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东西南北(1 / 1)

(南蛮北狄东夷西戎。“你是乌萨斯哪里人?”九色鹿饶有兴趣地问霜星。霜星道:“记不清了,西北部还是中北部,是个常年温暖的小城镇,那是我父母住的地方,但我出生的地方是西北冻原上的一处矿场,”九色鹿眼光闪动,提出了一个想法:“有没有想过回去?”霜星问:“你说哪里?矿场还是小镇?”九色鹿道:“当然是小镇。”霜星叹息着道:“具体的位置我不知道,更何况我早就是乌萨斯的通缉犯了,没有家,更不能回。”她说着话,又似是在有意回避着九色鹿的目光。面前的人表面上是特子,但里面的魂儿却是九色鹿。霜星没想到,人换了个魂儿之后,居然从内而外的气质都大变样。同样一副皮囊,为何特子在的时候就跟小混混一样,换作九色鹿,就像极了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就连她笑的时候,都那么温柔,完全觉察不出以前特子的那种讥诮。她的确笑出了声,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好妹妹,问你个关键的问题。”霜星深吸了一口气,道:“问吧。”九色鹿问:“你觉得自己救了谁吗?”霜星面无表情,一旁的阿丽娜和浮士德兄弟俩均是一怔,他们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合适。倒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本身有什么问题,如果你问向罗德岛每一位底子干净的医疗干员,他们绝对会很自豪地列举自己做过的手术,或是调配过最成功的药剂。只是这个问题问向霜星,对她而言,太不合适。对这个问题,她也只能麻木地给出一个答案:“死了很多人。”九色鹿以霜星的眼光做了总结:“所以你很自责。”霜星摇头:“我不清楚,我杀过的人,和要杀我的人,整合运动的感染者和乌萨斯的卫兵,都流着同样的血,他们自相残杀,死去的时候,尸体同样会腐烂,血液是凝固在一起的。”车内温暖而宽敞,没有天窗,取而代之的是顶板上挂着的一个电灯,照得后部整排座位都亮堂堂的。霜星能清楚地感觉到空气的温暖,心却很冷。九色鹿喟然:“人性很复杂,杀戮多因不公而起,若是天下间人人都吃饱穿暖、无病无灾、家庭美满,是极少有人会去杀人的。”“我有时候在想,要是源石病的肿块从一夜之间都变成白糖,所有能够致病的因素也随之消失,那该多好。”阿丽娜轻笑道:“可夫人说的是理想,理想是不能跟现实混淆的。”她听着,忽然觉得九色鹿不光善良随和,而且有着一种和自己一样的天真,天真到说出了一些自己也曾想过与之类似的奇思妙想。女人之间,也只有一个人充分相信一个人后,才能说出这种心里的幻想。九色鹿笑道:“我之前也跟小特说过这话,他吓了一大跳,跟我说:‘那么多糖溶进血液里,大家怕是都要得糖尿病,医院的胰岛素怕是会告急的。’”阿丽娜也被逗乐了:“从前几天小特和霜星吵架我就看明白了一点,他很幽默,不光会惹人生气,也很会讨人喜欢。”九色鹿接着道:“我跟他聊过许多问题,谈到源石病时,他是这样做的。”她说着以左手比了个剑指,透过灯光,穿过苍茫的夜色,指向浩瀚的星空。“世间一切灾祸,都是天安排好的,如果遇到实在迈不过的坎,千万莫要自责,而是要去反抗,就算没有底线也不要紧,因为责任不在自己,而是在天。”身材魁梧高巨的乔牛牛一直坐在最后一排,听到这他也不由得一惊,忙问道:“遇到压迫就用杀戮来反抗,这岂不是就跟整合运动一样?”九色鹿否认:“不,小特他更狂,更敢想,因为他要反抗的对象不一样。”阿丽娜问:“他要反抗的是谁?”“天。”九色鹿答,“他最初的想法,是要一剑斩向天堂。”一剑斩向天堂。好一个想法。好一柄剑。“我的想法一直是这样的。”特子愤愤然道,“秦岭淮河为南北分界线,这个世界好像没有这个岭,也没有这条河。”“那也不妨事,尚蜀就是南边,你就是小南蛮子!”特子还不忘做了个鬼脸,“小南蛮子!”原来是因为特子说了句“南蛮子”,年一听立马翻了脸,大为不悦。但她仍故作矜持:“你觉得我会和区区人类生气?”“区区人类?”特子面色一沉,“你是说几个月前和你令姐一起取得尚蜀任家谋反罪证的大豪杰吗?”那日令假借祝寿之由,击昏了任家次子,故意以岁相身躯挨了几刀,特子则趁乱而动,潜入府库盗走了天府私造的兵符与帅印。岁相出力,特子动手,本就该是个成功的突袭,可谁也没想到,他虽然前脚偷走了金质的兵符和帅印,可后脚却把它切成了百十来块,卖给了黑市商人。一切谋反罪证亦无处可寻。他当时遁入蝶梦,暂时失忆做了毛贼,可这么做也是有理由的,主要是由于他受到了徐乐的点拨。徐乐的想法很明确:任家纵然想谋反,绝没有那种本事,不出一周就会被平定。反观特子,当时他们改名换姓隐于龙门,不料得了这个肥差。办成事后他会变成大功臣,一定会被要求进京面圣。若身份暴露,对当时记忆尚未恢复的特子而言十分不利。所以他要把事情办砸。没人会去买砍不死人的宝刀,也没人会去关注一个办事不力的江湖义士。特子那时也有自己的想法:穿越者不能给朝廷当狗,江湖人也绝不委曲求全,自古有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人人都懂。何况,反抗皇权在他眼里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因此皇帝想要的东西,想查的罪证,坚决不能让他如愿。对于这件事,令也没有怪罪特子,反而有些欣赏他敢想敢做的胆识。事情也如徐乐所料,炎国皇帝虽然手握强权,但在用人之上也怕寒了天下能人异士的心,故而对特子的办事不力也没有过分追究。年却对他的这一做法大为不满,她笃定天下能人皆要“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如此做法实在太过自私,置尚蜀安危于不顾,又怎能令她信服?幽州二月的天亮得很晚,宅院中蒙着一层薄雾。特子见两位岁相闲来无事,忽问道:“朝廷给你们每个月发多少工资,让你们这么忠心?”令略带倦意地道:“不多,也不少。”“既然有钱花。”特子冷笑,“要不要玩两把?”令怪有趣地瞧着特子:“怎么玩?”“拼酒、打牌,什么都行。”特子道,“赢的人可以让输的人帮自己做一件事。”令一向好饮酒,酒量也好,无论是罗德岛还是炎国,很少有人能拼得过她。但今天她却说:“不行,至少在这里不行。”特子脸色骤变:“因为我现在是九色鹿?”“这是一个原因。”令指向院子的外门,“第二个原因是因为这里。”“那里?”“你知不知道,自打你隐姓埋名去了龙门的两年,有多少剑客慕名来到这草庐拜山,只为跟你一较高下?”“多少?”“不多不少,两年整整七百五十二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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