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的话让刘健的脸色更加难看,也让他想得更多——这是一个更加严重的抨击。
想了想,刘健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殿下,你言过其实了吗?投献缙绅贡举,真有这样的危害?”
他还是太年轻,觉得读书人,尤其是科甲正途出身的士人,都是知大义、明天理的贤良之辈。要是出来再多看看,就会明白,四书五经,只是那些人谋取钱财权势的工具而已。气节义理,是用来约束别人的桎梏。
朱见深看着刘健,并没有如旁人所想的那样生气,而是转向王恕和马文升。
“石渠、约斋先生,还记得我跟两位聊得官府之根本吗?”
“记得,公与平。”王恕答道,然后向刘健简略地解释了一番。
刘健听得神情凝重起来,他有些明白朱见深话里的深意。
“官府的根本是公与平,维持它正常运作的基础是赋税徭役,也就是天下的民力物力。”
朱见深又开始说道。
“往年,里甲粮长虽然可以利用征派赋税的权利从中渔利,但是也要承担税粮不足时垫赔的风险;可以凭借自己的职位管理和支配民众,但当本里内出现违法乱纪的游民逸夫时,他们也需要承担管理不善的连带责任。”
“权利和责任相匹配,所以里甲粮长制度再有瑕疵,也能维持着大明赋税徭役体系的运作。可是现在呢?”
朱见深高声反问了一句,众人默不作声。
“里甲粮长日渐崩坏,官绅贡举崛起,成为地方实际主事者。偏偏这些人,多粮多丁,却优免徭役,逃税免役。只收割利益,却不承担责任。官府运作的沉重负担,全压在了少粮少丁的百姓。”
“‘多粮多丁者重役,少粮少丁者轻役’是国朝赋税徭役体系的根本原则,却被缙绅贡举破坏,进而崩坏。赋税徭役体系崩溃,朝廷无法调用天下的民力物力,一方面疲于应付,一方面只能对少粮少丁者敲骨吸髓,进而引发大乱。”
“所以说国朝崩坏,缙绅贡举不是根源,他们逃税免疫才是根源!因为他们不仅把持权柄,还垄断财富,与朝廷官府分享赋税,却不愿承担徭役等责任。偏偏又有一群文人名士为其摇旗呐喊,粉饰太平。”
刘健一时无话可说。
朱见深看着他,决定再加把火。
“刚才希贤先生说缙绅贡举教化地方、弘扬正气、承宣流播,让我想起此前翻来覆去才想明白的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李东阳此时像一位合格的捧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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