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我爹的原配,不得宠。”“我爹喜欢他的妾,记忆里我娘过的很苦。”“但我记得那时候日子还过的下去。我娘有些余钱,我也还算懂事。”“后来我娘死了。我自己过的挺难的。那个妾明着欺负我。”“再后来爹娶了继室,我过的更难了。”“这是我身边的嬷嬷告诉我的。要不是她,我可能被欺负死了还什么都不知道。我娘死后,就只有嬷嬷护着我。”“后来嬷嬷也死了。”阿衍把一根麦秆在手里折,折的变了形。“她们想把我赶出去,我也不想呆在那里。”“我不知道我能去哪,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家。应该是没有吧?”阿衍看着陆安,圆乎乎的小孩眼里存着泪,茫然的让人心疼。“那你爹呢,他怎么想的?”陆安替小胖子把眼泪擦掉,轻轻的问。“我爹,应该也不想我在府里。他要是想,我也不会被欺负的这么厉害。”“他要是来找你,你会愿意跟他回去吗?”“我不知道。”看着阿衍茫然的表情,陆安说:“那逃出去后你先跟着我吧,看你爹来找不找你,来找你的话,你再想想你愿不愿意跟他回去。”世间悲苦无一同。陆安无从判断阿衍周围的人究竟有多坏,她在心里暗暗祈祷这个阿衍能有一个没那么混蛋的父亲,别让这个孩子从虎口逃脱后又陷入痛苦泥沼。大雨铺天盖地的下。两人又把窝窝往里掏的深了些,把更多的麦秆铺在身下,让雨水不漫上来。麦秆堆里时不时爬出一只蟋蟀,阿衍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把它放回了角落。蟋蟀一离开手,迅速的钻进麦秆缝里消失不见。幸亏这个麦秆垛比较大,堆压的也紧实,顶上还盖着几片破烂的蓑衣,被两人挖出个大窝窝即没塌下来也没从上面渗水。雨声是天然的白噪音。两人斜躺着蜷起腿,在麦秆的清香中慢慢的闭上眼睛睡着了。太累了。……………………………………………………客栈外,雨中的易十七和伙计两人站在树林里,浑身湿透,沉默不语。伙计失神的抖动着嘴角,没发出任何声音。一只手在雨里胡乱的抓着,另一只手竟然还紧紧抱着那几个金黄的梨。一道闪电亮起,照亮了地上躺着的一具尸体。雨点如豆般砸在身上,易十七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伙计。他是清醒的还是还是糊涂的?方才快到客栈时在路上遇到了老四,就是地上这具尸体。贺生发现有药致幻的情况让老四先回来看看他们怎么样。他和老三受了伤,在后面慢慢走。老四从伙计支离破碎的话中竟然笃定逃走的小孩藏在了老人家里,杀手是追不上了,老四的满腔激愤都落在了那个老人身上。咬牙切齿的说先回客栈等贺生回来,然后一起去抓回小孩,顺便做了那个老头出气。易十七听到他这样说便知道瞒不住了。在老四转过身的时候,拿匕首了结了他的性命。血在雨里被冲开,顺着地势流向树林边的河沟,消失在杂乱的水草中。没沾到衣服上一点。易未看着伙计,思索着若是连他一起杀掉如何向贺生瞒过去这一切。一道闪电劈下来,照亮了伙计失神的双眼。雷声轰隆隆的响,易十七伸出握刀的手在雨里冲洗着指腹上的血迹。大雨下个不停,夜色藏住血腥。……………………………………………………陆安没睡多久就醒了。陌生的环境让人悬着神经。阿衍靠在一边发呆。醒了以后基本就是闭目养神。陆安抽出麦秆掐断两头含在嘴里当成吸管吹气玩。阿衍看到也跟着学,吹了一会说:“这个可以用来喝汤。”陆安心想这孩子真聪明,那么快就能意识到吸管用途了。阿衍又说道:“我以前有一次脸摔肿了,嘴巴张不开用不了勺子,嬷嬷就去水塘割了根芦苇做成管子喂我吃的饭。不过这个更细,可以用来喝药。”阿衍把吸管放在眼前细细端详,又好奇的问,“麦子能长多高?就杆子一样这么高这么细吗?”