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允山的发言引起了一番小声的议论。
在议论声中,声音最响的还是谢源清的笑声,他似乎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者一样,说道:“要说在座常委之中谁的发言最精彩,谁最有见地?还是滕部长和慕部长……”
典型的谢源清风格,就是话说一半,你不知道他的话是讽刺还是赞美,反正他只管点火不管放炮,任由别人去猜想。
不过夏想心里清楚,谢源清的话多半是冷嘲热讽,冷嘲的是白战墨,热讽的是滕非和慕允山。夏想对谢源清稍微改变了一点看法,第一次觉得谢源清虽然喜欢搅局,说话不分场合,但在看待问题时,也有一定的政治智慧。
至此,经两百亿资金的具体管辖权一事,夏想基本上摸清了常委会各个常委的立场,胡增周的势力也露出了水面。基本上在常委会的力量对比之中,他的力量最强,有六人,白战墨次之,五人,胡增周一系最弱,只有两人。
不过白战墨身为书记,因为有***的权威和光环,完全可以化解他多一人的优势。胡增周一系虽然只有慕允山和滕非两人,但慕允山掌管组织部,人事大权在握;而滕非身为宣传部长,也是喉舌部门。可以说两个人虽然表面上看似力薄,其实是不容忽视的力量。尤其是下马区作为新区,以后内部的人事调整应该不少,而对外的宣传工作也是重中之重。白战墨如果掌控不了组织部和宣传部,他的书记权力也是大打折扣。
有好戏看了,夏想对眼下的局势大感兴趣。胡增周也有一套,当时明明说是只提名一个周立波担任区长,周立波同志当了陪衬之后,也不知采取了什么手段,慕允山和滕非竟然靠向了他,多少让夏想有点吃惊。
不过身为市长,总会有人主动靠拢,也在情理之中。夏想心中有数了,怪不得上一次开碰头会的时候没有慕允山,原来是白战墨有意为之。
夏想一脸淡定,既不接慕允山的话,也不主动向常委会做出进一步解释,他知道,白战墨自会跳出来解围,因为事情的起因是因为白战墨,而不是他。
不少常委对慕允山和滕非的发言大跌眼镜,都以为两人是白战墨的人,不想竟然不是。不过在座常委也很清楚市里的局势,微一思忖就明白了为什么,议论声慢慢消失,然后目光都投向了白战墨。
基本上,慕允山和滕非的发言,虽然有各打五十大板的意思,但总体来说,还是不愿意让白战墨独揽大权,想让以夏想为首的政府班子分一杯羹。当然他们也不是出于好心,而是出于平衡的角度考虑问题。
白战墨微微一怔,勉强笑了一笑,说道:“慕部长和滕部长的提议,我也考虑过,不过因为投资商的坚持,只好让步。下马区刚刚成立,一切要向经济建设要政绩,为了投资,做一些必要的让步,满足投资商一些不太合理但却合情的要求也是有必要的。如果在座的各位也能拉来投资,不要多,有十亿以上,我就可以给予他极大的自主权,相信夏区长也会赞同我的看法。”
白战墨想拿夏想当挡箭牌,夏想才不会上当,呵呵一笑:“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白战墨没有得到夏想正面的积极回应,有点尴尬地咳嗽一声,将不满发泄到了滕非和慕允山身上,表情严肃地说道:“既然大部分常委赞成提议,今天的议题就算正式获得了通过。”
慕允山和滕非对视一眼,两人一脸凝重地说道:“我们尊重集体的决定,不过还是坚持区政府必须要介入的看法。”
话说得委婉,但和保留意见是一样的结论,白战墨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夏想抱了无所谓的态度,始终没有表态,让众人都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如果此时夏想反击,就能扭转局面,从两百亿投资的政绩分一杯羹。但他好像一点也没有利用慕允山和滕非提出反对意见的意思,他的态度耐人寻味,不但让白战墨的支持者不解,也让傅晓斌和卞秀玲十分纳闷儿。
最郁闷的是慕允山和滕非,他们以为有他们出头,夏想应该能够及时借势打力,来一出精彩的反败为胜。不料夏想一点也没有朝气一样,仿佛根本没有发现眼前的机遇,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让二人大惑不解的同时,又无比沮丧。
