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椒肉丝、盐煎肉、番茄鸡蛋，你更喜欢吃哪个？”赵欢喜说着，从床与墙的缝隙间抽出折叠桌，在宿舍中央展开。夏招摇暂时还处于后路被断的迷茫中，一时不知道应该回答些什么合适。不过，原本有些蔫蔫的唐清莹仿佛突然复活了一样，迅速站起身从赵欢喜手中接过塑料袋。“当然还是老样子，排开一起吃——你有多拿几双筷子的吧？”她熟练地从塑料袋中取出快餐盒依次铺开，赵欢喜也从口袋中摸出好几双一次性筷子。两人三下两下布置好餐桌，三份菜、三份饭……咦！这之中还有她的那份吗？！夏招摇看着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菜肴，脚底好像被黏上了胶水一样。“说起来，小招摇，你还在寻找合适的学生兼职吧？”赵欢喜拉过椅子坐在桌边，嘴里鼓囊囊地说道。她不知道从哪里又抽出了一份报名表，递到了夏招摇的手中。“糖糖给你介绍过了吧，怀江大学的知名恋爱咨询团队——欢糖万事屋。”“虽然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始招新，但我可以特批你先实习一个月。”夏招摇小口小口地刨着米饭，含糊不清地支吾应着。她熄屏的手机界面上，依然还显示着各种关于“欢糖万事屋”的激烈评价。无论是两位学姐的描述还是校园墙上的留言，这好像的确是在进行着校园恋爱的咨询，但又莫名其妙地以与人想象中不太一样的方式去展开，而从结果上看自然也是完全反向的——简直堪称现实版的分手大师。从内心来说，夏招摇多少有些抗拒加入这种奇奇怪怪的组织，毕竟老夏现在还背负着重债。可是刚才唐清莹学姐那五位数的报酬让她动摇了……那可是实打实的“金光大道”啊！而且……怀江大学的青椒肉丝、盐煎肉、番茄鸡蛋也太好吃了吧！夏招摇本来想稍微克制一下，可那刚断生、气息清香的青椒丝实在太开胃了。怀江这边似乎喜欢用“豆豉”作为烹饪佐料之一，而盐煎肉就是其中的代表菜式。三分肥七分瘦的猪肉片隐隐约约有种焦焦的味道，咸鲜焦脆，但又不是那种难以拒绝的干瘪。那些脆脆的青椒，还有软软的蒜苗……夏招摇从来没有觉得米饭、青椒和猪肉，三者会是那么的梦幻。哦！还有番茄鸡蛋——这边的番茄鸡蛋似乎不会放糖，咸甜的番茄与炒鸡蛋混合在一起，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前两道菜的厚实肉感，而另一方面，青椒肉丝与盐煎肉的爽口肥美，也成为了从番茄浓汁中解放出来的绳索。嗝——抵达怀江这么多天了，夏招摇第一次感受到了怀江这座美食之都的魅力。所以……看着这么多好吃的东西的份上……“那个，学姐——”夏招摇抬起头主动看向赵欢喜。“实习的话，我主要做些什么呢？工作目标之类的。”“工作目标啊——”赵欢喜夹着一夹青椒丝，思索了半秒后，兴致勃勃地说道。“不如，你索性以欢糖万事屋下下任社长为目标，这样去努力好了！”“下……下下任社长？”“没错，因为糖糖是下任社长。”夏招摇正迟疑着不知该怎么回答，唐清莹忽然开口说道。“先从一些简单的地方入手吧，譬如帮忙回复新生群里的信息，引导委托人填表。”“新生群？”“嗯，学校本来安排了学生会的人负责——”唐清莹点了点头，滑开手机，点出一个QQ聊天界面递给夏招摇。“不过学生会一边会分派到各个楼栋、创业公司，姑且算是外包客服吧？”“我整理了一些基本的校园指南，你先大致看一看……假如没什么问题的话，从明天开始就由你来负责怀江大学2022级新生6群、7群的答疑，遇到什么不懂的，到时候再直接问我就好。打字聊天你没问题的，对吧？”“噢噢——”夏招摇飞快点头，一边好奇地看着屏幕上不断冒出来的文字泡。“哇，果然不愧是我看中的欢糖万事屋的接班人。”赵欢喜开心地说道，唐清莹直接无视了她。“开学前一般没有恋爱委托，新生群是最大的潜在客户群，我们最好把握住。”原来仅仅只是加新生群帮忙去解答一些入学问题吗？夏招摇不禁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扫码进群。“其实是有的哦。”就在这时，赵欢喜忽然开口说道，她看了一眼手机。“正好下午有件恋爱委托，太巧了，招摇你一起来看看吧。”