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宇瑞也开口了,他比风华伦更儒雅几分,说话语速不快,慢条斯理的,很像官场中人:“华伦先别急,既然冯所长问到了238房间,肯定不会栽赃我们。要不就是中间有什么误会,要不就是真有人做了什么事情……”说话时,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沈伟强一眼。
沈伟强后背冷汗直流,关得真够阴险,他今天好不容易和风华伦、赵宇瑞建立了关系,如果真因为此事被毁了,就太得不偿失了。但又不得不说,他瞒着风华伦和赵宇瑞在背后黑关得,确实走的是一步险棋。但棋没下好,眼见就要被关得反将一军了。
“风华伦、赵宇瑞,不认识关得不要紧,是不是连我也不认识?”秋曲向前一步,露出了真容,“刚才有一个眼镜男领着人到我的房间,说要让我陪他去玩一玩,还是说他是238房间的客人。我就想,238房间有什么大人物,连我也要调戏?原来是你们,我就想问问,风少和赵少,是哪位想让我陪?”
秋曲一露面,风华伦和赵宇瑞脸色都微微一变。可以说在石门的圈子里,不认识他们的大有人在,但不认识秋曲的几乎没有。毕竟省委副秘书长的千金再加上曾经省电视台金牌主持人的双重身份,别人想不认识她都难。而且圈内人人知道秋曲是小辣椒,难缠得很,是以风华伦和赵宇瑞对视一眼,暗暗叫苦,怎么就惹上了秋曲?
此时二人就更加心知肚明了,事情的背后恐怕是沈伟强的手脚,他们没有必要为了沈伟强而得罪秋曲。尽管他们并不知道关得是何许人也,但关得能站在秋曲前面,并且明显是几人中的为首者,他必有过人之处。
风华伦和赵宇瑞虽然被人称为大少,但毕竟都是商人出身,行事风格和沈伟强大不相同,秉承的原则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对手多堵墙。二人不约而同地作出了相同的决定。
风华伦呵呵一笑:“秋姐说的哪里话,我哪里敢对秋姐不敬?今天的事情和我可没有什么关系,为了向秋姐表明清白,我现在就走,行不行?”
“我也走,秋姐也放我一马。”赵宇瑞双手合十,态度比风华伦还诚恳,“我一向敬重秋姐圣洁如仙女,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我和华伦今天是伟强的客人,客随主便,听伟强说话的心思还不够,哪里还有闲心去取笑秋姐?误会,肯定是误会。”
和风华伦只管脱身的说辞不同的是,赵宇瑞的话,话里有话,将问题全部推到了沈伟强身上。说是沈伟强的客人,言外之意就是台前幕后都是沈伟强的安排,和他没关系。
沈伟强的脸色又灰白了几分。
关得就说话了:“既然和风少、赵少没关系,冯所长,就先让他们离开,行不行?”
“好吧,你是事主,你说了算。”冯江倒也聪明,知道抬关得一抬,意思就是告诉风华伦和赵宇瑞,他看的是关得的面子。
风华伦和赵宇瑞随即就向沈伟强告辞,路过关得身边的时候,风华伦淡淡地看了关得一眼,微一点头,擦身而过。赵宇瑞却停了下来,伸出手来:“刚才听沈总说你叫关得?我叫赵宇瑞,不嫌弃的话,交个朋友了。”
“好,交个朋友。”关得对赵宇瑞的印象很好,和他握手之后,又交换了名片,赵宇瑞才微笑而去。
此时沈伟强的脸色已经苍白了,偷鸡不成不但蚀了把米,连鞋子都跑丢了。今天的事情,丢人丢大了,而且还不一定让风华伦和赵宇瑞怎样看他!
