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空气依旧燥热难耐,闷得人透不过气。岳捕头敲门进来,见太师椅上的武叔睡着了,便放轻脚步,来到床边。又见宋姑娘恬静地趴在床边,也睡着了。他看了看房间里唯一醒着的人。杜青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招呼岳捕头出门说话。“看样子,这天会下暴雨。”下暴雨,意味着今天船开不了了。杜青衫点了点头。他反正也不急着走,至于顾兄么,按照小尘的说法,能多休养一天,也是好事。“既如此,我们就在这悦来客栈先住下来,等天气合适,再做回程的打算。”“我家大公子也是这么说。”岳捕头拱手,看了一眼屋内,“不知三公子他现在怎么了,可受了伤,伤情如何?”杜青衫出言宽慰:“岳大哥放心吧,顾兄头上受了几处撞伤,小尘已经给他用了药。”撞伤啊。岳捕头心情越发沉重。“定是老爷下手下得重了,怪我学艺不精,没有好好给公子处理好伤势。”“岳捕头这话是什么意思?”家丑不可外扬,提刑大人动手砸了公子的事情,岳捕头是不会对旁人道的。遂含糊道:“噢,没,没什么。”杜青衫只笑了笑,并不追问。“对顾兄下手的凶手找出来了吗?”“找到了,两人招认,有人给了他们一人一两银子,要他们将公子绑上船,其余的什么都不用做,不过他们都不认识雇佣他们的人。”“林先道倒是想得周到。”这儿时过家家一样的报复行为,对付顾易这种读书人,简单粗暴,却十分有效。若是顾思之没有及时发现顾易不见,没有及时派人去找,若他们迟了一刻查到顾易是被人抬上了船,若他们的船没有追上丁老板……这会儿丁老板的商船早已经开出了湖州。而昏迷不醒的顾易,被孤零零地扔在装粮食的底舱之中。不到淮南,根本不会有人特意去检查。从杭州走水路到扬州,最快也要十余日天,到时,被关在粮仓之中的顾易,只怕早已死透了。饿死,脱水而死,或者热死!岳捕头也想到了其中的凶险之处。分明是闷热的夏日,可他却感到不寒而栗,只觉得林通判此举,实在太过歹毒。“实在可恶,回了杭州,老子要他好看!”岳捕头骂骂咧咧,正要离去,忽听到屋里头宋归尘惊喜地道:“顾大哥,你醒啦!感觉怎么样?头疼吗?”二人忙进屋去。果然见顾易已经睁开了眼睛,略带茫然地看着宋归尘。杜青衫上前来:“顾兄。”“你们,你们是谁?”???三人面面相觑,提着心看向顾易:“顾大哥,你不认得我们?”“你是,小尘?”“对对对,我是小尘。”宋归尘大喜,还以为他敲坏了脑子,失忆了呢。顾易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欣喜不已的女子,他记得,有人在他昏迷之时给他喂药,她身上有他记忆中的冷香。她是小尘,没错。缓缓摸了摸额头。疼!!顾易龇牙,连皱眉都疼。“小尘,这是哪里?”“这是湖州,你被两个船夫敲晕了运到湖州来了。这是杜青衫,这是岳捕头,你还认得他们吗?”顾易看向杜青衫,又看向岳捕头,脸上毫无波动地摇了摇头。“我爹娘呢?”梦里爹娘好像吵架了。可顾易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他们的样子。杜青衫和岳捕头面面相觑,岳捕头着急地问:“宋姑娘,我家公子他,他不会是撞坏了脑子了吧?”宋归尘一脸沉重。果然,高兴不了多久,顾大哥是真的撞坏了脑子。宋归尘有点想哭。她虽然一直在孤山,没有实际救过多少人,可是对自己的用药还是十分有把握的,怎么会这样呢?不应该啊。“顾大哥,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我叫……小易?”顾易不甚确定,梦里父亲好像是叫自己小易。小尘叫自己顾大哥,那自己居然叫顾小易吗?微微皱眉,嫌弃了一番这个名字,顾易看着面前的三人,脑子一片空白。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还好,还好!宋归尘点头问道:“那你还记得家里有什么人吗?”“嗯……”细想了片刻,顾易痛苦地扶住头,摇了摇头。宋归尘沮丧地将手搭在顾易手上,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并无大碍。然而他除了他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之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宋归尘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小尘,顾兄刚醒,还是不要逼问得太紧,让他先好好休息休息吧。”“对,对对对。”宋归尘点头称是,“顾大哥,没事,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了,你先歇着,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来。”顾易温顺地躺下,看着面带担忧的三人,感到自己一定是让他们操心了,遂出声道:“实在抱歉,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不过,你们一定是我的朋友兄弟……”好朋友将自己忘记了,自然是很受伤的。顾易看向一袭青衫的杜青衫,他手里还拿着一把蒲扇,顾易笑道:“是你给我扇风的?”杜青衫点了点头。顾易又看向岳捕头:“你一定是衙门的捕头吧,刚从河边回来,是捕获了打晕我的那两个船夫了对不对?”岳捕头难受地点头。公子失忆了,还不忘老本行。随便看人一眼,都能得出这么多信息。“小尘,我不饿,你不要忙。”顾易叫住要离去的宋归尘,“我想见见那两个船夫。”宋归尘折返回来:“你才刚醒,不可太劳心。”“你说有两个人打晕了我,将我运到湖州来,我想见见,是谁将我打晕的。”“不行,要见也得等你伤势好了再见,你选择给我好好躺着!”见她语气坚决,顾易顿了声,默默地看着床顶,绣的大红牡丹花。真俗气。不如梅花好看。顾易拧眉,为什么,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片梅树呢?“好吧,那就先不见。”顾易道,“不过,我睡了很久,现在不想躺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