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这边,若落晨煜并未下跪,他虽然接受八十军棍,但不代表他做错了。贺赖仪坐到主理之位,过了一会儿单元龙居然来了,他悄无声息地坐在次位。刑台上走来八个魁梧役吏,分成两队,队头的两人各持一根婴儿小臂般粗壮的三菱铁棍。三菱铁棍的棱角让受刑者背部受力面积变小,身体自然会承受其全部力量。一般棍下皮肉会有大量淤血,十分惨烈。若是打中要害,可切筋断骨。这种刑罚在军中已经很少使用了。若落晨煜更是严令禁止在飞鹰骑中使用。但大魏也只有一个飞鹰骑,而若落晨煜的敌人却在四面八方,这八个人不用想也知道贺赖仪是故意安排的。八人分别站在若落晨煜两边,表情狂妄猖獗,跃跃欲试。角言与亢博拦住他们,若落晨煜需自行卸甲。可他们的阻拦也只有片刻功夫,该来的还是会来。他把卸下的麒麟甲整齐地放在一边,把头发搂到肩前一侧,静默下来。贺赖仪有些急躁,急忙摆手行刑。左右两个役吏按住若落晨煜肩膀,想让他跪下。若落晨煜一个抖擞,把二人震开。贺赖仪一拳砸在桌上,震怒道:“你什么意思,抗旨吗?”“我只请了八十军棍,并没有请跪。”若落晨煜从容的道。贺赖仪看向单元龙,单元龙点点头,“是这样的。”贺赖仪撇撇嘴,只能忍下这口气,然后大声喝道:“给我打,站着打。”两个役吏后退一步,挥舞三菱棍打在若落晨煜的后颈背上。顿时,绞心的疼痛向海水一样不断袭来,血液也随之灼热起来。“一、二…七、八、九......”过了三十下,若落晨煜的额头冒出细微汗丝,嘴唇的颜色也淡了下去。他的神情倒是依旧从容,甚至嘴角还有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笑。本来想看热闹的百姓,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站着被打了这么久,还纹丝未动的人。“他不知道疼?”“太厉害了。”杖行的两个役吏手震麻了,又换了两个。“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若落晨煜的中衣已经被血水浸透,后背更是惨不忍睹。行刑的人丝毫没有手软,血粘在三菱棍上,被甩到空中,空气里都弥散着血腥味。人群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挤进来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此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的鼻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溅了一滴血。父亲是想让孩子来练练胆子,再说还有钱拿,何乐不为。孩子母亲开始责怪他不该为了那点钱来这遭罪,一家三口急忙离开。有几个上了年纪的人,也垂下眼睑,不忍再看了。若落晨煜始终未吭一声,双手时而握紧,时而伸展。还——扛得住。郭安在下面牙都快咬碎了。贺赖仪不过瘾,向役吏使了一个眼色。役吏忽然一棍打在若落晨煜的腿弯处,他不堪重击,单膝跪下,膝盖骨重重地撞击在邢台上...“将军...”郭安瞪圆了双眼,要不是有人拦着,他已经冲上去了。若落晨煜顾不上身后火辣辣地疼,先伸手示意郭安不要冲动。“你们最好不要太过分。”郭安知道警告起不了什么作用,可是他不说,他们还会更嚣张。贺赖仪这回痛快了,洋洋得意的道:“换人继续打。”台上又换了两个役吏,台下却冲进来一队宿卫军,正是若落鲁瑶。“将军...”“将军...”若落鲁瑶见此情景,面如青铁,目如火焰。指着贺赖仪吼道:“贺赖仪,你有种。”贺赖仪愤恨而起,“若落鲁瑶,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若落鲁瑶脾气暴躁,撸起袖子便要往上冲,幸而被杨一拦下,“领军大人,不要轻举妄动...”若落鲁瑶看向郭安,郭安愤恨地攥紧双拳,却不敢给任何回应。他知道...这八十军棍是唯一能给若洛府一个喘息的机会。若落鲁瑶从郭安那里得不到回应,又看向若落晨煜,“将军啊...”若落晨煜已经重新站起来,虽然他现在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刚才那一下让他咬破了嘴唇,有些狼狈。可他的一双星目仍然炯炯有神,他向若落鲁瑶摇头。“继续啊。”贺赖仪喝道:“看什么呢。”角言也怕他们动手,上前一步示意他不要冲动。身后的役吏继续打,“五十、五十一...”若落鲁瑶见管不了台上,转身让手下把人群驱散,“看什么看,都散开。”骚动之中,有鼓动之人,借此机会又煽动一波,“若落府的官兵打人了,打人了...”刚刚沉静下去的声音又涌上来,各种怨怼,咒骂,仿佛要把所有的不公都宣泄出去。