他们抱定了夏想是被迫无奈才接受白战墨提议的想法,也是出于平衡的角度考虑,不想让白战墨一家独大。如果助夏想一臂之力,夏想插手两百亿投资的话,肯定会和白战墨产生矛盾。他们此时表面上是帮了夏想,实际上还是想让夏想和白战墨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他们好坐山观虎斗,最后再坐收渔利。
就算夏想清楚他们的目的,但眼前的利益为什么不要?慕允山和滕非就对夏想的政治智慧深表怀疑。
亏了胡市长还夸夏想如何有才能,如何有眼光,今天一见,不过如此。
夏想才不会理会慕允山和滕非的猜测,他有他的步骤和计划,不能因为他们二人的意见而改变策略。不过既然知道了他们的立场,以后再行事就要多一层考虑了。
下午上班后不久,夏想在办公室正和陈天宇、谢源清谈论工作,秘书晁伟纲汇报说,财政局局长施长乐前来汇报工作。
来得挺快,夏想一笑,昨天向白战墨汇报了工作,今天常委会一开完,又向他汇报工作,次序分明,并且安排有序,可见施长乐同志也是一位有心人。估计也是听到了常委会上的一些风声,夏想暗想,是有心人就好,怕就怕是一个不知深浅的人。
谢源清分管财政,就留了下来,陈天宇回避,回了办公室。
施长乐四十岁开外,微胖,头发稀少,脸上的总是挂着一抹浅笑,给人的感觉很不真实。他一进来就先恭敬地叫了一声:“夏区长!”然后又冲谢源清点点头:“谢区长。”
夏想点头示意,谢源清却只是冷冷地看了施长乐一眼,一点回应也没有。
施长乐被谢源清的冷冷目光一扫,心中一跳,心思立刻快速转动起来。
施长乐昨天刚向白战墨汇报完工作,今天下午一上班就听到风声,说是在常委会上,白书记在夏区长的退让之下,还受到了来自滕部长和慕部长的质疑,就让他立刻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施长乐原本以为白战墨身为书记能够掌控一切,夏区长既年轻,又是二把手,他就主动向白战墨表示了靠拢。
没想到,昨天刚有所表示,今天就听说了组织部长和宣传部长联手反对白战墨的事情,施长乐心有戚戚焉,仔细一想,还是觉得左右逢源才好。万一白书记失势,他又在夏区长面前没有了位置,工作就没法开展了。
夏想能猜到施长乐的心思,也不说话,就看他能说什么。
施长乐迟疑一下,很聪明地说出了实话:“昨天我向白书记汇报工作了,本来当时还想再向夏区长也及时汇报一下,不巧正好局里有事,我就匆忙赶了回去。今天忙了一上午才处理完,就急急来向夏区长说明一下,省得让领导批评我工作不力。不过该批评的地方,还请领导批评,我知道汇报工作晚了一点,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上来先做了自我批评,夏想对施长乐初步下了一个结论,能伸能屈,是个人才。不过人才也有正才和歪才之分,他见施长乐说话之时,眼光闪烁,而且笑容也透露出虚假和浮夸,就知道施长乐不是一个十分可靠的人。
属于墙头草的类型,是见风使舵并且试图左右逢源的政治投机客。
夏想摆摆手,说道:“本职工作第一,只有做好了本职工作,才好来区委区政府汇报工作,是不是?首先向白书记汇报工作是对的,有些规矩还是一定要遵守的……言归正传,说说财政局的现状。”
夏想的话不冷不热,让施长乐听不出他真实的想法。
施长乐咽了口唾沫,又看了谢源清一眼,见谢源清根本没有注意他,心中稍安,才又堆了一脸笑,一上来就摆起了困难:“财政局现在各项工作开展还算顺利,就是资金缺口比较多。市里答应的财政拨款只下拨了一部分,许多地方等着要钱,局里却拿不出来,我也十分为难。还有就是财政局门口的路一直坑坑洼洼没有修好,听说那个路段是由达才集团负责的?夏区长和达才集团关系不错,能不能给他们打个招呼,先把财政局门前的路修好,也有利于通行,以便更好地及时向领导汇报工作。”
两种态度
财政局办公大楼离区委不远,就隔了两条街。整个下马区道路的所有主干道差不多都已初步成形,也铺设完工,个别道路因为后期施工的原因,没有完工也是正常。夏想听了施长乐的话,心想你哪里是汇报工作来了,根本就是摆困难提条件来了。
他没说话,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了谢源清一眼。
谢源清虽然算不上和夏想十分默契,但也能看出来夏想不太喜欢施长乐的为人,正好,他也看施长乐不太顺眼,就略带嘲讽地说道:“资金缺口?我看施局长的车是新买的,还听说财政局一下购进了三辆好车,既然有缺口,钱是从哪里来的?还有修路的问题,你昨天向白书记汇报工作的时候,有没有向他提一提?我估计你向白书记汇报工作的时候,肯定只表忠心没提困难,是不是?”
