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1 / 1)

八荒少年游 人工送风 2718 字 2022-10-14

(等阳燕两人来到花街时,天色也沉了下来。正是华灯初上,莺歌燕舞的时刻。“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光阴不回头……”弯曲的粉水河流过两岸的高楼软阁,只留下旖旎的唱词久久不散。千仞城本地的方言与中洲别处不同,尾句总带着上挑的儿音,说话时仿佛带着一股糯意,这让小调儿又带上些不自知的挑逗。老远便有船家冲着她们打招呼,“女郎可要坐船晃一圈儿?”阳燕循声看去,是条青舫的翘头小舟,便拉着十九上了船道:“夜游也是一种乐趣。”十九拗不过,也上了船。船家是个五六十岁,头发半百的老人,见两位女郎光顾生意,好心道:“两位坐坐船便回去吧,这里不是寻常女郎该来的地方。”阳燕笑了笑,拿出城主府的令牌,“没事船家,尽管划就是。”“倒是老朽眼拙了。”船家便不再顾忌,往粉水深处划去——“启程喽!”游船沿河水而下,一路上,两人只见岸边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灯影绰绰、人声鼎沸。嬉笑声吆喝声声声不绝,间杂着如歌似曲的低吟小调,河中画舫三三两两、或聚或散,有的纱幔粉饰、富丽堂皇,有的雕花刻鸟,清雅别致,再不济也要在舫前放一盏红灯笼,为这夜色添上一抹风情。整个一人间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她们的小舟在这一片画舫中穿行,不时有三三两两的招呼声,有男有女,阳燕颇觉有趣,买下了船家的花回赠过去,委婉谢绝。“不知二位欲去何处?这接下来可没有什么好风光了。”船家开口问道。“那就去天香坊吧。”天香坊十分显眼,足有五层楼,在一众花楼里拔地而起。房檐尖翘,每层屋檐都挂满了一圈灯笼,灯笼下缀着彩色流苏并银铃,风一吹,便叮当作响,只响的人心神荡漾。“纵酒须有度,享乐终有时。繁花迷眼处,终究一场空——”船家把她俩送上岸,摇着小舟唱着曲儿便远去了。“终究一场空吗……”两人默默念着,似有所感。天香坊。两人先交了两金的进门费,这才进得了大门。阳燕心里忍不住想,真是抢钱,两金够买一个奴隶了。不过也算物有所值,有专人为她们提供服务。一个看起来风度翩翩的中年文士引着她们进门,问道:“两位女郎是头次来我们天香坊吧,看着面生。不知您需要什么,或者让小奴给两位推荐推荐?”“不必了。”阳燕拿出花名册,“我们就想找这位梅公子听听曲儿。”“两位贵人都找梅公子?”那人带着些高深莫测的眼神。阳燕生怕他联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忙递给了他十金,“只是听曲儿,不过夜。”拿到金子,中年文士的表情细微地变了变,随即殷勤道:“好的,马上给两位安排,两位可以先在大厅的雅间略作等待,今晚正值‘十二月’中的柳月献舞,女郎们可以看一看。”想必是那位梅公子还在陪客,不过阳燕她俩也不急,正好见识见识‘天香十二月’。那人将她们引至一间用屏风隔出来的雅座,离舞台不算近,但视野还开阔。等两人入座,便有侍女为她们摆上茶点。很快,便有铮铮琴音响起。舞台上,只绿衣舞者一人。那人身量高挑,削肩窄腰,生了一张素白的鹅蛋脸,柳眉细眼,雌雄莫辩。随着音乐节拍,款摆细腰,长臂舞动,仿若一棵随春风舞动的柳树,正沐浴着阳光生根发芽,但舞者变现的更有力度,带着对生命的礼赞。正如只有清唱才能展示歌者的功力,舞蹈若是一人,难免会显得太过空荡,就极考验舞者的功力和对舞台的把握,而眼前的绿衣舞者已然臻至完美!尤其是所选音乐,只有古筝,显然是把音乐作配,只让人专注于舞蹈之中,可见其自信。随着舞者节奏加快,舞蹈已至高潮,而就在此时,绿衣舞者竟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筝音突然拔高,舞者变为武者!那剑,翩若惊鸿矫若龙,那人,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直让阳燕拍手叫好。而舞台下,不少侍女挎着鲜花穿梭其中,阳燕豪横买下一篮,和十九一起挥霍完了。等到一舞完毕,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天香坊也太会赚钱了吧。好在,这时之前那个带她们过来的中年文士笑吟吟地说道:“两位女郎,梅公子有请。”两人循着台阶上得四层,其实与一般花楼不同,天香坊不算喧闹,即便刚刚楼下掌声不断,也是极有秩序的喝彩。但这三层之上,整个空间就十分寂静,倒显得大厅吵闹了。