之前没用上的污水、杂碎纷纷上场。若落鲁瑶不肯退,就那么直挺挺地挡在刑台前,杨一和其他南门宿卫军像是约定好的一样,并排而立,昂首挺胸,任凭百姓推搡殴打。他们救不了将军,至少能替将军挡一挡百姓的攻击。郭安心绪翻涌,他不是圣人,做不到隐忍不发。他要让所有百姓知道,将军为大魏做了什么,不能以这一个俘虏抹杀了他所有的功绩。他上前一步,高声呼喊,“武卫将军,平北燕、胜后秦、援东境,安国邦。”“武卫将军杀敌寇、灭海贼、剿悍匪,为国为民。”紧接着,刑台前响起了撼天动地的呼喊,“平北燕、胜后秦、援东境,安国邦。杀敌寇、灭海贼、剿悍匪,为国为民。”一声比一声高,一波比一波齐。霎时,若落晨煜的功勋响彻太庙。百姓们从没见过这般阵仗,全都傻眼了。有人细语道:“我也听说过,这个将军立了不少战功,应该不至于是叛徒吧。”“大魏的疆土一半都是他守下来的,他要是叛徒还会做这些?”“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咱们还扔不扔?”“还是别扔了。”台上的役吏也被排山倒海的喊声吓到手软,不禁偷瞄起了贺赖仪。此时的贺赖仪没有了往日的风度,也不像刚才那样冷清。他半趴在桌上,胸口剧烈起伏,手指颤抖地指着若落晨,“给我打,继续打…你们都是废物吗”他的责骂声已经淹没在若落晨煜的功勋中…“七十、七十一、七十二...”角言与亢博默默地数着,他们敬佩若落晨煜,却也有自身的责任,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这场刑罚快点结束。反观这一切的关键人物——若落晨煜。毫无血色的脸上,笑意越来越浓。他想到宋胤礼问的那句话,“你这么做值得吗?”现在想想,值得。“马上要结束了。”郭安回头看了一眼若落晨煜,正好与他的眼神相交,笃定的眼神已经不需要任何言语。郭安不忍心再看,心中跟着默念…马上就要结束了。贺赖仪让角言把刑台与南门宿卫军隔离开来,以免他们捣乱。角言不屑于顾,假装没听到,若落晨煜七十军棍都承受下来了,还会差这最后几下吗!“七十八、七十九、八十。”角言故意高声道:“行刑完毕。”亢博一把拽住役吏的手腕,以免他们错手再加一下。处罚结束,贺赖仪终于坐回椅子上,眉头也舒展开了,他现在可以让若洛晨煜立刻走,也可以将人带回去,再让人来接。他砸吧砸吧嘴,选择了后者,让角言带若落晨煜回廷尉处。他这个决定让场面再度失控。若洛鲁瑶根本等不了了,带着手下往台上冲。角言不得已,只能用十六卫的人拦着。南门宿卫军对廷尉处十六卫,又是一场较量。“别让他们过来…把人…带回去…回去。”贺赖仪一边发号施令,一边准备离开。“把将军带回府,我们要把将军带回府。”若落鲁瑶不甘示弱。按照级别来说,若落鲁瑶比贺赖仪低好几个等级,可他现在什么都管不了了,将军的命就是天。郭安逮住一个机会,从双方争斗中抽身,不过待他冲到台前时,发现若落晨煜已经被一道倩影挡住。金黄色的裙摆平铺在刑台上,乌黑的长发散落肩头,头上腾云藤朱钗闪着耀眼的光芒。楚安仰着头,忽闪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可她倔强的忍着,伸手擦去若落晨煜嘴角的血丝,“很疼吧。”若落晨煜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刚刚一片混乱,他也勉强才能撑住身子。她就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一身金黄彩衣,眉黛肤白,嫣如丹果,活脱脱的画中精灵。“疼...”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说假话。“我说过,要保护你。我失言了。”楚安委屈的小脸挤作一团,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了,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保护我?这是她第二次说了,可为什么这次听着一点不想笑。他轻轻闭上眼睛,沉静一下心。再睁开时,看着比自己还可怜的小丫头,安慰道:“虽然疼,但是无碍...咳...咳咳。”她习惯性地想要拍拍他的后背,可手刚举起来,便看到血肉模糊一片,愣住了。“你是谁?”角言的声音从侧面传来。楚安被人叫醒,顿时慌乱起来,她从袖口拿出两个玉罐,拳头大小,一黑一白,“黑的是吃的,白的是涂抹的,记住了。”说完,在角言过来的瞬间冲下刑台,与此同时郭安从另一边上来,拦住上前查看的角言,“那是楚宰辅的女儿,不要多管闲事了。” , )
第四十七章 太庙行刑2(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