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中，两道身影并肩站立，等待着一辆即将到来的车子。

来到现代后，林冲也一改披头散发的形象，给自己梳起一支短辫，看上去清爽不少。单手擎起长枪，横刀立马，颇有一夫当关之气势，英武十足。相比之下，反而是身边这个因为先天残疾，不得不采用侧身站立，以至于肩部呈一字倾斜的现代人，看上去更加老相一点。

这一刻，在冷风的拂动下，莫太封的神情有些复杂，向来冷酷的双目中，也多了些许犹豫。牢狱十年，一朝脱狱，却面对一个陌生的世界。放眼望去，除了身边这位战友外，无一个人不想置自己于死地。唯一能称之为“战友”的，便是这位仿佛从名着中走出，豹头环目的八十万禁军教头。

四大名着的普及度不是吹的，就连莫太封这种没太多文化的人，也知道林冲的大名。他从未幻想过有一天，自己竟能与他并肩作战。

只是……

这份梦一般的缘分，也就只能走到这里为止了。

“我师父用古钱问卦，大约也推算出来了。这一趟，凶多吉少。枪兵、剑客、弓手、刺客，想要以一敌四，即便是你，要说能胜，恐怕也有些痴心妄想。这问卦的结果，他不让我跟你说，不过我想……说说无妨。好歹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我实在是不愿意欺瞒林教头。”

“此一战，恐怕便是终唱了。”

林冲呼吸如常，目不斜视，沉默不答。

“跟了我这样的御主，很头痛吧？人家一个个都抱成团，可我就是学不会、融不进。”莫太封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个逃犯手上半个子儿没有，还被通缉。你好不容易现世一趟，什么好吃好喝都没捞着，眼看就要回去了。”

“被官府通缉，也不是第一次了。再落魄的时候，小人也经历过，不打紧，切勿放在心上。死……一死而已。”

他半眯着眼，尽管做出这个动作，那双环目在黑夜中依旧炯炯有神，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在小人看来，不算什么太严重的事。至于吃喝，御主不必挂念了。”他取下挂在枪尖上酒葫芦，取下木塞，飘出一股无比浓郁的酒香，仰头，痛快饮下一口，笑道，“我有【老军的酒葫芦】，这也算是个宝具了吧，里头始终会有最后一口酒，足够我喝的了。现在的种种花酒，喝了反而无味，小人只要这一口便足矣。”

风声渐紧。

漆黑的道路尽头，似有灯光传来。

“林教头，别离之际，我总归还有一事相问。”犹豫了许久，莫太封还是打定主意，问道，“为什么是我？还有更多更好的人选，不是吗？一个快要在牢里烂掉的犯人，为何有此洪福，被您所看中呢？”

……

“嗡————”

车胎与路面相互碾压的声音，已然化作震动，传递过来，震得枪尖红缨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