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义皱眉道:“可是新政的另一条,乃是将全部胥吏登入吏部账册,由朝廷开支,使其吃皇粮,你可知仅只是这一条,仅只是开封府,朝廷要增加多少开支么?这难道不是为了胥吏着想么?”
孙兴组闻言苦笑:“吏分两种,一种是手中无权,或有技术,或出力气之人,如产婆、苦巡、班差、水师等,一种是吏道娴熟之人,此一类,要么与本县大豪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要么便是结交附近无数的好汉、匪类,如押司、书令、账房之流。”
“前者辛苦、清贫,往往也被人瞧不起,历朝历代,甚至都需要用一些犯罪之人来充任,也往往只能靠勒索财物等方式来养家糊口,吏登于册,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好事。
可自古以来,但凡裁撤,何时不是先从这些手中无权,上面没人,社会地位又低下的,干活儿的人开始裁起的呢?人都被精简下来了,开不开俸禄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至于前者,手握权柄之人,又有几个是真靠俸禄生活的呢?这俸禄发与不发,对他们影响不大,但若是乡野之民大量的涌入城中,对他们的影响就太大了。”
赵光义闻言,心情也不禁沉重了起来,面露戚色,他这个开封府尹是空降的,并没有从底层摸爬滚打的经历,知县和知州,工作内容已经完全不同了,说白了知府,已经很少去管真正的一线业务了,何况他这个府尹又不是流官,属于铁打的老爷,有些东西,事先确实是不知道,或者事先想不到的。
然后他本能地就先瞪了石熙载一眼。
意思是,我不懂,你也不懂?
石熙载也很委屈啊,他现在的职位是开封府推官,是顶的姚恕的缺,姚恕被赵普明升暗降,弄别的地方去当知州去了,有些东西姚恕肯定会懂,因为人家姚恕是通过正常途径一步步干上来的,而他这个推官,原来是赵光义的掌书记,掌书记之前,他是殿前司的班直,是赵光义在后周时候的同僚。
换言之他其实是保镖转行做秘书,又从秘书升官做副市长,下边的事儿他真不懂啊。
宋初的官吏任免调动,突出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不过原本的历史也证明了,这种人后来官拜宰相确实是是国家的祸害。
不过人类社会最有意思的也在于此,明知道这种人是祸害,但历朝历代进入中期以后朝堂之上却几乎都是这种人,几乎再也找不到起于州府,干过知县,了解真正的一线工作的大官了。
赵光义想了想道:“若只是如此,你又为何一定要助纣为虐呢?”
孙兴祖苦笑:“县里的胥吏和各乡的土豪已经一条心了,哪里还有我反对的余地,我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呢?我掺和进来,事情还能控制得住,我若是不掺和进来,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说不定就要民变,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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