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郡,又是鲁郡。
“单折冲。”
葛雍颤巍巍伸出枯瘦焦黑的手,拉住了单坦的衣甲下摆,看着他恳切说道:
“羊氏子乃天佑之人,我亲眼看着他在军中呼风唤雨,随后便是漫天雷电闪耀如昼。从我跑出辕门开始,我就知道你们此行必败。非战之罪,乃天意也。
这些年来,咱们征伐不休,军中兄弟死的死,逃的逃,受不了的就去邺城投了贼。当时在城外,付忠跟我说还记不记得午帅的话,我当时想,咱们都这样了,说这些还有个屁用。
但现在想想,付忠说梦见自己被神雷所斩,岂不是午帅梦中示警?咱们这些留在广宗的人虽然为贼所用,但哪一个肯听羯贼统率?所以午帅还记着咱们,不愿咱们白白去死,可咱们不听啊。
单折冲,我算是看出来了,赵国要乱了,但广宗就剩这么点人。当初从浚仪一直留在这里的兄弟里,也只剩你能顶事了。
想想办法,带着赤帅,带着兄弟,能走就走吧。去找羊氏,跟他好好求求情,毕竟午帅当年也是晋廷的将军呢,让他把咱们兄弟都留下,能有口吃食,就行啦...”
一席话没说完,单坦低着头已经是眼眸通红。
他蹲下身子,身上甲叶铿锵作响,握住葛雍的手低声说道:
“放心,我来的时候,羊氏跟我说了,只要咱们肯过去,每人都分田种,还不用纳赋粮。只要咱们肯为他打仗,那些地就始终是咱们的...”
葛雍枯瘦手掌猛然用力,抓住了他的胳膊:“你拒绝了?!”
“这都是兄弟们的退路,我哪敢拒绝?”
单坦苦笑道:“当初的兄弟也没有全都战死,几千人都被留在了那。可我不回来,广宗怎么办?靠姓骆的?一转头他能把咱们都卖了!”
“那就好,那就好。在哪不是打仗。这么些年下来,也没一块能传家的土地。”
葛雍似是欣慰地叹息一声,喃喃道:
“若非天意之属,又哪里肯在乎咱们这些低贱之人的前途?赤帅啊,我这去跟午帅说,咱们当初没听他的,被困在广宗都是活该,没什么可抱怨的。
但现在,咱们终于,熬出头啦...”
话音落下,枯瘦手掌从单坦臂上滑落,软软垂了下去。
......
“这书,果然是玄之又玄啊。”
坐在鲁郡一处专门经过整修的庭院中,羊珏有些头疼地放下了手中的道经,只觉得脑袋一片混乱。
即便羊氏乃是名门望族,但久居北地,去了江左不一定会被那些士族接纳。
想要真正进入晋廷的顶尖门阀之列,不说家风必须由儒转玄,但至少兼有玄风是一定要的。
比如尚不足以与王氏并列的谢家,直到谢尚的父亲谢鲲由儒入玄,才取得了进入名士行列的必要条件。
所以最近羊珏闲来无事,拿着一本道经在那狂读,想着培养培养自己的清谈之才,到了江左也不至于连圈子都挤不进去。
但读书本就是一个长时间潜移默化的过程,何况北地羊氏也从来没有那种玄学环境,读了一会儿便感觉心烦意乱,干脆放下书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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