施长乐是有点胖,但还没有胖到在空调房间中站着不动就流汗的地步。谢源清的话一出口,他的额头就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当着夏想的面又不好擦,只好尴尬地任由汗水从脸上流下。
任何地方的财政永远都会有缺口,就和一个家庭永远觉得钱不够花一样。
当然,市里非要卡卡下马区财政的脖子也正常,施长乐想随风摇摆,他不喜欢,胡增周也不会喜欢。市财政局掌握在胡增周手中,虽然是谭龙分管,但没有胡增周点头,谭龙的批示就算管用,也只能管用一部分,拖、卡、扣的情况肯定十分严重。
夏想才不会出头向市里要钱,施长乐既然喜欢摇摆,就让他知道一下摇摆的后果也好。反正夏想有理由相信,白战墨如果出面向市里要钱,肯定会吃瘪。
官场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复杂,派系越多,方方面面的顾虑就越多,事情就难办。按照规矩来,有时说不定会卡死你;不按规矩来,除非你有能力和手腕,否则也是免谈。
不过有缺口也好,省得他们拿到钱后不干正事,夏想就说:“没钱就省着点花,要想办法开源节流,不要总想着伸手向上级要钱。说实话,市里对下马区的支持力度已经不小了,光是基础建设就投入了多少?你自己可以算一笔账,这些钱要是放到别的区,相当于好几年的财政拨款了。我对财政局的要求就是,可花可不花的钱,不花;可要可不要的钱,不要。现在下马区的基础建设投入很大,但新进的投资也不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税收补充进来,继续保持一下艰苦奋斗的作风,发扬一下风格。”
夏想顿了一顿,忽然笑了:“有时间源清去财政局视察一下工作,你的眼力好,看看财政局同志的办公条件和区委区政府相比怎么样?”
谢源清知道了夏想的意思,点头说道:“我会好好替区委区政府把把关,不让个别人糟蹋了国家的钱。”
夏想不满地说道:“源清同志,话不能这么说,还是要相信长乐同志的党性和原则性,更要相信财政局同志们端正的工作态度,他们都是克己奉公的好同志,是不是?”
谢源清好像不太给夏想面子,反驳了一句:“是不是好同志,得看过才知道,不能听信一面之词。”
夏区长和谢区长一问一答,直把施长乐唬得心里七上八下,不明白夏区长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当然夏区长对他不太满意,他能看得出来。不过夏区长既不提修路的事情,又对资金缺口的问题不主动不积极,难道说夏区长丝毫不将他这个财政局局长放在眼里,不想拉拢拉拢他,也好将财权掌握在手中?
而谢区长有点当面和夏区长顶撞的意思,他到底是演戏,还是和夏区长关系不太和顺?
他向白战墨汇报工作时,白书记可是十分热络,态度也和蔼可亲。施长乐就对夏想十分不满,心想既然夏区长对他不冷不热,以后就铁了心向白书记靠拢好了,到时可别怪他在拨款上面不够痛快就行。
施长乐走后,谢源清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施长乐远去的背影,说道:“难道就放弃施长乐了?”
夏想摇头一笑:“施长乐此人不可靠,既然不可靠就没有拉拢的必要,也谈不上放弃。”
“那您的意思是?”谢源清也觉得施长乐为人太滑头了,他也猜到施长乐的用心,是向白战墨表忠心,向夏想提困难。如果夏想帮他解决困难,他就适当向夏想靠拢一点;如果不能,就有可能铁了心倒向白战墨。不过夏想似乎丝毫不在意施长乐的态度,一点也没有暗示的意思,让谢源清有点不解。
难道夏想一点也不在意财政局被书记完全掌控,还是另有谋算?
