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日,云凝万里,北风吹雁。
洪承畴从桌案上醒来,面色憔悴,腰膝酸软。
桌上的蜡烛已经燃尽,凌乱的塘报铺满了桌面。
窗户中,漏进来的丝丝冷风,令他逐渐清醒。
下人端来了水盆与面巾,简单的浣洗之后,洪承畴开始趴在舆图上筹划起来。
形势愈发严峻,大战的阴云越来越厚重。
他想到了自己那个奇怪的梦,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局面还不至于崩坏,左梦庚在南昌,已经搜集到大小船只五百,预计到明日,可得舟船近千。
这算是近来洪承畴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清军攻略江西,无论如何,也避不开鄱阳湖。
洪承畴早已看的明白,决定江西命运的一战,就在这鄱阳湖上。
宛如当年决定大明命运的鄱阳湖血战。
今时,青史又要重演。
“报!柯总兵已经控制邬子寨与瑞虹镇。”
“好!余干的明军作何反应?”
“并无反应!”
“知道了,去吧。”
柯永盛及时抢占了邬子寨,锁住了龙窟河,防止明军走水路,自锦江入鄱阳,袭击防线的后背。
为了应对明军,洪承畴已经把江西几乎所有的兵马,全部集结在了鄱阳湖南部。
甚至连九江重镇,也只留了都统贺信率兵一万把守,可谓是空虚至极。
但现在洪承畴顾不了那么多,他必须用尽全力,来打这一场决定大清在江南的前途命运的仗。
......
湖北,岳州府,巴陵县。
城西江水之上,战船艨艟一百,正对着城上铳炮齐鸣。
城东城南,数万兵马已经围攻十日。
守在城上的清军,人心涣散,斗志低迷。
南城城楼之中,发须洁白的祖大寿正脸色蜡黄地坐在案前发呆。
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团黑乎乎的粥饭,像是黑豆制成。
这时,祖可法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满是硝烟污渍。
“爹,撑不了多久了。”
连日来的督战,祖可法的嗓子早已经喊哑了,声音低沉而又干巴。
王辅臣部的兵,实在是太狠了,若不是这几日,他父子二人夜不卸甲,亲自坐镇城上,恐怕城池早已被攻破。
祖大寿看了儿子一眼,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
他现在也是束手无策,要怪,只能怪准塔那家伙,有勇无谋。
“向洪承畴发去的信,应当早就到了。”
“迟迟没有回应,看来洪承畴是不想救我,怕我连累他。”
“唉,即便你我父子,守住了巴陵,也难逃一死啊。”
祖大寿十分无奈地说道,如此大败,朝廷会把账,算在他的头上,他是有口难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祖可法知道父亲话中的意思,朝廷本来就不信任他祖家人,洪承畴又怎么会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