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低低压在空中,风吹的路边的幌子左右翻飞,知了在树枝上卖力唱着,仿佛在提醒人们一场暴雨正在路上。
街上行人行色匆匆,露天的小贩慌忙地收拾着挑子,都想赶在被暴雨淋透之前找到避雨的地方。车夫拉着黄包车吱吱呀呀从路口急忙跑过,不时歪头,把满头满脸的汗水蹭在脖子上的汗巾里。
津门的夏天就这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一场暴雨。人们出门总得带把伞,遮阳挡雨,总是有用。
太平街的一个小院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程妈捧着一副水袖,远远看见主屋门开着,一个姑娘正趴在桌上,好像睡着了。程妈摇摇头,快步向前走去。
“小姐?小姐?你怎么又趴着睡着了?”
“嗯?”姑娘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睡眼惺忪地看着走进来的妇人,半晌,迷糊撒娇:“程妈,我梦到发洪水了,依着您的说法,今儿又要发财了!”
“什么发财不发财的,”程妈放下手里的水袖,摸了摸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递过去:“小姐喝口凉茶醒醒盹儿,教身段的先生来了。”
“程妈……”姑娘接过茶杯,叹了口气:“说了多少次,别叫我‘小姐’了,金家……已经……”
“小姐别胡说!”程妈打断姑娘,挺值了腰背,抿了抿头发,带着浓浓的鼻音,语气坚定。
“还有您,还有小少爷,金家还在!”
姑娘还要说些什么,瞥见门口站了个女人。
女人长发烫成大波浪,披在肩头,左耳边别着个珍珠发卡。穿着墨绿裹着褐边儿的旗袍,盘扣上挂着和田玉缀褐色流苏的压襟,正倚着门框,打着淡绿色的扇子,笑着看向屋内。
见屋里人看向她,她收了扇子,带着笑,娉娉婷婷地走进屋,在姑娘对面坐下。
窗外的知了忽然集体噤声,屋子里也没人再说话,这夏日午后,安静地出奇。
“有话快说,我有事儿。”姑娘撂下杯子,面色不虞。
“金小姐别这么见外嘛,叨扰小姐,云子惶恐了。”女人看了看姑娘,挑挑眉,伸手拿了个杯子,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水。
浅浅抿了口凉透的茶,女人蹙眉,将杯子放下:“晚上你过去一趟,七点半,有车来接你。”
说完,站起来,扫了一眼屋子,目光落在那副水袖上,轻笑:“金小姐,好好练。”
女人打开扇子,笃悠悠地往外走。
走出屋子,穿过院子,刚跨出门槛,就见一旁茶摊上一个歪着身子百无聊赖的茶客忽然站起来,毕恭毕敬的向女人鞠躬:“南城小姐好!”
女人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收起之前的慵懒,扭头,冷冷看向正在被程妈关起来的大门。
“看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