对于夏想的政治智慧,谢源清由开始时怀疑,到现在有点欣赏,多少认为夏想确实比他想象中还要高明一些。只不过有时夏想的套路让人摸不着头脑,该强硬的时候不强硬,大事上装糊涂,小事上却又过于计较,真不知道他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想不通谢源清才懒得去想,他现在一心抱定只要配合了夏想的工作,让吴才江满意了,他就能升迁。所以对于是不是得罪白战墨,是不是和其他常委处好关系,他并不上心。
夏想看了谢源清一眼,想了一想,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道:“安排一下到财政局的视察工作,去了之后只看成绩不挑毛病。还有一点,对于施长乐提出的各项困难一概不做正面回答。另外,重点观察一下常务副局长谈长天的表现。”
谢源清一一记下,然后告辞离去。谢源清再不懂事也知道夏想有些事情避而不谈自然有他的道理,领导不主动回答的问题,就不要再问第二遍!
两天后,连若菡母子连同卫辛到了燕市。卫辛一到燕市就着手去办理燕春国际的一应事宜,夏想也抽空去莲居见了连若菡。
九月的莲居,荷花盛开,姹紫嫣红连成一片,美不胜收。夏想赶到的时候,连若菡正手拉着小连夏在湖边漫步。连夏已经一岁多了,可以用手拉着勉强走路了,看他歪歪扭扭连路都不太稳,却又急急想向前跑的样子,夏想忍俊不禁。
连若菡回头看见夏想,蓦然站住,呆呆地看了他半天,见他脸色微显憔悴,神态之间稍有疲惫,没来由地一阵心酸,抱起小连夏扑入夏想的怀中,哽咽说道:“你说我们之间怎么就这么多磨难?以前三叔打压过你一次,现在爷爷也教训了你一次,还有爸爸也……到底是你欠吴家人还是吴家人欠你?”
夏想没想到一见面,连若菡就柔情似水,本来想逗她几句,却也心情沉重,说不出话来,只好安慰两句:“一开始是我的错,后来三叔出手的时候,算是偿还了一部分,再到老爷子和你爸出手,我骗了老吴家闺女的过错就算抹平了,从此互不相欠。”
连若菡破涕为笑:“你和他们之间抹平了,和我之间还有账没有算完……”
“那得算多久?”
“一辈子!”连若菡咬着嘴唇,流露出让夏想既熟悉又陌生的风情,“你一辈子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不对,好像说反了,应该是你别逃出我的手掌心才对。”
“就对,就是我要把你掌控在我的手中。”连若菡吃吃地笑,一脸狡猾。
夏想明白了:“现在承认了,是不是?自始至终都是你在算计我,而不是我在哄骗你。快走,快到京城当着老爷子的面告诉他,是你主动诱我上当,我才是受害者。”
“去你的。”连若菡抱着孩子不方便拧夏想,就抬腿踢了他一脚,“得了便宜又卖乖,一个大男人没一点担待,真丢人。”
夏想嘿嘿直笑,却发现儿子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盯着他不放,脸中有好奇有疑问还有不解,还不时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去抓夏想的头发。
才多长时间不见,就不认识了,小孩子的记忆力确实短,夏想伸手去抱连夏:“来,让爸爸抱抱。”
小连夏却一回身将头埋在了连若菡的怀中,不肯让夏想抱。夏想很没面子,只好挠了挠头,说道:“怎么,不喜欢爸爸了?”