陆安看着脸蹭的脏兮兮的小胖子:“比这杆子高一点,下边还有根被割掉了。细倒是只有这么细。哎,你要不要洗洗脸?雨水看着挺干净的,我也洗洗。”陆安边说边接了一捧雨水,脑袋往外伸着一点洗了洗脸。阿衍学着她的样子,不过头伸的太朝外,浇了一头发的雨水。他摸着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的看着陆安笑起来。天蒙蒙亮的时候雨下的稍微小了一点,整个世界都笼在沙沙的雨声中,只有青蛙呱呱呱的叫的最欢。略显单调的环境里,那逐渐靠近的踩水声就越来越清晰。陆安提着一口气,警惕的的看着前方的人影。是昨天的那个老人和那条大狗。老人举着一把伞胳膊弯里搭着一件蓑衣,头上戴着斗笠。牵着的大黄狗也像模像样的披了一件蓑衣。陆安缩在麦秆窝窝里警惕的盯着老人。他怎么找过来的?他为什么找过来?老人像是看出了两人的疑惑。慢慢的说道:“昨个你们跑了没一会儿这大雨就下来了。我寻思着你们可能也不敢进有人家的院儿,只能在野地里躲。我们村子旁边能躲人的地方不多,今儿天一亮雨小点了我想着出来看看。虽然是八月里天也热,万一淋了雨也不是闹着玩的。”老人摘下斗笠递过来,见两人没接,慢慢弯腰把蓑衣斗笠都放在了麦秆边上,叹了口气说:“我要是个坏的,今儿早就是去报信了……过来吧,跟我回去烤烤衣裳,喝碗姜汤。”看着一脑袋水还在犹豫的阿衍,陆安把斗笠给他戴好,顶上蓑衣说:“他讲的对。他要是想害我们,我们跑不了。”老人牵着狗走的很慢,陆安发现老人走路一瘸一拐的,是个瘸子。两个人慢吞吞的跟在后面,看着大黄狗披着蓑衣一颠一颠的走。一路无话。回到小院里,老人从厨房里搬出个小炉子放在廊下,丢进木柴点了火,让两人围在旁边烤烤衣裳头发。自己去屋里拿出来块姜和菜刀,在小板凳上直接切下几片,丢进小锅里,又把小锅坐在了炉子上。姜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水开后给两人一人盛了一碗。大黄狗也跟过来凑热闹,闻了闻姜水,嫌弃的扭开了头,趴回老人脚边打瞌睡。“你们是怎么个一回事?那伙计咋半夜了还追你们。”老人自己也在慢慢喝,有些烫,喝一口要先吹一吹。“我,我在村子边睡觉,被绑来的。昨天晚上他们喝酒,我们就偷偷跑出来了。”陆安隐去了唐衣燃和中间杀人的一部分。虽然老人心善,但她也不敢把所有都讲完。老人有些惊愕,也有些气愤。“只知道他们做的不是什么正经生意,没想到连拐人都干上了!拐人啊,这可是丧良心!”陆安也有些惊讶:“您认识那个开客栈的?”老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左腿,开口说道:“村子离的那么近,说不认识是假的。那小子瞧着邪性,没想到邪性到去拐人了啊。这么些年,除了进城路过他那儿,就没怎么见过他。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可是丧良心的事啊!”老人重重的拍了几下自己的腿,惊得大黄狗抬头看了几眼。阿衍沉默着瞄了老人几眼,没再有什么反应。老人喃喃的发了会儿愣,说:“等这个雨小一点能出门了,我带你们去衙门,得把这丧良心的抓起来才行,这祸害了多少家啊……”“不行的。”陆安说:“我听到他们要进城,铜城里有他们的同伙,没走到衙门可能就被发现了。”“那不能进城。往北走,先到北边的镇上,再从镇上往北上沿湖城,沿湖城里有能管的。”老人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要是运道好一点的话,镇里的周家可能会帮忙。”“总要试一试,虽然当年只是传言,但总要试一试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