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突然空旷下来,张飞半躺在宽大的椅子上,把玩着摊在身前的冰蚕丝腰带。从腰带上滑落的血液已经失去了最初的鲜红色彩。
吸水极好的绸缎坐垫上星星点点,如同不会画画的孩童在纸面上胡乱图画的梅花,冰蚕丝入手冰凉。
这件神奇的武器从何而来已经没有人知道,在乐家传了多少代也没人说得清楚,乐家传了多少代?
谁也不知道,这个庞大的家族在北方存在了无数年头,却从未为任何一个家人树碑立传,赫岚山上荒冢纵横,埋葬的人生前无一不是叱咤风云之辈,但他们全都像野狗一样被埋葬。
三代以后,万事皆空。
冰蚕丝很少见,能长达六尺而不断的丝线更是渺渺无几,但张飞手中这条腰带,千丝万缕无一断裂,雪白的冰蚕丝与漆黑的乌金线以复杂纷繁的方式纠缠在一起,软到了极致,也刚强到了极致。
“这不是凡人的武器,所以只有摒弃了凡人之心的人才可以使用。”这是叔父在他学成之后告诉他的话。
那时他还不知道摒弃凡人之心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这样的说辞让人热血沸腾,有一种超凡入圣的飘飘然,“我们不是凡人,所以才能用这样的东西”他甚至这样告诉乐桃。
那时候她和他一样大,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立志成为世界上最美的新娘,披红挂绿嫁给一个神奇的、不知道面目的郎君。
而张飞,曾经幻想过那个新郎的样子……虽然不能确定面目,但他相信,那个男子应该和他一样,不是凡人。
但他后来后悔了。
他不想没有凡人之心,如果叔父敢在现在说出当年那句话,他一定会跳起来,撕开他的喉咙,然后痛饮他的鲜血,在他模糊的惨叫里破口大骂“凡人之心!”
但他不能。
在血池里浸泡的痛苦,在寒窑洗髓的苦痛,最终造就他今天的样子:既不是男孩,也不是男人。
冰蚕丝凉得透骨,像初冬的雨丝,所以它叫涟刀。
“来人!!!”张飞大喊。
人影在屋外闪动,最终,一个中年妇人战战兢兢走了进来。
“洛璟呢?!”张飞问,他突然觉得无比孤单。
“洛大人已经出城去了。”女人低眉顺眼的回答。
“谁让他出城的?”张飞问。
“是少主。”女人低声回答。
“是吗?”张飞有些怀疑。
“是的。”
“小姐呢?”张飞觉得头痛欲裂。
“不知道,小姐出门两天了。”女人温顺的样子让张飞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为什么这些人都这么温柔?
“把她找回来,要快!”张飞揉着太阳穴。
“已经在找了。”女人说着,一步步的走近。“你干什么?”张飞紧紧握住冰蚕丝腰带,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来服侍少主休息。”女人端着金盆,盆边放着毛巾,毛巾上白烟袅袅,她进门来的时候明明空着手,什么都没带,“别过来!”张飞大吼。女人站住,怔怔地看着他。
“今天是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