小连夏又回过头来,歪着头好像在努力回忆什么,过了一会儿突然说了一句:“坏爸爸,不陪妈妈和宝宝,坏爸爸!”声音惟妙惟肖,绝对是学自连若菡。
连若菡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难得两颊非红,说道:“以为他还小,就没有背着他,没想到偶尔骂你两句,就被他学了去。”
夏想不干了:“你可不能向儿子灌输不良思想,要一再告诫他叮嘱他,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是最疼他爱他并且在意他的爸爸,甚至比妈妈还好……”
不一会儿,小连夏又和夏想熟悉起来,不再认生,被夏想拉着满地乱跑,咯咯地笑个不停。连若菡站在阳光下,看着父子之间的亲情互动,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站在湖边,人比花娇,一时间让她整个人都焕发出迷人的光彩,娇美不可方物。
比起以前,现在的连若菡成熟许多,在穿衣打扮上也平常许多,不再追求鲜艳,而是以平和浅淡为主。尽管如此,已经完全恢复身材的她比少女时更多了风韵,肌肤细腻而莹润,身材匀称而紧致,依然是不胖不瘦的完美体形。只是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久经人事的女人韵味,让懂得欣赏女人的男人一眼就能沉迷其中。
今天正好是周六,夏想就留下来吃晚饭。
卫辛正好赶在晚饭时回来,说是事情已经办妥,直接以京城投资商的名义买下了名品时尚对面的一栋大楼,不用新建一座,省去前期许多麻烦。而且货源早已联系妥当,可行性报告以及商业策划书也已经具备,只等重新装修完毕之后即可开张营业。
最快三个月最迟五个月,在名品时尚对面就可矗立起一座更奢华更高档但价格更平实的高档百货——燕春国际。而且前期工作一直保密进行,只有等正式开张前夕,整体推向市场的时候,名品时尚才会知道不知不觉之间对面就有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而且还是庞然大物。
夏想见连若菡决心挺大,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打击一下付先锋的气焰也好,正好可以转移一下他的视线,让他将目光投在名品时尚上面,先品尝一下吃小亏的滋味再说,就当是他吃大亏的开胃菜好了。
付先锋不会容忍名品时尚的失败,虽然现在名品时尚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但也可以勉强维持。一旦亏损的话,付先锋就会觉得在家族面前大失颜面,他肯定不会甘心失败,因为名品时尚是他进军燕市的第一个精心策划的项目。
且看到时付先锋如何应对好了。
卫辛比上次见时清瘦了一些,饭也吃得不多,不过状态倒还不错。夏想关心地问了几句,让她注意身体,不要为了保持身材而少吃饭。
卫辛笑了:“夏区长懂得还挺多……我可不是为了减肥才不吃饭,而是本来饭量就小,再加上最近事情也多,吃得就更少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夏想一眼,又说,“你也瘦了一些,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连若菡都没有注意到夏想瘦了,听卫辛一说才仔细打量夏想几眼,说道:“还真是瘦了……卫辛比我观察得还仔细,我都没发现。”
卫辛莫名地脸红了一下,放下碗筷说道:“我先上楼了。”
要是平常,小连夏绝对会跟卫辛一起上楼,今天却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夏想,非要让夏想抱着才行。夏想就抱着儿子,和连若菡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沉浸在家庭的甜蜜之中。
连若菡先是说了一会儿吴家的情况,吴才江可能要在近期外放到西北某省担任省长,吴才洋对她仍是耿耿于怀,不肯原谅她,她也不在乎他的态度。老爷子现在倒是对夏想的事情只字不提,好像忘记了一样,每天就是和小连夏亲近个没够,许多事情不闻不问,好像真的退下了一样。
吴才江去的是西北的一个小省,既偏远又贫穷,不过也算是扶正了,有了地方的资历,以后也好再进一步。
随后,又说了说美国公司的事情。
美国的网络公司发展迅速,现在在国内已经初步站稳了脚跟,占了搜索引擎市场百分之三十左右的市场份额,稍逊于百度,不过以目前发展的态势来看,以后前景广阔,不可限量。夏想就搜索引擎的前景和市场定位发表了几点看法,一是要保持客观公正,既不做政府的喉舌,也不能被国外的势力所利用;二是要严格控制对盗版的搜索,并要坚决打击某些为盗版事业推波助澜的无耻企业。
夏想认为,在政治上,对待施长乐可以欲擒故纵,可以先观察观察再做决定。但在商业上,对于某些没有道德底线的公司,不能犹豫,要给予坚决打击!
权力和魅力
夏想怎么说,连若菡怎么听。连若菡最大的优点不是她出色的商业头脑和眼光,而是她对夏想百分之百的信任。她相信,夏想所说的一定就是正确的,只要按照夏想的思路去做,一定就有好处可得。
谈论完了商业上的事情,连若菡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说道:“对了,三叔去担任省长,你知道谁担任省委书记吗?你也认识,是燕省的人。”
夏想脑中灵光一现,脱口而出:“马万正!”
