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大堂之上,此时安静得可以听到众人隐隐的呼吸声。“主公平静地看着山坡之下一里地上,我军一部士卒正在雪地里打桩立柱,此时已在我军阵前竖起了数千根丈余高的粗大圆木柱,这些木柱上四面都钉有八条尺余长的指头一般粗的尖锐铁钉,便像一根根树立在冰原上的狼牙棒,用三脚架牢牢支撑,并且每根木柱前方十步处都放有一个沉重的拒马,每两根木柱相距三丈,排成一条直线,一根根延绵出去,竟有十多二十里之宽。一部士卒在这一排十多二十里长的木柱直线的后方地面上进行修整,清走积雪,从木柱一线向后平整出一个长长的宽阔的缓坡,一直斜斜延伸到我军所伫立的山坡下。”三凤儿的语气平静淡漠,便像是在诉说一个古老而遥远的故事。“坡下的这些士卒干得很从容,有条不紊,像是在从事一件日常里非常平淡的工作,早已习以为常。他们给每根木柱按主公定下的尺寸,从上到下安装上三个海蚕丝织的垫片,每个垫片相距两尺,然后,便有另一名士卒在两根木柱间来回走动,将三条弦刃牢牢地系在木柱的垫片上。那木柱上系好的弦刃在青白的天光下,便似是透明的,木柱与木柱之间看上去一无所有,但我们知道,那种一无所有不是真的一无所有,是死神之刃在等待收割生命。“远远地看去,那十多二十里长的木柱直线之后的缓坡坡面非常光滑,便像一块长方形的延伸至天际的淡蓝色的巨大冰晶,反映着夕照血红的日光,魅惑而美丽。“是呀,……这些木柱曾经在山谷中树立过,在河滩上树立过,在山坡上树立过,……每一次我看到这些木柱竖起来,木柱上的蚕丝系上去,反映着浅白的,淡蓝的,半透明的颜色,如琴弦一般平和而柔美,却将木柱直线的两边分成两个世界,一边是生,一边是死,我心中便不寒而栗,希望对面的敌人,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是的,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三凤儿说到这里,反复说了这几句话,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伸出手去,手却颤抖着,竟一下端不起酒碗。四凤妹忙站起来,伸出手去,轻轻握着三凤姐那支仅存的手,柔声安慰:“三姐,咱们还在,别怕!”座间其余五人也都站起来,端起酒碗,对三凤儿温言说道:“三凤姐,都过去了,来,咱们干一碗!”三凤儿稳了稳心神,一手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将酒碗重重放在桌上,似乎仍是心有余悸。堂上的食客们见他们七人神情凝重,心中觉得奇怪,人人均想,这弦刃是什么兵器呢?很厉害吗?难道柔美的琴弦,也可以是杀人的刀?三凤儿收束了一下心神,示意四凤等人坐下,然后,继续说道:“我们站在山坡上,向下面的冰天雪地里望去,在金色的暮光中,在苍茫的雪地上,漫天鹅毛似的雪花片片飞舞,于高坡之上远远看去,那一条整齐排列的木柱直线,立在苍茫的冰原上,延伸至远,便如琵琶上一根笔直而柔美的琴弦,随时会在主人纤纤的指尖下奏响一个动听的和声。……主公看着这夕阳之下的无边雪景,心有所动,当时随口吟道,‘谁转琵琶弹侧调,征尘万里伤怀抱。客散黄昏庭院悄。灯相照,春寒燕子归来早。可惜韶光虚过了,多情人已非年少。’……”众人听到这里,一名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突然说道:“妙,妙,妙,好诗词,好一句‘可惜韶光虚过了,多情人已非年少。’王后娘娘真乃天上仙子,文韬武略无不惊艳于世,我等读书人仰慕之至。”端起酒来,眯着眼,咂了两口,似是对这诗词意境的品评还意犹未尽。最后进来的那名被叫做鸣爷的锦衣少年听了这首褰裳随口而吟的诗词,眼中也不禁露出叹赏之意,伸出白嫩细长的手指,拿过面前的酒杯,轻轻小饮一口,口中轻轻吟咏,细细品味。陈彻听了母后褰裳这首诗词,记得是他前世历史上的宋朝朱敦儒的《渔家傲·谁转琵琶弹侧调》,心中暗想,这些人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拍马屁而不觉惭愧,难道今世的这个世界里没有遗存下上古文明所产生的诸多文献?或者说这个世界即便发掘出上古文明的文献,也似是如雪泥鸿爪般少得可怜,上古文明中诸多伟大的作品已经沉入历史的尘埃了!但是,这一世给了自己这副生身的母亲能将他曾经过的前世里的诗文出口而诵,她老人家又从哪里熟读了这首久远的上古时代的文句的呢?难不成这一世的母亲褰裳也是前世文明世界里穿越而来的时空旅行者?不会这么巧吧?他心中的疑惑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当下,也就只能那个啥了,就当是这个母亲天纵英才,在这个世界里,她老人家文思如潮,吟了首与前世某个文学大师一模一样的文字吧,算了,管它大爷的呢。他端起酒碗,默默无语地小饮了一口,继续听人家讲古。“主公骑了胭脂雪,站在中军之前,看着前面远远的雪原上,数名骑士由几个移动的小黑点,渐渐变大,最后从两根缠有红布的木柱间穿过,快速纵马奔上山坡来,下马来到主公身前,半跪于地,报主公道,‘回褰帅,据探报,敌军今日自凌晨至现在严阵待我军进攻,欲与我军在城下决战,我军迟迟按兵不动,此时,敌军营中炊烟正在升起,齐军已显疲态。城中今夜的留守城防巡逻暗号,我等已查明,请褰帅过目。’说罢,取出一个小竹筒,双手递给主公,主公抽出情报,看了看,将情报递给军中参谋,沉思半晌,抬头看了看天色,其时红日已西,漫天白雪飞舞,两里之外,眼目便朦胧一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