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农杨赐。

当这位行将就木的老太太从厕所中走出，三位太尉以及一位司徒同时向其行礼。

这位与刘宽齐名的东都鼎臣，面目虽老朽，但衣着整齐，头发与眉毛全都梳得一根不乱，每根都散发银光。

若是汝南袁隗在此，恐怕也要行大礼。

杨赐站在厕所前还礼，进而说道：“诸位，请恕杨赐无礼，此地并非朝堂，我等六位公卿在此集会，恐有结党之嫌。”

眼神中透出坚定。

六位公卿，自然指的是包括杨彪在内，五位三公与一位九卿。

几位公卿心知杨赐不好结党，全都把路让开，请杨赐先走。

杨赐当仁不让，步履坚定地走在前面。

伸手抱起小杨修，带着杨彪就走，自始至终没有看向刘备一眼。

杨彪转身，朝诸位公卿，包括刘备行礼后，这才跟上母亲的脚步。

众人并不介意杨赐的“傲慢”。

包括刘备在内，皆心知，与相对务实，四处下注，把“四世三公”之名，转化成兵权、政权的汝南袁氏不同。

“三世三公”的弘农杨氏，更像是活在教科书里的忠门。

成语【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出自弘农杨氏的初代太尉杨震。

在杨震看来，只要做了一丁点儿对不起朝廷的事情，无论如何是隐瞒不得。

因而弘农杨氏的祠堂，被称为“四知堂”，警惕后人。

这家人也一直恪守本分，以“清直”闻名于世。

“走吧。”

太尉刘宽伸出颤抖的手掌，来到刘备身边，示意刘备搀扶。

崔烈喊道：“刘太尉，若有空，这几日到我府上坐坐。”

刘宽的胖脸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一定一定。”

与严厉的杨赐不同，刘宽是一位宽厚到有些邋遢的长者。

一路上都有门生故吏拱手，向这位宗室巨头请安。

刘备心想，才出门没几天，刘宽秋白色的礼服已经沾满了酒水的污渍，束起的头发也蹦出了好几根杂毛。要不是这么多人都在看着。自己非得把自家的太尉，打扮得漂漂亮亮才是。

在一片恭送声中，刘宽与刘备出了胡广的宅邸，来到赵云、张郃护卫的牛车。

走前，胡广的管家特地送了她们很多价值不菲的“奶酪”与“茶叶”。

这都是胡广生前依照朝中公卿的喜好置办的回物。

刘宽把这些礼物都送给了刘备、张郃、赵云。

连死了都这么中庸圆滑，偏偏又喜欢奇策诡诈之术。

看了一眼胡广奢华的府邸，刘备不禁感叹，难怪后世如王夫之等人都说东汉胡广是最会做官的权臣，权势只在大将军之下，却得以“瓦全”，不是没有道理的。

“呕~”

进了牛车之后，刘宽就一直在吐血。

肝病、胃病、肾病、肠胃病老太太全都有……不吐血，不尿血就不正常了。

刘备并不太担心刘宽的安危，他一向知道，这个历史上唯一与他谥号相同的宗室重臣，大概还有四五年光景可活。

不过就这种上吐下泄的活法，也太痛苦了些。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牛车里，漆黑一片，收起手绢的刘宽没有说是哪样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