“你真聪明,一猜就中。”连若菡夸夏想的时候双眼放光,显然是发自内心的称赞,“要不是无意中听到他们说到燕省的名字,我才懒得记人。”
连若菡向来对政治不甚关心,能记住马万正的名字,也是因为替夏想着想的缘故。
夏想左手抱着小连夏,右手抱住连若菡,心中却闪过一个十分强烈的念头,越发觉得上一次吴老爷子对燕市的动手大有深意。
如今燕省人事变动,夏想立刻想到了其中的关键点——马万正调离燕省,宋朝度正常情况下会递进为常务副省长,而高晋周不出意外就会顺理成章以副省长的身份进入常委会。
至此,吴家在燕省埋藏了两年多之久的棋子终于走到了台前!
但如果只是燕省的动静显然还不足以证明老爷子的政治智慧,难道说,不用多久,燕市也会出现人事变动?夏想甚至猜测,燕市不动则已,一动绝对是常委级别。燕市的十三名常委之中,除了书记和市长不动之外,付先锋应该也暂时位子挺稳,到底会有谁要调离燕市,给别人让位?
想通之后,夏想几乎要拍案而起,为老爷子的手腕叫好。
尽管老爷子的出手是借打压他的机会,但夏想还是忍不住为老爷子的老谋深算而暗暗佩服。
“吴家是不是要向燕市安插人了?”夏想也知道连若菡不一定关心这些事情,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口问了一句。
“还真不知道,我也没有听爷爷说起过。”连若菡摇头,向窗外张望一下,见天色已晚,又说,“你快点回家去,黧丫头现在虽然有不少人照顾,但她最渴望的还是有你在她身边。”
连若菡的话自然是有感而发,因为她有亲身经历。
夏想也知道此时在连若菡处留夜说不过去,就起身告辞。低头一看怀中的小连夏,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甜甜地睡去。
第二天是周日,但区政府临时有事,夏想上午就去上班,处理了一下财政局门前的突发事件。
事情是由财政局门前的破烂路引起的纠纷。
财政局门前的望江路年久失修,大雨过后,大坑小坑不断,不少路过的工程车一压,路面更是惨不忍睹。修路是市政方面的问题,施长乐找夏想未果之后,又去找市政管理处,结果对方声称没有区政府的批示,他们暂时抽不出力量维修。施长乐一怒之下,就一狠心发动财政局的职工全体出动,想自己平整路面,同时设立了警示牌,严禁工程车通行。
工程车最毁路面,财政局的做法也无可厚非,是无奈之举。本来路面就接近毁掉的边缘,工程车一过,又撒落不少灰渣和石子,更让路面难以下脚。施长乐以为夏想不出面协调市政方面维修路面,是故意给他难堪,他就自力更生,出动财政局的人马,在修路的同时,还派人维持秩序,让所有的工程车绕行。
工程车当然不干,绕行不但费时间,还费油,成本就会大大增加。结果就和财政局的人员争吵起来,最后互不退让,投资商一怒之下,叫来十几辆工程车把财政局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见事情闹大,施长乐才慌了,忙打电话向白战墨求救。不料白战墨有事回京了,不在燕市,无奈之下,他又向区公安局求援。黄建军接到报案之后,没有立刻出动,因为他知道开发商顶多是闹事,不敢惹事,不过是堵门吓唬人而已,他要等夏想的指示再出动。
夏想接到黄建军的电话之后,微一深思,就即刻来到区政府,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得知工程车是天安房产的车队,心中就有了主意。
到了现场,施长乐巴巴地前来向夏想诉苦,又摆了一大堆困难,再次提出请求区政府出面协调修路事宜,财政局愿意自己出资,只需要市政方面出人出力就可以了。夏想对施长乐的提议不置可否,而是直接一个电话将天安房产的工程负责人叫到现场,让天安房产三天之内负责修好损坏的路面。
天安房产的负责人知道夏想是谁,更知道夏想和孙现伟之间的关系。如果夏想仅仅是区长,负责人口头答应之后,转身肯定会把他的话抛到九霄云外,才不会主动修路补路。区长也不是说什么是什么,区长如果没有威望,说出去的话,下面不少人也是阳奉阴违。
难道身为区长会对自己下过的每一个命令都一个个到现场落实?累也能累死他。
但夏想不是别人,夏想和孙现伟之间有关系,现场负责人虽然不清楚有多密切,但知道夏想随意一句话就可以让孙现伟立刻照办。他二话没说,连请示孙现伟的过程也免了,就直接吩咐下去,所有的工程车立刻撤离现场,并且派一队人过来修路,立刻现场施工。
夏想的话如此管用,别说黄建军目瞪口呆,就连施长乐也是暗暗咂舌。黄建军一直在公安系统多年,知道突发事情和群体事件不好处理,尤其是工人闹事,打不得骂不得,劝又不听,有时别说区长出面,就是书记出面也未必管用。夏想一到现场,只和负责人说了几句话,不但解除了危机,开发商还主动承担责任,要修路补路不说,还立刻现场施工。他当了五六年警察,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说话的工程队。
施长乐也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心里清楚,夏想靠的不是行政命令,行政命令对区里的党员干部有效,对工人们没用——夏想靠的是威望!
