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诗心口骤然悬起,“他们是……冲我来的?”原来穆王打算是如何应付这种局面?死不承认?如果凤鸣楼指认呢?也一样死不承认吧。穆王面色如天一般阴沉,“我也刚刚才得到消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有人暗中捣鬼。”“穆小王爷,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外头声响已来到数丈之外。“站住!不许再靠前了!”“你敢冲我动手?”外头刀兵出鞘之声接连而起,情势剑拔弩张。“没事,先出去吧。”穆王站起身来,气度高华而凛冽。晏诗紧随其后,现于人前。“放他们过来。”穆王冷声道。“终于出来了!”“是她,就是她!”嘈杂声中,乌泱泱一大群人,围拢在穆王中帐前,显得极为无礼。穆王军自发上前,拱卫在穆王身周。“哎,你们这是干什么,”昱王依旧和煦,“我们是来找穆王爷要个说法的,事情还未清楚嘛。都把刀收起来。”这话听得晏诗冷笑。现在还不动手,只不过差个理由。待所谓的事情清楚了,就可以动刀子了。穆王逐一扫过众人的脸,见对方收了刀兵,亦轻轻挥了挥手。黑子等人收刀入鞘,齐整散开,脸上警惕未减分毫。“昱王爷,今日是带着大家闯营来了。”“嚯,别说得这么难听。只是军中出现一个不好的传言,大家疑惑忧心,为着军心不至动荡,只好一起来找你,问个究竟。大家解了惑,自然就散去了。也能止着谣言,还你一个清白。”“噢?”穆王轻笑一声,剑眉高挑,“本王也想看看,本王上下,究竟是哪里不清白。”昱王斜眼看向孟奢,孟奢又看向身旁一人,晏诗记得,方才就是他叫得最欢。“禀告昱王爷,将军,”那人径直抬手指向她,“此人根本不是什么穆王亲卫,她就是刺杀皇上的重犯晏孤飞的女儿——晏诗!”此话一出,众人更是将目光尽数落在穆王身侧的晏诗身上。好巧不巧,她此刻正披着玄狐裘,连同她的身份,这一幕顿时变得玩味起来。若目光是柄利剑,她怕是此刻早已成了筛子。“不知穆王爷对此,是否知情啊?”昱王目光只不过微微打量了几下,便抱着手问穆王。这件事里,她晏诗,只不过是个借口。最终的目的,他们彼此都清楚得很。要么利用晏诗的身份将穆王打成反贼,即便不成,若能逼迫穆王弃车保帅,抓了晏诗,就等于折了穆王一支臂膀,又能动摇穆王在军中的威望,大家也能平衡些。尤其在她张扬地穿着御赐玄狐裘之后,这就更加显得顺理成章了。穆王从听闻流言声起时,便对此心知肚明。是以,晏诗不能逃。穆王看了她一眼,她若不明白……晏诗却比他反应更快,上前半步,朗声道,“一派胡言!”走到孟奢兵卒面前,斥道,“你说我是晏诗,有何证据?”“要我说,你才是杨吉奸细。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你放屁!”“要什么证据,你们大伙看看,她像不像晏孤飞,跟晏诗的画像,也差不了多少!”惊疑的目光又扫来,探究地描摹过她的眉眼。她若不是面对重要场合,易容便不会那番刻意。费时费力不说,难度也大。循着本身的骨骼,稍稍改变下容貌,变得像个青年郎君,是更为方便的。是故她平日便就如此装扮。仔细看,自然是同原本相貌接近的。因而随话音响起的赞同声,讶异声,她并未有丝毫意外。何况,今日来的人中,薛家和凤鸣楼,皆在其中。易容与否,其实差距不大。她心中颇紧,面上却哂笑道,“好笑,光凭相像就能断定了,那还要姓名户簿指纹血样做什么。”“这么说,其实你根本没有证据对吧,就敢来挑拨昱王爷和众将军,上一个卖弄流言的,头还在那挂着呢,你就这么急着想死!”晏诗气势凌厉,站得又近,那人不禁一个哆嗦。“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他是不是奸细,我最清楚。但是你,如此咄咄逼人,莫非是你心虚?”孟奢代属下开口,逼视着她。晏诗冷冷回视这位名门之后,“我再如何,能比得上你孟将军,听凭一个流言,就怂恿整个联军将士和武林各派,来围堵皇上亲封的王爷中帐,这么的咄,咄,逼人吗?!”“何况,我什么身份,穆王爷最是清楚不过,怎么一个王爷的话,你们不信,偏生就只能信你的。莫不是,你想让天下都跟你姓孟?”“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叔叔孟阁老的意思?”