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万籁俱寂。皎洁的月光洒下,照亮了一处古朴典雅的庭院。借着柔和的月光,依稀可见一个老人半躺在一张石桌前。他身着褴褛的青灰长衫,凌乱的白发没有任何束缚地披散着,显得不修边幅。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干枯褶皱的手提着一个酒坛。虽已是行将就木之态,但老人单手提起酒坛轻松无比。一口接一口烈酒入喉,老人却没有一丝醉意,酒量比虬髯大汉犹有过之。石桌对面,一名女子盘膝而坐。凤眼半弯藏琥珀,肤若凝脂似月华。一袭白衣衬托着那堪称无瑕的容颜,如若谪世仙子,清冷傲岸。足以迷倒芸芸众生,倾倒千世浮华。老人灌了一口酒,缓缓开口道:“堂堂九幽女帝,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见我这个糟老头子了?”声音沙哑低沉。“要走了,来见见故人。”轻灵动听的声音传来,如同空谷幽兰般令人禁不住沉醉其中。可这动听的声音之中,却同样夹杂着令人决然不敢侵犯的威严,令人闻之心中发寒。“走?走去何方?”老人随口问道。女子却沉默了。见女子不应,老人这才抬眼看了看她。这一看,他浑浊的老眼顿时瞪大了一圈。并不是被绝色所惊艳,只因他发现女子的身体,是虚幻的!良久,老人将目光挪回到酒坛上,缓缓道:“灵魂?”“嗯。”“堂堂九幽女帝,独步天下,谁能毁你肉身?”女子沉默了数秒,说出了一个字:“天。”语落,她眼底闪过冷芒,又透出乏力与无奈。“天……”老人喃喃重复了一遍,抬起酒坛,猛灌一口。酒液从两边溢出,打湿了他的衣衫。他不擦拭,也不在意。咽下烈酒,老人有些惆怅地说道:“走……三千大道,因果轮回,人活一世,终不过是过眼云烟。是该走了……”顿了顿,老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女子问道:“他呢?”闻言,女子眼神一黯。她抬起右手放在石桌上,缓缓摊开手掌。只见一大一小两个半透明光球漂浮在她手掌之上。老人瞳孔猛地一缩,惊讶程度似乎更胜之前。“一魂一魄?”女子点了点头。老人叹了口气:“世间万灵皆有三魂六魄。一魂一魄……他竟连完整的灵魂都未能留下。”女子闭口不言,唯有满目哀伤。老人抬头望向夜空,感慨道:“真是物是人非啊……你剑断黄泉,一统九幽,以一人之力颠覆整个古幽宫。他十方神器,魔瞳噬天,万古以来证道逆天第一人。”老人顿了顿,摇了摇头:“可终究还是挣不脱这天道束缚,走不出这命运之路……”“你说……道境真的存在吗?”女子顿了顿,“天,当真不可逆吗?”话音刚落,天边骤然响起一道惊雷,紧接着,便是瓢泼大雨。雨水浸湿了老人全身,但他毫不在意,好像因为女子刚刚那一问而陷入了呆滞。雨水落到女子身上,则直接穿了过去,落在地上,好像她本就不存在一般。恍然间,女子的身体仿佛更虚幻了几分,她手中的一魂一魄也黯淡了少许。老人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回答女子的问题。他沙哑道:“该走了。”女子却低头不语。老人问:“还有什么放不下么?”女子伸出左手,露出洁白的皓腕内侧。只见原本白皙的肌肤竟烙上了一个晦涩的血色印记。她语气绝望:“我已身中转轮血咒,轮回万世也永远是一个无法修炼的废物。而他,只剩下一魂一魄,即使入了轮回,灵魂残缺,又怎能成功转世?”女子收回左手,呆呆地注视着右手掌中的一魂一魄:“走……又有何意义?”老人语气低沉:“不入轮回,那便是孤魂野鬼。若还心存怨念,那便是厉鬼冤魂。受万世之苦、永生之痛。况且,谁说一魂一魄就一定不能转世的?别忘了,他是斩过天的人。”女子抚摸着手中的一魂一魄,眼中流露出别样的情愫,但立刻又被哀愁所覆盖:“就算他真的转世成功了又能如何?轮回转世后,我不再是我,他不再是他,我不再认得他,他也不再记得我。这茫茫大世,万千宇宙,谁都不知转世后自己会在何处。入轮回,即是入陌路……”老人摇了摇头:“入轮回,便有无限可能。”良久的沉默之后,女子方才轻启朱唇,有些艰涩又仿佛有些释然地说道:“但愿吧。”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魂一魄,站起身来:“我们走了。”“走吧。”老人摆了摆手。女子和一魂一魄,化作光点消散。他们的离开,很安静,被湮没在雨声中。只有老人知道,昔日携手共天下的两大强者,已经入了轮回。老人看向酒坛。大雨早已落进坛中,冲淡了美酒。那一双浑浊的老眼中似是布满了沧桑,又似布满了离愁。老人感叹道:“酒已浊,人已去,情已断,泪难流。这普天之下男男女女,终是走不出一个情字。这万千宇宙芸芸众生,终是逃不过一个天字……”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撕裂了黑暗,远处的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老人抬头望着朝阳,猛地提起酒坛,灌下一口坛中浊酒,喃喃自语:“寒苦已入喉,覆水泪难收,回首白头望,断肠亦断头……”她,魂烙血咒,辗转千秋万代终不休。他,身遭天谴,唯剩一魂一魄入轮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