“咦？恋爱委托？下午就去？”唐清莹耸了耸肩，关掉了刚打开的入群二维码。“也行吧，相比起新生群这边，体验恋爱咨询工作还是更重要一点。”赵欢喜纠正道：“不是体验，从下午开始就是正式实习了。”“好吧，这次是恋爱核算对吧？那你去就行了。”“呃，等等……关于恋爱咨询什么的，我完全没有这方面——”…………“我听说，你们会根据每个人情况分析恋爱的可行性？”那名委托人怀疑地问道，从她的语气中就能感受到浓浓的质疑情绪。“准确来说，应该叫做可视化的恋爱核算。”赵欢喜双手交叉平放在桌面上，语气自信地说道。坐在她对面的是一对忐忑不安的情侣，某种不安的情绪萦绕在空气之中。与其说是恋爱委托，在夏招摇看来更像是什么试胆大会——或许这么说没错，毕竟欢糖万事屋在怀江大学几乎和传说中的“FFF社团”没有什么区别，但凡在这里咨询过的情侣，目前还有出现成功走到最后的。“还有呢，我们采用的预付费模式——假如两位一起来，那就是两位分别V我五十。”“哦……好的。”那对情侣明显此前了解过这些，看起来并不太惊讶。没有任何犹豫就各自取出手机在赵欢喜的微信收款码上扫了一下。随着清脆的收款声响起，旁边的赵欢喜明显变得热情起来。话又说回来，这里是位于图书馆后方的创业基地，欢糖万事屋在里边有一间背街的办公室。所以那张宣传单上的描述没有骗人，这个奇奇怪怪的万事屋，还真是有学校备案、并且支持的项目。而作为负责人之一的赵欢喜，显然在“恋爱核算”方面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只听她流畅地说了起来，就仿佛在读着一张看不见的说明稿一样：“陷入恋爱的双方，首先要了解彼此的人生目标。既然相爱，至少人生目标不能反向。”人生目标？这听起来没什么个毛病啊，很正确的开场白。“恋爱是一种消费，它有时会降低你通往人生目标的成本，但更多时候会增加。”“譬如我们从最基本的地方开始，你们对恋爱关系的持续时间有预期吗？”“假如一方打算白头到老，而另一方只是消磨时光那就绕弯路了。”赵欢喜从随身小包取出了一张A4纸和一支笔，画出两条长短不一的线条，推向前方那对情侣。“时间成本是最昂贵的沉没成本，所以你们首先要确保彼此这份感情的终点在可以接受的重合区间。”“可我们现在还没有考虑那么长远……”那名女生开口说道，话虽这样说，但她的表情却认真了起来。“哎呀，我们肯定会一直在一起的——”男生飞快说道，亲昵地搂住女孩的肩膀。这不是很正常、美好的情况吗？无论是委托人，还是赵欢喜学姐这边。校园墙上的那些铺天盖地的吐槽帖子……不会是黑粉或者对家发的吧？“哎呀，这么说来，至少是有着婚姻意向的吧？”赵欢喜十分认真地开口说道，“那么，你有告诉过你父母这件事吗？”“呃，还没来得及……”“那为什么不现在先发一条信息呢？”夏招摇不禁看向她的脸，学姐头顶好像出现了黑色的尖角。那名男生似乎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不过下一秒还是立刻掏出手机发送了宣告信息。呼……随着信息发送成功的声音，夏招摇也松了口气。“哦，这位同学，你也是一样的哦……”赵欢喜笑眯眯地看向旁边的女生。“可我爸如果知道的话——”“男人间的矛盾交给他们自己解决，自古以来都是这样。”赵欢喜心满意足地监督着女孩也发送出了信息，愉快地拍了拍手掌。“现在你们彼此目标是一致的了，那么就要考虑成本规划了，先各自写一下恋爱期望吧。”“恋爱期望？”“嗯啊，譬如每个月看几场电影、约会吃几次大餐，收礼物的频率和节点……”赵欢喜又从小包中取出了好几份表格，分别递到那对男女手中。“等你们填写完毕后，我会帮你们计算一下经济成本。”“除此以外，还有你们的学业、工作期望……”“这个我也会帮你们算出合适的投入。”“当然结果要等一个工作日——”她回过身拍了拍夏招摇，“我们的数据分析师会完成计算，而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们可以彼此保密，因为协商环节应当在相对透明、容易理解的环境下进行。明白吗？”“嗯……不太明白？”那名女生迷惑地看向赵欢喜，指着其中一栏，“每个月的生活费也要填吗？”“你可以在那个数值旁边勾选保密，这样我们会进行模糊处理。”