“你休得胡搅蛮缠!真假与否,一验便知。你要证据,马上就能给你,就怕你不敢验。”晏诗闻言,明白此时是绝不会有DNA和血迹这些东西的,却不知,对方还有什么方法,能如此的底气十足。“你想怎么个验法?”“呵,”孟奢一声轻笑,“众所周知,晏诗是个女人,而穆王亲卫却是个男人。若是让人亲自验明了男女,自然一切就能真相大白。”“怎么样,你敢不敢?”晏诗放松了下来,笑道,“要我说,倒也不必这么麻烦。”“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是如假包换的女儿身。”“啊……”一众惊呼响起得分外明显。唯有当头这些知情者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孟奢更是毫不掩饰心头的喜悦,大声道,“大家都听见了吧,她亲口承认了!”“天下女子千千万,总不能但凡是个女人,都是晏诗吧。若是孟将军非要如此胡搅蛮缠,这屎盆子我可要还给你孟家诸多女眷了。”“你……”“本王不知道你们为何对她如此关注。”穆王开口,“她自小便是在我云州长大,是一个孤儿,因着武艺超群,前不久才收为亲卫,女装不便,便扮作男子,晏诗一说,却是从何谈起?”“哼,说得好听。一介亲卫,能独自拥有一个帐篷,现在还穿着御赐的玄狐裘,这关系,非同一般吧。”“承蒙孟将军对我军中之事如此关注,想来对其他人的情况也定然了如指掌。就像孟阁老在朝中那般。”不待孟奢解释,又道,“不瞒众人,我同傅羽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晏诗不由看了他一眼。“她自幼在我府中长大,虽名为亲卫,实则视之如兄妹,军中苦寒,她且前不久才孤身前去,为我铲除了碧月宫,让我无后顾之忧,前一日才刚刚回营。如此大功,我将玄狐裘赠与她,有何不妥?”“什么?”“碧月宫?他说的是碧月宫?”“他说碧月宫被那人,那女的给屠了?”“真的假的?”“他上次不是才说一年灭碧月么,果真去了啊。没想到这么快?”军中不如何,武林各派却是啧啧有声,沸耳喧豗。“敢问穆王爷,此事可是真的?”清静大师出声相询。“自然,历经九死一生,差点回不来。所幸天意怜她孤苦,留了一线生机。这才得重逢。天下,从此再无碧月宫,为害武林。”清静大师低头念祷,没有再言。另有人道,“不知令妹师承何门何派,学的是何种功法,武功如此卓绝,竟能年纪轻轻一人独剑,单挑碧月宫一门。想来江湖必不会如此籍籍无名才对。”“我的武功叫花花太岁功,师父姓蓝名凤,你认不认得?”听着这似胡诌又有名有姓,众人面面相觑,皆未闻此人此功。“我看你就是信口胡诌,不敢说出来!”有人不忿被耍,破口大骂。“敢问穆王爷,今年中秋,您是否在息州城中?”另有一人语气不善。穆王眼神一移,发上簪花,蔷薇露浓,浣花门。“不错,本王确在息州城中。”“是否与您这位……亲卫一起,于春风度用饭?”“是又如何。”“我门中师侄三人正于那时那地被人杀死,春风度大乱,穆王爷可知此事?”穆王面如古井无波,“噢?我嫌太吵,没多久便回了,不知竟有此事。”“是吗,”簪花男子目光始终在穆王和晏诗二人身上流转,“可当时人称,杀人的,也是这样一位俊秀青年。”“这么说,你怀疑本王?”“草民不敢,只不过,王爷和令妹既然当日也在,她与晏诗不仅样貌相似,足迹也如此一致,这其中的嫌疑,只怕不是两三句能撇清。”“是啊,陛下赏赐,如今穿戴在她身上,若不说个清楚明白,让一个刺驾余孽享受皇恩,恐怕就连穆王爷你,也难免背上一个谋逆之嫌。”昱王爷一头银丝梳得整齐,双手笼在缀满貂裘的袖子里,老神在在的发话。矛头直指穆王。“还是当着诸位的面,大家畅所欲言,有什么想法尽管当面说出来,一来省得背地里流言四起,军心动荡,二来也好把事情差个水落石出,该捉拿的定罪捉拿,若不是,也好还穆王爷,和这位姑娘一个清白。”“这简单,我有个主意。”语气轻佻,却是窦平章。只见他上前两步,来到晏诗身前,目光如蛇信子,舔舐打量她的面容,“你是晏诗?”说着伸手抚上她的脸。晏诗侧脸避过,眸光半眯,浓浓的警告。他指尖落空,倒也不恼,“骨头倒是生得好的。”“这样吧,若你不是晏诗,你敢不敢大喊三声,‘晏孤飞是狗贼’?”“你要是敢,我就信你,怎么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