夏想刚刚担任了区长,还没有做出多大的实事,哪里有什么威望可谈?
不料施长乐心中的疑惑未去,又发生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夏想见事情处理完毕,也相信负责人肯定不会敷衍了事,就想回去,不料刚一转身,却听到工人之中有人不敢相信地喊了一声:“夏……夏县长?”
夏想听到声音有点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工人站在人群之中,一脸惊喜,却又迟疑着不敢迈出脚步,双眼之中流露出亲切和渴望,眼巴巴地看着他。
是老钱?夏想的大脑飞速运转,立刻想起眼前的人正是他在安县修建山水路时认识的工人老钱,当时他为了救老钱一命,还险些被洪水冲走。
老钱不是一直跟着熊海洋的工程队,怎么干起了孙现伟的工程?夏想只一愣神,来不及细想其中的缘故,忙大步向前,一把握住老钱的手,激动地说道:“老钱,怎么是你?好几年不见,你现在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老钱本来不敢认夏想,一转眼分别快两年了,一直没有再见夏县长一面,老钱心中牵挂得很。夏县长对他的救命之恩,以及夏县长为安县所做的一切,他始终记在心上,每一次想起,心中都好像着火一样,暖人胸膛。
今天意外见到众人都围着的一个大官好像是夏县长,他一开始不敢认,后来越看越像,实在忍不住才小声地喊了一句,没想到夏县长不但记得他的名字,还主动向前握住他的手,根本不在意他的手上全是泥土!
夏县长升官了,成了夏区长,可是不管是夏县长还是夏区长,都是老钱心目中最可亲可敬的夏想!
他永远忘不了夏想救他的时候脱口而出的一句“兄弟们”,永远也忘不了夏想对他的救命之恩,永远也忘不了正是因为夏想,昔日的一个由一群农民组成的工程队,也来到市里接上了大工程。
恩人夏县长现在正一脸真诚的笑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一如从前,丝毫没有架子,没有装模作样的腔调,连语气都透露着亲切和热情。
老钱一瞬间眼睛湿润了,声音颤抖地说了一句:“夏县长……”
随同夏想前来的金红心急忙提醒说道:“现在夏区长是下马区的区长。”
夏想摆摆手:“县长或区长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我和老钱是患难之交,没那么多讲究。”
老钱再不清楚县长和区长的区别,也知道夏想升了官,又听夏想提到和他是患难之交,想起当年在滔天洪水中的一幕,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夏县长,我们都想您,一年多来,我无时无刻不记得您的好,您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
说话间,老钱又要跪下磕头。
夏想一把拉住他,嗔怪说道:“老钱,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不用总记在心上。”他不想老钱再提起旧事,就又转移了话题,“熊海洋也在燕市?”
“在,在。”老钱一边擦泪,一边掏出电话,“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见见夏县长。他也一直念叨您,说要当面谢谢您,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黄建军和施长乐面面相觑,这又是哪一出?
夏想也没拦着老钱,因为他看出了老钱的喜悦发自肺腑,他也不想让老钱的热情受到冷落,就由他去。
老钱打完电话,一脸兴奋地说道:“熊经理马上到,还有当年在安县的一帮人,都要过来看看您。”
老钱说完,回头对着工人们大声喊道:“兄弟们,你们知道夏区长是谁吗?他就是当年在洪水中救了我一命的夏县长,是我每天都给你们讲一遍的夏县长!”
