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啊。”兰泽认真绷着一张严肃的脸,“王二是我二哥,但你不是。亲兄弟哪有隔夜仇?说不定就是你,捡了王二的尿不湿飞我头上。你的仇,我反正记一辈子了,还得记着。”“什么?你们竟然结拜了?”圆地好像有点被玩坏了,关注点和兰泽预想的不一样。“什么时候的事?除了王二和妖精,你们还有谁?”“你该不会以为,我应该和你结拜的吧?”兰泽好笑地问。“不该吗?从小我那么照顾你。”“往我头上扔尿不湿?”“说了不是我了……”圆地委屈地看着他,“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给你做饭吃了。下顿我不做了!”“哎,还有下顿。太好了!我想吃豆腐馅饼!”圆地傻傻看着他。长叹一声,选择认命:“算了,明天给你搓香菇丸子吃。再来个笋干烧面筋,配丝瓜豆腐汤。豆腐饼可以当主食。可是……这么大的事,王二怎么没和我说呢?”“你一个出家人,告诉你这些俗事干嘛?”兰泽反问。“难不成你想还俗?”“哦,也对。”忽然之间,圆地老和尚释然了。斋堂里又凉快又僻静。张蟠没热闹可看,蹦回原位继续放武打片。圆地又开始纠结。刚才的冲动劲过去了。他需要酝酿一下怎么开口,必须强力制止禅寺中的不当行为。打打杀杀的老电影本来就不合适。哪怕换一部没和尚的片子,也不适合在庙里放。又一个老爷爷进了斋堂。这个老爷爷走路慢悠悠的。头上花白头发,脸上皮肉下垂,褶子比老和尚多得多。身旁搀扶着他的小姑娘,脸上打着银色标记码,不是个人类。是民政部门派发的养老用仿生结构体。“小二哥。”兰泽见他进来,像个年轻人似的,从椅子上蹦起身为他倒茶。倒了半杯,壶空了。“泡茶。”他把壶往圆地跟前一推。圆地:“……”“恪齐不用忙。”老人叫着圆地的俗家名字,从小姑娘背着的大包侧边摸出一个保温杯。“我有这个。”王二动过大手术,早早进入了养老生活。日子过得非常养生。但身体状况,也就那样了。“我还是再泡一壶吧。”圆地自去清理茶壶,再取热水泡茶,就听兰泽问王二尿不湿的事情。幼儿园时代,过去都快七十年了。他还真是念念不忘啊!“尿不湿啊?嗯。有可能就是我。”王二毫不讳言。“我和这东西有缘啊!现在还好,只是有点滴答,再过两年,我看得用回尿不湿了。”“我最恨有人朝我头上飞尿不湿了!”兰泽恨恨地说。“那怎么办呢?是不是我扔的,反正我也记不清了。当年幼儿园的监控记录,这都多少年了,也不知道删除了没有。要不然,你找几个孙子,扔我一头?”王二抱着保温杯,靠着椅子背,镇定地提着建议。“你选几个排放量大的孩子,我不在乎多收利息。”“王二我恨你。”“乖。”王二伸手,揉揉他的雪白头发。“要不你揍我一顿消消气?”“呵……一拳倒的老货。”“咳,黑历史就别提了。”王二开心地打马虎眼。圆地端着茶回来,终于把憋了半天的话,对准张蟠的方向说了出来:“在禅院里不要看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涉及到侮辱我教的内容,那就更不行了。”神色郑重,态度坚决。张蟠停下投影,瞅了老和尚一样,又回头望。“老头?”在场三个老头呢。“嗯。”兰泽应了声。“大师说得对。这里是公共区域,你要看回客房看去。”圆地想说:客房也是禅院的一部分,也不合适。“算了。不看了。”张蟠麻利地切换页面,放出一整面墙的……数学公式。圆地老和尚只看了这面墙几眼,就觉得头晕。数学符号整齐而又混乱,仿佛宇宙爆炸了。他正开始佩服小泽大魔王,子孙后代的智力竟然如此了得。忽然就见张蟠小朋友,胳膊往身后的长餐桌上一摊,脖子一歪,睡着了。这东西的催眠效果……很好。“熊孩子。”兰泽扯着张蟠的胳膊把他抡了起来,扛到了自己肩上。投影自动熄灭了。小朋友只吭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趴在长辈膀子上继续睡。兰泽的跟班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我送张蟠回客房?”“你别接手了。我自己来吧。”圆地和尚带路。陪着兰泽,把孩子送到禅院侧面区域的客房。王二本来也要跟他们一起去客房,可他走几步就大喘气。兰泽心急,扛着体型接近成年的熊孩子还健步如飞。王二实在追不上。兰泽把熊孩子扔床上,就出房间来找圆地和尚。找他赔衣服。弄坏衣服,得负责任。圆地有点懵:“我哪有衣服赔给你呢。我赔钱行吗?”于是兰泽展示了同款T恤的页面。¥13580一打,标价感人。好好的衣服,看上去没什么特殊的。卖这么贵干嘛?老和尚凭退休金买得起,但……这不值得。“我的衣服,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圆地犹豫道,“不过,夏天能穿的,一共就那么几件。”圆地带路。带兰泽去僧人们的宿舍区。那一片房子从外面远看很古朴,和宾客区相比有些陈旧。但里面完全不是那回事,每一样家具都不落伍,所以充满了世俗的气息。老和尚的居住条件不错。单人房间带卫浴。他打开小衣柜,抱出夏天衣服让兰泽随便挑。兰泽一眼看中老和尚干农活穿的对襟小短褂。“就这件了!”“这是干粗活的工作服,阻燃帆布料的,不是什么好衣服……”“没事。”“反正你别嫌弃。”“就这件,看上去特别有武僧气质。”兰泽开心地套上身,还在小竹床上翻了个跟头。险些把床震塌。潇洒翻身,落地出拳:“哈!”就好像自己成功出家了。“你这……唉,”圆地嘟哝,“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管的着吗?”“再怎么说,这是我的房间。子孙辈不端正,根子不就在你这里吗?”涉及到子孙,问题有点严肃。兰泽心情好,瞟他一眼,不争论。“哎?不对劲。不对劲。”圆地终于想起了点什么。“刚才你给我看的衣服价格是一打的。十二件吧?”“没错,我每次都买一打。夏装消耗快,忙起来根本没时间洗衣服。穿脏就扔。”“……”圆地表情纠结变换。一千多一件,说起来,还是不值得啊!“其实,本来我可以帮你缝一下。”“犯不着。我自己会缝。”“??你不是穿脏就扔吗?”“可我这阵子有空啊!闲着没事,洗洗脏衣服,揍揍熊孩子,还是挺有生活气息的。”圆地老和尚有点乱:“……你的生活气息,听着可不太正经。六十年前是打小孩,现在还是打小孩。你这辈子,除了打小孩还有别的追求吗?整天尽琢磨怎么欺负弱小了。”“谁是弱小了?”兰泽反问。圆地琢磨过来,自己说的话不对劲。哪哪都乱。“……自己家的孩子,不打白不……呃。”话说错,还是别抹了。反正抹不平。“难怪妖精要揍你,不揍你揍谁?这一会功夫,我让你气得牙痒痒。也就是我懒得计较,也舍不得打你。”老和尚又较真了:“刚才打架,难道不算打我?”兰泽反问他:“我打到你了吗?”和尚沉思片刻,恍然大悟:“你骗我衣服!”“嘿!侮辱我人格,真要打你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