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声响的刹那晏诗就停住了身形。四周已经完全黑了,浓密的树冠连半点星光也漏不下来。几乎只有凭着脚下地面的感知,和眼前比夜色更黑的树干来判断前进的道路。在她停下之后,窸窣的声响也消失了。似乎只是她极度疲倦之下的错觉。然而她没有动。因为在右前方比人还高的那丛灌木,几枝尖梢还在轻轻晃动。晏诗将包裹背在背后,弓着腰,轻手轻脚的朝那处摸了过去。刚来到灌木丛边缘,树后一道黑影就带着风声向她脸庞袭来!凉风起时,晏诗头一侧,身子顺势歪倒,单手地上一撑,小腿朝对方横扫而去。“噗通”,黑影绊倒在地。发出“嘶”的抽气声。是个人!刚刚亲历了巨变的晏诗,此时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致。薛家的人!可惜走得匆忙,并未带着利器。她想也没想,翻身压上,绞住对方的手,另一只手朝对方太阳穴就要轰然砸下。对方挣扎着发出了模糊的声音,只是脸被压得变了形,听不清说些什么。晏诗并未犹疑,眼看就能将对方毙于掌下。就在此时,背后忽然动静再起。攻击近在咫尺!对方还有同伙!晏诗不得已放弃斩杀,回身阻挡。触手一只不大的胳膊,晏诗腰腹发力使劲一抡,对方扑出了灌木丛,摔倒在地上。“哎哟”,声音亦是稚嫩清脆。似乎是个孩子。晏诗这才意识到,被她骑在身下的这人,身量似乎也不太高。正欲发问,脑后忽然风声再起,她还未来得及回头,就被重重砸了一下。不过似乎是个软布包裹。一下不停还想继续,却被晏诗一把抓住,用力一拖,又揪出个更小的孩童来。他摔倒后倒是一声不吭,兀自骂着:“我打死你,你这个坏人!”晏诗闻言一愣,声音有几分熟悉。“你是……”“诗姐?”第二个被摔出去的少年忽然叫起来。“是你么,诗姐?”“黑子!”“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晏诗不敢置信的看着黑子,“那他……”晏诗赶紧从最先出手那人身上爬起来。“他是三哥。”晏诗再次长大了嘴巴。赶紧扶了那人一把。“哎哟,”张三捂着自己的腰,小心的活动了几下手臂,痛苦叫道,“诗姐,原来是你呀,下手可真够狠的。”晏诗坐下来,白了一眼,“谁知道是你们。我还以为是薛……强盗呢。”晏诗及时住了嘴,那些字眼让她刚生出的几分喜悦瞬间化为乌有。“你们怎么在这,还鬼鬼祟祟的。”黑子一边扶起最小的小孩,原来是麻叔的孙子,大家都叫他麻团。一边答道,“我们哪有鬼鬼祟祟,是听见你的脚步声。我们不想惊动你,这才躲了起来。谁知道,你还要过来打架。”“你们早就在这了?”“也没有很早,也就比你快一点。”“就只有你们三个?”“还有其他人,他们走得快些,估计已经出林子了。我们带着麻顺,所以慢了些。”“你们没回去?”晏诗诧异的问道。换做是她,要她看着家里发生如此巨变,却独自逃生,怕也要挣扎再三。黑子看了眼张三,“我想着我们回去也是添乱,如果能逃过一劫,我们再回去也……谁知道三哥和我想的一样。”“可能欺负人惯了,心硬。”张三苦笑了一声。“三哥你这是骂我了。要不是你拦着他们,我也劝不住。只希望……还能再回去。”黑子说着忍不住哽咽。深夜里听得尤其令人心颤。晏诗想起临走前那一句,“惊鸿刀,原来也不过如此。”心情越发变得像树丛一样纷乱。灌木丛里蜷缩一夜,第二天天亮时分,他们终于到达了丰足镇西郊的破庙。青天白日下,走进庙里却如同傍晚时分,光线着实幽深得紧。里面缩着十几个人影,有大有小。看不真切。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说明了一切。见有人来,庙里顿时醒了过来。呵欠的呵欠,起身的起身。扬起了不大不小的尘埃,臭味变得更加无孔不入。晏诗开始怀疑,打算在这安顿几日的想法是不是正确。这时听见有人小声叫道,“三哥?黑子?是你们吗?”晏诗几个循声看向深处一个角落,几个少年的身影奔了出来。“诗姐!”“诗姐,呜……”几个全是村上的孩子,这下相见,忍不住一番心酸。晏诗忍住泪,“别哭了,我们都是大人了哦,”说着轻轻推开他们,擦去脸上的泪水。“你这眼睛……怎么伤得这么重?”晏诗这才发现,对面几个伙伴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你也是,你们碰到谁了?怎么打成这个样子?”“大清早的,哭哭啼啼,烦死了!”一个粗哑的声音不悦的响起。闻言,晏诗跟前那孩子身躯一抖,旁边人低声道,“诗姐,”惧怕的往那边看了一眼,“就是他。”晏诗朝那处扫了一眼。是破庙里最中央的位置,通风好,又不冷不热。地上还垫着块毯子,上面正四仰八叉躺着个人。“怎么回事?”“我们来的时候就剩那处没人了,所以就去那坐了会。结果那人回来了,就说我们占了他的位,出手打人。我们分辩了几句,却被打得更凶。幸好有人出来劝架,他才罢手的。”晏诗心下明了。这这么多人难道没人知道这是有主的么,大家都在,偏偏那人不在。摆明了是给这突然加入的几个毛头小子一点下马威。找个乐子。没要了人性命,也许是他昨天心情不错。“说什么呢叽叽歪歪的,有种就大点声。你八爷打的,怎么着?”说着那个大汉伸了个懒腰,懒散迈步冲她们走来。旁边几个原本睡着的乞丐,此时也迅速起身,站在大汉身旁。目光不善的看着她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