如果说刚才工人们看夏想的目光是好奇和敬畏,老钱话一说完,就立刻都变成了肃然起敬!刚刚还嬉笑一团的工人们顿时鸦雀无声,刚才还懒懒散散的样子立刻消失不见,所有人都站直了身子,齐刷刷向夏想投来崇敬的目光!
也没有一个人起头,现场几十名工人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夏区长好!”
声如雷震,就连黄建军不及防备之下,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施长乐更是吓得差点没转身就跑回财政局大院,等他意识到失态之后,又重新站了回来,脸上隐隐发烧,觉得刚才的举动有点丢人。
几分钟后,十几辆工程车呼啸而至,一百多名工人从车上跳了下来,为首之人正是夏想阔别已久的熊海洋。熊海洋一见夏想,激动得满脸通红,大步流星来到夏想面前,偌大的一条壮汉,有点手足无措地站在离夏想一米远的地方,局促地说道:“夏县长,不,夏区长,我老熊来了。”
夏想主动伸手握住熊海洋的手,感慨地说道:“海洋,一年多没见你们了,你们都还好吗?”
夏想目光之中流露出热切和关怀,目光一一落在熊海洋身后的百十名工人身上,还是那些熟悉的身影,还是一个个壮实的汉子。他的眼睛也微微有些湿润,当年的青葱岁月呀,又怎能忘怀!
熊海洋见夏想真情流露,更是双眼含泪,再也说不出话来。身后的百余名工人也是人人激动万分,但在夏想面前又都努力保持着坚挺的身子,不肯让敬爱的夏县长挑出一点他们的不是。
夏想一一审视曾经和他同甘共苦的工人们,心中也是心潮澎湃。当年的一幕幕涌上心头,不由感慨万分,回头对金红心、黄建军和施长乐说道:“这些工人们,都是我当年在安县修建山水路的时候认识的兄弟们。”
一句“兄弟们”,立刻让黄建军对夏想刮目相看。
黄建军是军人出身,对战友之间的情谊深有感受。战友之情就和眼下工人们对夏想的爱戴之意有些相似。他能真切地感受到工人们发自肺腑的对夏想的热爱,让他不由自主想起在部队上战士对首长的热爱!
夏想能赢得工人们真心的尊重,就足以证明他是一个可靠的人,值得信赖。因为工人们的感情最质朴,也最真实,他们分辨一个人好坏的标准很简单,简单到只要你对他真心,他就对你真心。
夏想当年不管做过什么,能对工人们一片真心,换来了工人们一年多仍然念念不忘他们的夏县长,黄建军心中五味杂陈,第一次对夏想产生了敬意!
如果说他以前向夏想表态,表明靠拢的立场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做出的一种妥协,此时此刻他却在心中庆幸选择和夏想站在了一起。因为他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夏想不仅仅是一个官员,是下马区的区长,他还是一个真性情讲义气够朋友的汉子。
黄建军想通之后,再看夏想并不高大的背影,忽然多了一种伟岸的感觉。
施长乐只是一脸惊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他心中却震撼连连,没想到夏想不但一句话就让工程队奉若神旨,还呼啦啦叫来一队工人,个个都好像仰望太阳一样仰望夏想,让施长乐有一种不真实的晕眩感。
夏想,他怎么有这么惊人的威望?
施长乐为人圆滑,他也知道在官场之上很少有真性情真感动,而且就算是书记和区长,有时说出来的话也未必人人听从。就拿工人们来说,他们有时候倔起来,才不管区委书记或区长,甚至市委书记和市长的话都不听,但他们最听能让他们信服的人的话。
权力有时大不过人格的魅力。
夏想一露面就镇住了场,说明了一点,夏想是他们最信任并且最敬佩的人!
施长乐越来越觉得看不透夏想了,眼睛转了几转,心思也不由多想了不少。同时在他的内心深处,对紧跟白战墨的决定也开始动摇了。夏区长能够对工人们有深情厚谊,对紧跟他的步伐的人,应该也会一直善待……他不停地打量夏想,心思越来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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