁股就挨了一脚。他哥又喊了两声,把小鬼给收了。看着在怄气的小弟,也不搭理。又从怀里掏出个三寸高的白色玉瓶,凑到小力嘴边,喝道:“张嘴。”小力正准备撒泼,就被他哥拿住下巴,使劲一捏,只感觉一股冰凉滑了进去,咂巴了下嘴,只觉得冰津津的,什么味道也没有。“你给我灌的啥。”小力大不满意。“还能是什么宝贝,当然是毒药。”有才哥没好气地说。有才所得三样宝物中,最能立杆见影的就是这瓶中之物,瓶中原本也只有大半瓶,有才喝了小半,其它刚刚让小力一口干了个精光。没过一会儿,小力就觉身上起了变化,先是肚子里都在发烫,然后是四肢,最后是脑袋。“哥,我好热。”小力扯着领子。他哥也不做声,赶紧挪到树后。赵小力只觉堵得发慌,张大了嘴用力呼吸,忽然一股浊气猛烈地同时从嘴,鼻,后窍处喷射而出,气流持续了好一会儿,搅得林中树叶哗哗作响,阵仗颇大。他哥捏着鼻子,从树后走出来,模样倒是比较淡定。赵小力目瞪口袋,不敢相信是自己弄出来的动静,试着又吐了几口气,连口水都喷出来了,再也没吹动一片树叶。等林子彻底安静下来,小力浑身的热力也完全消退,赵小力发现自己的眼睛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他哥让小力试了试,这黑布隆冬的天色也能看出去老远,不借着月光,也能看清皮子上的字。小力兴奋得到处跑,被他哥摁住。赵有才估摸着时间,算着鸡差不多也该叫了。最后帮小力整理好衣服,把八卦图塞入小力怀中,反复叮嘱。“你去道观可以学字,这东西正合该你用。”又嘱咐:“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连舅问也不要说。”赵小力直点头。不用他哥说,小力可不傻,这东西说得好听是从洞里得来的,说难听点那就是拿了死人东西。万一被人晓得了,可是要掉脑袋的祸事。他又交代他哥,把他喂的小黄牛给看好,别让它瘦了,就缩手缩脚地往借宿的黄家走去。树下,看着小力一步步走远,有才身上的衣服下摆无风自动。明明只是绣出来的莲花图案,此时花苞却在慢慢打开,露出一个端坐莲台上,只有巴掌大小的骷髅。丝线绣成花枝快速生长,很快把莲花托到了衣服胸口位置。盘坐在莲蓬上的骷髅嘴巴不住开合,有才耳边传来极为尖细难听的声音。“云雨精华一点也不给你留,连白骨经也拿了去,还想图你这身衣服,你这兄弟当真可恶,该杀!”听到这话,赵有才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怒火,拳头攥得死紧。正欲发作时,心中又浮现出小力的调皮模样,瞬间清醒。这可是自己的骨肉至亲,朝夕相处的弟弟。提起拳头就往胸口骷髅处砸去,这一下用了死劲。有才感到喉头一甜。黑袍竟像个池塘般,凭空产生道道波澜,衣服上的白莲不停摇摆。骷髅躲闪不及,竟差点从莲蓬上跌落下去。骷髅赶紧端坐,莲花快速收拢,又沉到衣服下摆位置。赵有才咽下口中的铁绣味,盯着花苞,恶狠狠地说:“你敢再挑拨离间,我拼了命也要毁了这衣服。”荷叶像是点头一般晃了两下。黑袍极为神异,原主不知是何人,但肯定的是位极了不起的人物。这道袍无疑是件极为厉害的法宝。可也有不如意的地方,一就是衣服莲花中的白骨鬼,虽然能统领众鬼,却甚是聒噪,还专干颠倒是非,蛊惑人心的事。二是每次御使衣中鬼怪,都要按它要求供奉血肉。否则就得由衣中鬼物自行找食。他不敢把黑袍藏在身边,可又忍不住,只好几日几日的不回家,穿着衣服,躲在林中验正衣服的神奇,还操使鬼物杀了不少野物。有才轻轻跺了跺脚,道袍上的莲台缓慢旋转,树林的所有的阴影开始不断扭曲,两个鬼物迅速地被凝聚唤回,立在赵有才身前。正是有才安排去困住他舅一行人的摸壁鬼,和能制住公鸡打鸣的偷鸡鬼。偷鸡鬼是个随处都能抓着,爱偷鸡摸狗的猥琐模样。摸壁鬼长得却甚是可怖,屁股一直撅着,两只细长手臂总是高高举起,身子上长下短,极不协调。身上肋骨根根分明,肚皮却是又圆又大,脸色青黑,牙齿见利,黑洞洞的嘴张得老大,舌头也吊出三尺来长。这要是给人遇见,就算没病也得吓出个好歹。赵有才是见一次恶心一次。招了招手,两鬼轻轻一跃,化为一股黑气,被吸进黑袍,消失不见。最后看了一眼他弟,然后往湾子村方向奔去。他得趁天没完全亮时,准备好血食。赵小力蹑手蹑脚地跑回了黄家门口。天亮前的十八里庄现在格外安静,外出抓贼的村民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明白这场闹剧就是他哥搞出来的,他坐在门槛上好一会儿才回过了神。他哥聪明,认的字多,胆子还大,很早就敢一个人去山里采药。他之前也跟着去了一回,才到崖边就吓得不敢睁眼了,更别说像他哥一样,把树子栓在树上,就敢在县崖下荡来荡去。最这两月,哥是一出门就是好几天,回来时总能带回满满一大背篓卖得上高价的好草药,抵得上往常一两月的收入。这也是鬼帮的忙?现在他脑子里是一团浆糊,见到他哥以后,本来还想装模作样地说点照顾好父母,等兄弟学成归来共享富贵的话。哥几个脑蹦子就把他敲懵了。半夜来找他,给他喂水,又给他功法,衣服里还有个会转圈的鬼!要不是那人皮书现在贴着胸口放着,还有点冰人,赵小力都不觉得这是真的。站在黄家门口,吐了口气,又想到屋顶破的洞,觉得跟自己有了关系,干脆裹了裹衣服,坐在门口的石头台阶上等他舅回来。鸡叫了没多久,很远他就听到一大群人的脚步声。是村民们和几个昨夜的醉汉,正往回走,后面还有两个年轻小伙扶着个不住在嚎的汉子。赵小力连忙跑上去,老远就看见几人都是鼻青脸肿,而被人扶着,哎哟哎哟叫个不停的,就是他舅张高阳。“舅,你这是被人打了?”赵小力吓了一跳。黄家当家的,是个三十来岁,驴脸的汉子,捂着新添的熊猫眼笑:“你舅的白屁股被树桩子捅啦,哈哈哈。”周围的人大笑。他舅没憋住,也跟着笑,一笑又咧着嘴喊疼,捂住屁股往墙边靠。赵小力绕到背后一看,果然,血还在往下滴呢。好在只是条划伤,伤口虽然大,但不算深。黄家的汉子回了屋,跟自家女人一起翻了翻,没发现少了东西,除了屋顶破了个洞,瓦块落下来时打烂了两个碗,没有其它损失。一群人都在庆幸发现得早。看着众人都挂了彩,赵小力不相信都是他哥弄的,问:“舅,你们身上的伤是咋回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