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又替换晚了!!不过这章爆字数啦~永嘉二十五年六月底。时值正午, 天上一丝云彩也没有,太阳光毒辣辣地照着,把那黄土地烤得如同蒸笼, 泥土龟裂开来, 如同沙漠旅人干渴的嘴唇, 用手一搓就成了沙子,又干又热地从指缝间洒下去。放眼一望,官道上尽是黄土,沙尘扬天,道旁稀稀拉拉长了几棵歪脖子树, 低处的树皮和叶子几乎都没了, 只有高处尚还完整, 枝条上缀着些叶子,蔫儿了吧叽地垂下来,勉强能遮出一小块阴凉。树底下坐了四个人, 两个大人两个孩子, 身上衣服都是破烂不堪,勉强能遮住重要部位, 灰扑扑的早看不出本来颜色, 所有人都是骨瘦如柴,脸庞深深凹陷下去,眼里泛着血丝,呆呆坐在那处,若不是胸膛尚有起伏, 几乎就教人以为那是四具干尸了。忽然,最小的男孩子动了动,肚皮里发出一连串响亮的咕噜声。稍大的女孩看他一眼,就伸手往自己怀里摸去。“大丫,别……”女人按住女孩的手,颤巍巍从怀里摸出块嫩黄色的树皮,朝那男孩子递过去,“小郎,先把这个吃了罢。”男孩盯着那块树皮,眼神里透出渴望,然而却扭头看看那男人,犹豫着不敢接。“不许吃。”汪大庆粗声粗气的,瞪了儿子一眼,低声道,“树皮子都是分好的,你自己那份已经吃完了,你娘亲和阿姐要是再给了你,她们吃什么?”汪小郎十分乖巧,强忍着收回了粘在树皮上的目光,清澈的大眼睛看过去,“娘亲,阿姐,我不饿,你们快吃吧,待会还要赶路呢。”汪大丫听着就哽咽了一声。张氏横了丈夫一眼,埋怨道:“吓唬孩子做什么,小郎还小,该多吃些。儿啊,快拿着,填饱肚子要紧……”后面这句却是冲着汪小郎说的。男孩猛摇头不肯接,汪大丫一时又要把自己的那份递过去,张氏又拦着不让女儿给,一时三人小小闹将起来,弄出了些动静,路上有三三两两游荡的人,都是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样子,看着这边两个小孩,一时眼睛有点放光,却被汪大庆一脸凶相瞪了回去。“行了,别闹了!想被捉去煮了不成?”男人眼一瞪,低声喝道,娘三个才安静下来,汪小郎眼里已泛起泪花,兀自摇着头小声念叨,“我不饿,娘亲吃,阿姐吃,我不吃……”汪大庆看着小儿子,到底还是心疼,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条布绳来,另一端扎了小小一捆草根,还泛着盈盈绿意。“早知道你这小冤家不省心……快吃吧,爹特意留的,省着点,再多可没有了。”他揉了揉孩子的脑袋。汪小郎破涕为笑,接过草根小心翼翼解开绳子,还硬是把那本来就没几根的破草分作四份,四个人一人一份,看着爹娘阿姐都接了,这才小口小口吃起来,一脸幸福,好像吃的是什么珍馐佳肴一般。张氏看着,鼻子又是一酸,那几根草怎么也下不去口,忽然就落下泪来。“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大郎走得早,也是他的福分。”汪大庆倚在树干上,看着妻儿消瘦蜡黄的脸,再仰头看看毒辣无情的骄阳,忽然也觉得这是老天爷要人命。他们都是河间府肃宁县汪家村人氏,家里有几亩薄田,同时也租着村里员外家的田种,一家四口都是勤劳能干的,夫妻俩都是做农活的好把式,大郎十三,大丫九岁,小郎七岁,大郎早就能独当一面自己种地了,大丫和小郎虽还年幼,却也能在地里帮忙,一年下来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到了年尾,除了赋税和租子之外,总也能留下足够的口粮和来年的种子。日子虽不如何富庶,却也过得红红火火。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今年五月底,村口邻近的海河发了灾,洪水裹挟着树木沙石汹涌而来,不光冲毁了下游几乎所有的田地,也带走了无数人的生命。汪家十三岁的大儿子,就是被大水卷入洪峰之中,汪大庆刚要下去救人,就看到上游冲下来一块大石头,直接把少年的脑袋砸得稀巴烂。然而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洪水无情,大家伙儿只能收拾细软,拿上仅剩的口粮,背井离乡远避灾祸。来不及为长子的死悲伤多久,汪大庆就带着妻儿加入了逃难大军。灾民人数众多,汪家村这一拨,再加上邻近的一些村镇,怎么也有好几千人,大家走在一起,起初是觉得人多力量大,也能壮胆,然而走了将近一个月之后,身上的粮食渐渐吃光,沿途经过的城池县镇又紧锁门户不让灾民进城,一些人心中就难免有了不轨的念头。第一个遭殃的,是汪大庆的邻居汪顺一家。汪顺只比汪大庆大了两岁,上有年逾花甲的老父亲,下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媳妇颇为貌美,两个女儿一个十六一个十四,比自家娘亲生得还好看,水灾之前,都已经说定了亲事,然而发灾之后,邻村的两个女婿也生死未卜,汪顺只得带着阖家老小一起逃难。这一家人失踪的时候,倒也不是无声无息。汪大庆还记得那一晚,他睡得不踏实,听见不远处好像传来汪顺媳妇说话的声音,还有他两个女儿,又过了没一会,就传来男人的低笑和女人的呻|吟。汪大庆心里不屑,迷迷糊糊就觉着汪顺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这逃着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