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虎徐尔容,趁兴夜游,无心睡眠。这一夜的风吹到脸上暖烘烘的,连毛孔都打开了,往外吐着身体里的热气。豆蔻之年,极速成长的身体里蕴着一股燥热。说不明。就是觉得想往外释放什么。一床被子自是压不住无限精力,宁愿在外散步,夜半高歌。嗷~嗷嗷~~一边溜达,一边用虎音虎调唱着歌~路旁快成精的老树简直想搔搔头,这是谁呐,饶人清静!姐姐才不管,奋蹄上墙。从低矮的屋檐一阶阶跳到更高的屋檐,跳着跳着,不觉来在了内廷最高大的宫殿之上。此处看月,长月尽明。下弦月的溶光铺到整面的琉璃瓦上,像是河泽之境。一只萤光老虎就在这镜面上玩耍。借着镜面缓坡,先是爬到屋脊上,再打着出溜往下滑滑梯。越玩越起劲,越玩越兴奋。这回往下溜的时候,也不知是蓄的劲儿太猛,还是被什么力量给推了一把,总之惯性过大,没刹住车,直接就从滑梯上冲了出去——嗷呜!反应敏捷。一爪子扳住屋檐!没摔!嘻嘻。弹腾弹腾双腿,借用腰腹力量想爬回去,奈何瓦片光滑呀!一个卷腹,跟着吱扭一声滑了手!连人带虎,便摔进大殿窗户里去了。叭叽。咝哈……徐尔容摔了个四仰八叉,疼得动不了。正缓着劲儿,黑漆漆的殿内冷不丁有一句话传来——“是静儿吗?”嗯?徐尔容屏气凝神,是谁在说话?静默了片刻,说话的中年男子愕然惊坐起,披着满头的乱发喘着粗气。旋即清了清睡嗓又问:“是静儿吗?”“我梦见你回来了!”“是你回来了吗?静儿,你说话呀。”这个并不衰老却足够沧桑的男声满带哀戚,像个噩梦刚醒的孩子满处寻找着谁,满满都是颤抖。见无人回答,便又安静了。空气中都飘着他疼痛的粒子。徐尔容强忍着肩膀不适,爬坐站起。也不知是怎的,这一摔把人形都摔出来了,虽然也只是个光影。往前挪了几步,慢步无声。帐子里的男人正在黑影儿里低头哭泣,可谓是涕泗横流。黏腻的泪水鼻水搅到了被头上,也搅得徐尔容心中一痛。她伸出手,摸住了他的脸。男人瞠目一惊。但当看见了她微光中的脸,瞳孔一震,喜不自胜。用自己的手紧紧覆上了她的手,张大了嘴哭,无声的哭,泪雨滂沱的哭。哭到表情扭曲,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就快要睁不开了。毫无预兆,更无前奏。徐尔容猛地吻上了他的唇。两颗脑袋紧紧连在了一起,摁在了一起。然后全部压上……东方泛白,当第一缕阳光照到床上的时候,男人翻了个身。一抱,抱了个空。当即醒了。难道只是一场空梦?一晌贪欢?可,当在褥子上发现一块梅花样的落红之时,男人便知道这一切并不是梦。可是,这个人并不是他的静儿。“来人!”殿门口值夜的首领宦官王公公,腾腾小跑着进来了。“陛下,您醒了?今个儿无朝会,您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当朝皇帝李让盯着他,一字一顿。“昨夜,是谁入了朕的寝殿?”王公公眨眨眼,很是迷茫:“这,若无陛下旨意,谁敢擅入陛下寝殿呢。”皇帝眸色狐疑:“无人?不可能!莫不是太后或哪个嫔妃,偷偷把谁给送上龙床了吧?”王公公会意,明白说的是个女子。也自以为猜到了什么,怪不得昨夜殿下喘气连连。连忙双手乱摆,嘿嘿笑道:“没有没有,不可能的事!陛下是最近招幸太少了,所以才……奴才们都紧守着呢,一只猫儿也进不来。”确实,没进猫,进了老虎。皇帝眯着眼睛,睃巡了殿内一圈。发现北窗开了半扇。“哼,这就是你说的猫儿也进不来?”“老奴该死,老奴该死,正月里怎么能忘了闭紧窗户!……可是陛下,殿外乃是后院,又通不到长街上,还有侍卫把守,怎可能会有女子擅入呢。”这倒也是,皇帝心想着。再看王公公也不像扯谎,他也没有这个胆子。不过还是能确定有人来过。于是心情敞亮的一披中衣,朝王公公一勾手。王公公的老腰都要探断了。“陛下,您吩咐。”“可还记得静儿,也就是周贵妃吗?”“唉哟,这位必须记得呀,您的心头挚爱。”“还记得她的长相吗?”“记得记得,双凤目,鹅蛋脸,小嘴虽不是樱桃一点,可也丹珠浑圆。眼睛大的占了半边脸,娇蛮可爱极了,您是最爱她耍横撒泼!”“哈哈哈,你倒记得清楚。凭你这记性,有没有在宫里见过一个相似的呀?”“咝,这……”说到这儿,王公公顿住了,心里犯了难。“老家伙你叹什么?有话直说!”“陛下,有些话不当叫老奴说啊。十三殿下近来看上的那个宫女,就有一点周贵妃的影子。奴才还寻思着,真是父子连心,子承父业啊,连爱好都相近。”皇帝脑门地震,眼看慌了。难道跟我儿子瞄准了同一个人?这家伙的。王公公见陛下气儿都不喘了,连忙解释:“陛下陛下您别慌!”“老奴的话还没说完!”“那丫头只是轮廓有一丁点像周贵妃,可脾性完全不同,绝没有那么泼辣外放。要非说她像周贵妃,还不如说她像玉公主,颇有玉公主灵巧猾狭的架势。”皇帝愠恼了:“好生生提那死人作甚?已死了十几年了!”王公公点头如捣蒜:“是是是,老奴嘴瓢了。”“自然了,有些话也是底下那些猴崽子们传的,老奴只不过远远瞄过那丫头一眼。”皇帝听罢了描述摇摇头。“不是这个。”“我说的那个除了长相相似,性子也热烈豪放,是个有脾气的。”王公公陡然一抬眼。“陛下,老奴想起来了。方才提到的宫女还有个胞姐,您说的不会是这一位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