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灵药的救治和王、段两人的运功疗伤,欧阳锋的伤势大好,翌日已经可以落地行走。本想留在祠中照顾的欧阳克,却被欧阳锋要求一起上山观战。“叔父,你的伤还没好,大动干戈的话伤口会裂开。”欧阳克颇为无奈,但欧阳锋从来不是可以听劝的人,只见他目光炯炯,语气坚决道。“不,我一定要亲眼看到,打败我的两个人,谁才是天下第一!”“叔父,他们……唉,你到底喜欢的是武功,还是天下第一啊?”欧阳克一直有个疑问,欧阳锋执着的是什么?他若是喜欢武功,但为了成为天下第一,又做了不少令人不齿的事。若他想要天下第一,可他练武的虔诚,又是自己从所未见的?有一说一,他觉得华山上的高手加起来,也没有欧阳锋对武学专注的十分之一。重阳崇道,洪七贪吃,周伯通好玩,林朝英痴情,黄药师分心杂学,段智兴先重政事而后投佛门。但欧阳锋不一样,他另外操蛇下毒的功夫是祖宗流传下来的,可以依书直用,他七岁的时候就玩出花来了。庄中一些年老的仆役蛇奴说过,欧阳锋这些家传本领是历代家主中最粗浅的,他下毒的手法生硬,操蛇的本领也没有不高。初时他不以为然,直至他见过一位年长蛇奴,那家伙简直就是大蛇丸转世。谁能想到他干瘦的身躯里居然这么能藏,瞬间之中就闪出上百条毒蛇,品种不一,大小长短各异,而且每一条蛇目光都是幽冷发绿,白齿森寒,显然都是见血封喉的毒蛇,据说从他学会操蛇一天起,就没人敢靠近他一丈之内。除此之外,还有白驼山庄收藏中土域外或是祖上流传的各种奇毒,每一种功效都是骇人听闻,但这些毒药没有一瓶是与欧阳锋有关。因为他在其他方面根本用心不多,一心向武,也因为此,他利用白驼山庄的影响力,不断地收集各个地区的武学,除了中土西域,还有西藏等边远落后的地区都有所接触,从而在钱库、粮库和兵库外,又新建了一个武库。听到欧阳克此话后,欧阳锋斜睨了一眼,笑道:“克儿,你看这些中原人都已经家徒四壁了,为何还要十年寒窗,读书识字?”“当然为了考取功名,加官进爵。”欧阳克不假思索地说出口,都下一刻又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难道他们之间就没有纯粹喜欢读书、钻研学问的人吗?不,肯定有的,但如果有机会让他们做官,他们也绝不会推辞。因为两者不仅不相悖,而且是相辅相成,因为当官后他们就能读更多书。相反,如果他们终日困于一隅,又能学到多少学问,百年过后也终为土灰。你向来推崇汉学,难道不明白什么是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欧阳锋点点头,直盯着他,道:“那我问你,若我不能当天下第一,那于世上又有何德?有何功?有何言?有何价值?”欧阳克怔楞在地,哑口无言。一直以来,对于欧阳锋他心中都是带着穿越者高居临下的俯视,但没想今日竟被他说教了一番,而这番话确实也令他无法反驳。他也是人,也会因俗世道理而深有同感。前世他只是一介俗人,最大的梦想也只是大富大贵,吃穿不愁。今日他时来运转,一出世就含着金钥匙,锦衣玉食,富贵无边,就算他四处折腾,但这与花天酒地的富二代其实也没两样,只要他们不创业,家底十世也花不完……相反,欧阳锋已经找到了一生为之追求的爱好事业——武学,并且也找到了一大堆可利用、可钳制的职业经纪人代为管理,如今他的事业也是红红火火,并为家业提供护航,所以白驼山庄这几年的影响力也是一日胜过一日。人家是超脱了的物质需求,有了自己的精神粮食,并开始寻求更上一层的荣誉需求。而他却不理解,还在吃老本,反而夸夸自谈,洋洋得意,这不就是井底之蛙吗?欧阳克顿觉脸上红烫烫。欧阳锋不再管他,自己踉踉跄跄地起了身,路过他身边后,便蹒跚而去。而伫立良久的欧阳克,一时半刻也想不通,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日上当头。背着欧阳锋的欧阳克不断在树上飞跃,终于来到了华山之巅。因昨日王重阳损耗功力为欧阳锋疗伤,欧阳克向林朝英请求暂缓时间,便协定午时过后才开始论剑。青岩之上,林朝英长身玉立,冷艳绝伦,双目含威,眉宇带煞,合起来又有一阵摄人的英气,宛如一尊神女玉像,手持双剑,极目远视。王重阳则盘膝对面,闭目打坐,清虚宝剑横放在腿上,清风荡漾,衣袂飘飘,似羽化飞仙,又如吕祖降世。“你们来了?”王重阳似是察觉到欧阳锋叔侄的道理,含笑侧目。“久等了。”欧阳克点点头。如今到了未时,两人尚未开战,该是怕他俩错过,欧阳克心生感激。他把欧阳锋放在一个视觉甚好的巨岩边后,便起身跃上,高居临下,视线开阔。“想不到我还有和朝英比剑的一日,甚好。”王重阳神色宽慰,抚须而笑。“我也想不到。”林朝英眸光一沉,颇有感触道:“这怕是最后一次吧。”王重阳笑意一滞,逐渐失色,沉沉道,“愚兄昧然,令英妹困苦多年,今日战后,还望能与卿握手言和,重归旧好。”王重阳这话,却是令众人出乎意料,惊呼不断。全真教戒律森严,向来禁止结婚生子,王重阳出家数十年,又是全真教的创始人,一向德高望重,如今竟然当中流露出要还俗成婚的念头,众人心中岂能不生波澜。而一片无人关注的黄药师,此刻更是脸色煞白,忧心忡忡,生怕林朝英会答应。其他人更是想到,王重阳会不会故意让赛,令林朝英夺得魁首,取走九阴真经。全真三子则觉天崩地裂,脾气最为暴躁的丘处机忍不住了,当即大步上前。却被马钰和孙不二拉住,他二人本是恩爱夫妇,后来半路出家,但还明白红尘凡俗,自然知道王重阳是想在临终之前不留遗憾,也让林朝英不再困苦。林朝英怔愣半刻后,适时一笑,宛如冰雪消融,百花盛放,美不胜收。王重阳见此,心中一喜,却听林朝英道:“谢谢你,中孚,这确是我多年的心愿,如今达成,确实让我放下心头大石。”王重阳似乎听出她话中的其他意思,追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林朝英摇摇头道:“有什么事都等这一战结束后再说吧。”王重阳顿时明白过来,这一战已不仅关系于他们之间,还有关乎其他被他们击败过对手,以及江湖中观望的各个武林人士。他们虽然没有走到最后,但也是全力以赴追逐过,若今日一战无法堵住他们的嘴,他日定必再生动乱,难以遏止。如此想来,却是他孟浪了,但这种鲁莽轻率又令他觉得新鲜,自他入道以后,参透了清净虚无的妙诣,就已经很久出现过激烈的情绪了。这世间,能牵动他心绪的人,怕就只有朝英一人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