赵欢喜不假思索地说道，“记得按重要性大致排个序哦。”她在表格上敲了敲，很有气势地看着两人说明道。“到时我们会帮你们算出所有恋爱成本的。”“这样……”那对情侣对视了一眼，认真点了点头。离开时，两人似乎同时松了口气，简单道谢后就留下表格逃一样的离开了。…………“怎么样？”夏招摇揉了揉眼睛，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唐学姐正趴在椅子头枕上，眯起眼睛读着夏招摇电脑上的文字。“那两人一定能在一起吧，他们彼此家长也通知了，然后又有健康的恋爱消费规划……”夏招摇正按照表格，以及自己听到的内容，一点点地在电脑上录入信息。除了那对情侣填写的信息之外，所有的对话也在记录范围中。“对了，你有偷偷查欢糖万事屋在校园网上的评价吧？”小唐学姐悠悠然地说道，“怎么样？”夏招摇吓了一跳，某种不详预感涌了上来。“他们说欢糖万事屋以拆散情侣为乐，无论多么坚贞、般配的情侣，只要被欢糖万事屋盯上，绝对撑不到毕业就会分道扬镳。还有人说，欢糖万事屋会故意制造很多误会啊，第三者插足什么的，反正不择手段地去破坏那些来咨询的学生们的感情。还有些人说，欢糖万事屋其实就是一个骗钱的幌子，说的全都是些没用的大道理……”夏招摇心一横，索性把网上看到的那些不好评论全部都说了。“所以呢……”唐清莹的声音没什么波动，“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大学恋爱的幸存率本来就非常低，那些会来询问的很多都是心中不太自信的吧？”夏招摇想了想，回过身看着小唐学姐认认真真的回答道，“反正我是不相信学姐你们会是坏人。”“回答得一半对、一半错，不过看在马屁的份上，姑且算你及格吧。”不远处，赵欢喜蹬着旋转椅滑到了夏招摇的书桌旁边。“其实大家是想要好好恋爱的……”她突然变得有些沮丧，从夏招摇手中抽过那两份填好了的表格。“我们说的也是一些大家心知肚明的东西，而委托人们看到的也是各自能想明白的结论。”“可现实有时候就是那么残酷，假如清晰看到了远方无法解决的矛盾冲突……”“不适合就是不适合，相比起长痛，体面的及时止损，也算一种爱过。”呃……又开始了，奇奇怪怪的哲学理论。夏招摇眨着眼睛，神色古怪地看着正在感慨的学姐。明明从实际上的情况看，那两个人感情正处于你侬我侬的热恋期。“这两人，现在绝对是不适合的那种。”赵欢喜扬了扬手中那份表格，一脸严肃地说道“比如这个女生，她在个人成长方面的投资期望几乎为零——”“看起来好像是个十足的恋爱脑，但反过来看，她的恋爱破产承受能力无限的低。”“万分之三生还率的豪赌，所有筹码全部压下去的话，那实在太危险了。”夏招摇把话咽了回去，她好像有一点被说服了。赵欢喜打量着她的电脑屏幕，仔细看着她录了一大半的信息。原来是这样吗？说实在的，夏招摇还有一点点感动。大学校园中的理性人，减少那些漫长的情感拉锯战么？“这记录完全没抓住重点啊，萌新实习生。”赵欢喜小声地嘀咕，夏招摇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正准备道歉。“……不过，记得很仔细就是了。”“好，我宣布你转正了！”赵欢喜挥了挥手，雷厉风行地吩咐道，“糖糖，在我们的主页上把小招摇的名字加上去。”“啊……咦？请等一下，我暂时还没有考虑……”夏招摇心中一沉。这个万事屋在学校属于负评价吧！虽然学姐们说的有些道理，可是她还没有勇气去承载“三号魔女”的称呼啊。相比起这个，她还可以去快餐厅端盘子、或者书报亭勤工俭学……“宿舍水电、空调、住宿费，你全部不用操心。”“咦？”“三餐免费。有分红。”“诶？”夏招摇迷惑地说道。叮——【微信红包】点开——（本日咨询费分红：30元）“好……好的！非常荣幸加入到欢糖万事屋！”夏招摇感觉自己没有拒绝的可能了，这加上包三餐食宿，那就一百多了啊！她本来还想犹豫一下，至少观望到开学后再做决定。可是……姐姐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算起来月入小三千呢！而且还有分红！完全……拒绝不了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