那文士介绍道:“我们坊内排得上名号的女姬公子,都有单独的会客室,因为不少客人有需要,所以这房间都是设了阵的,房间里再吵,屋外都听不到。”说完,还冲两人露出了一副,大家都懂的笑容。阳燕只能用一脸冷漠来掩饰内心的尴尬。十九是真不懂,可她却听得懂啊。他们停在了一扇挂着暗香的屋门前,文士止了步,示意两人道:“女郎们,有请了。”阳燕两人推门而入——房间还挺大,外部是会客室,内部摆着一张卧榻,两部分被竹帘分隔,半遮半掩。而整体装饰布置得颇为素雅。梅公子则站在房间正中,见她们进门,便朝她们行了一礼:“两位女郎,安好。”阳燕细细打量着少年,梅公子比花名册里再精致几分,他身着一袭暗红衣衫,更显出几分艳光。梅公子等她们就坐,这才微笑问道:“不知二位是想听曲儿还是聊天。”“就弹琴吧,十九呢?”阳燕问道。“听曲儿。”“那女郎可有什么喜好的曲目?”梅公子又问道。“你且随意弹就行。”阳燕又招呼门外小奴要了两壶‘一醉千秋’,并几盘小菜。正好坐塌下还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毡,阳燕索性支着脑袋,半卧在小桌旁,一边听美男弹琴,一边吃酒,只觉得生活不要太美滋滋。梅公子弹的也是古筝,筝音泠泠如清泉。阳燕转头看十九,只见红发少女虽然坐的规矩,但神态却十分放松,她边饮杯中酒,便随着节拍微微晃头,直看得阳燕好笑。这是在春晖堂被称为‘音魔’的十九?明明是‘音痴’才对。十九注意到阳燕的目光,随即开口,“我虽然不会弹,但能欣赏。再说不会是因为夫子不教而已。”这倒是真的,但夫子不教,还不是因为你都弄坏他老人家七把琴了!梅公子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奇怪的两个客人,进来也没什么要求,甚至都不与他搭话,就只是听琴而已。其中那红发的女郎听得如痴如醉,而那黄衣女郎,却盯着同伴,笑得奇怪。一曲终了,十九开口道:“公子是楼下弹筝之人。”她用的是肯定句。梅公子惊异道:“女郎如何听出来的?”虽说每个人弹琴各有特色,但非专精于此道之人绝不会分辨出来,而且在楼下只是为柳月伴奏,个人色彩并不鲜明。十九抿了一口酒,淡淡答道:“你在变徵之音时会不自觉挑高,这样音弦的颤动便会多两息。”这都能听出来?不光是梅公子,连阳燕都露出了敬佩的眼神。而十九则淡淡说道:“音乐,也是一种修行。”阳燕绝倒,不愧是修炼狂魔炎十九。接着,十九让梅公子继续弹奏,她则开始盘膝打坐,就在阳燕的惊异的眼神中,闭目吐息。这都可以?阳燕无语虽无语,但还是保持安静,并示意梅公子继续弹,她怕惊扰了运功的十九,出什么岔子。等到三曲完毕,十九才吐了一口气,渐渐睁眼道:“在音律之下,灵气运行会更规律而顺畅。”转而扭头夸赞道:“公子音乐甚好,离入道亦不远矣。”梅公子听了这话,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衬得整个人更加神采奕奕。早在见到这两个女郎时,他便凭经验觉得不是寻常贵女,原来竟然是天赋之子,其中一个还如此欣赏他的琴。梅公子瞬间将十九引为知己,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开口问道:“您能听懂我的音乐。”十九点头,“用心听即可。”……阳燕受不了这伯牙与钟子期的画面,决定到外面透透气。天香坊的四楼呈环形排布着各类厢房,在四角处则设有公共的休憩处,铺设了软垫座椅,以屏风同过道隔开,在这里,能看清一楼大厅的舞台。阳燕就寻了个没人的角落,继续观望楼下的歌舞。不过已不是那个绿衣舞者了,是一群穿着暴露的舞姬,眼神带丝,款摆腰肢,音乐也是暧昧的绵绵小调,带着挑逗的意味。阳燕无事,只能看个热闹,心里给舞姬们排个次序打发时间。而就在这时,身侧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敢问女郎——”阳燕循声回头,只见一身着身穿白衣、上绣墨竹的男人。正带着一丝回忆的神色望向自己。那男人看起来三十上下,面容平淡,手持一把折扇,像是个读书人。见自己看了过来,眼神里浮现出一种震惊、狂喜又失而复得的情绪。但这情绪被男人收敛的很快,只是一瞬,快得让阳燕未能察觉。“女郎可是一人在此?能否赏脸拼桌呢?”男人朝她拱手一礼,问道。“您请自便,我正好要返回。”阳燕回了一礼。反正已经出来很长时间了,她也该回去寻十九了。“那就多谢女郎了。”“不客气。”而就在阳燕侧身经过男人时,突然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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