沈伟强几乎恨死了关得。
等关得一行人回到宾馆的时候,差不多晚上10点多了,冯江非想跟来,被秋曲骂跑了。不过冯江说什么也要留下关得的电话,说以后一定要和关得交个朋友,他最佩服打手了——能打的高手被他简称为打手。
齐人之福
不幸的是,宾馆的房间客满了,幸运的是,关得没退房,他的房间还在。三人一起到了关得的房间,说起今天的事情,秋曲对关得佩服得不得了,不但佩服关得身手了得,更佩服关得智慧超群,尤其是最后一出反间计,差点没把沈伟强气个半死。
“沈伟强的脸跟茄子一样,我当时还想,再气一会儿,会不会变成青椒?不过太让人失望了,最后他又恢复了正常,脸皮厚得像城墙,没救了。”秋曲眉飞色舞,还在兴致勃勃地大讲特讲刚才的一幕,“我太崇拜你了关得,你的阴谋诡计,你的阴暗心思,就如一支毒箭正中沈伟强的心口,沈伟强除了当场吐血之外,没有还手之力……”
“拜托,你用点儿正面的词语形容我好不好?什么叫阴谋诡计,那叫足智多谋好不好?”关得打断了秋曲的话,“还有,天不早了,你该回家睡觉了。”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回去了?今天晚上我住宾馆。”
“啊?”关得差点石化,看着房间中并不宽广的两张床,“你也住宾馆,我住哪里?”
“我和清影姐挤一张床,你自己睡一张,怎么样?和两个美女同屋,美死你。”秋曲暧昧地一笑,“不过我可警告你,晚上你要是想享什么齐人之福,小心我和清影姐一起把你五花大绑,然后塞到床底下。”
关得无语了,秋曲的想象力不但丰富,而且也太能折腾人了。
但秋曲说不走就不走,谁也不能赶她走,只能将就一晚上了。关得却没有一点儿和两个美女同居一屋的兴奋,开玩笑,两个美女挤在一张床上,他在一旁能睡踏实才怪。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办,秋曲是成心害人。
今天算是当面落了沈伟强的面子,如此一来,他和沈伟强之间的过节儿就越来越深,怕是没有化解的可能了。也罢,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了,主要也是沈伟强在省电视台家属院项目上做得太绝了,非要横插一手,哪怕损人不利己他也要去做,就别怪关得不客气了。
而且今天的事情沈伟强的手法更加恶劣,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就不怕真的伤了秋曲会惹怒了秋游?不过一想也是,在沈伟强眼中,秋游不过是一个省委副秘书长,远不如他实权在握的市长老爸位高权重。而且如果下一步沈新由市长变成市委书记,离副省级就一步之遥了。
而省委副秘书长虽然也是正厅,但距离副省的位置比市委书记远多了,市委书记在省委领导心目中的分量,远不是一个副秘书长所能相比的。沈伟强不把秋游放在眼中,仔细一想也符合常情。
按照正常的升迁顺序,秋游别说不如沈新了,甚至连月国梁也有所不如。
想到月国梁,关得心中又沉重了几分,正好秋曲去洗澡了,他就问坐在一旁发愣的月清影:“清影,月伯伯还在石门?”
平常月清影话少,关得也习惯了她的沉默,但今天和秋曲一直在一起,就愈发衬托出她的清冷,似乎自始至终,她说出的话都没有超过三句。
“啊?还在,应该还在。”月清影正坐在一旁沉思,手托腮,眼迷离,不知道想什么想得入了神,她一下惊醒过来,说道,“我打电话问问。”
月清影拿出手机,打通了电话:“爸,忙完了?没事,就是问问你好不好,我和关得都在石门。关得说,他想和你见个面,有事情要当面说说。好吧,明天再联系。”
“他说明天还有一个会要开,大概中午才能结束,结束了就没事了,中午可以一起吃饭。”月清影终于察觉到了什么,印象中,关得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要和月国梁见面,她一时紧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爸爸怎么了?”
“现在说不好,见了月伯伯才好说。”关得不想让月清影过于担心,就说,“应该没什么大事,但我不放心,想和月伯伯见上一面,好好观察一下。”
“嗯。”月清影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了卫生间,听到里面传来的哗哗的水声,隐约还有秋曲的哼唱声,她幽幽地说了一句:“我在想,或许我真的不适合你,你和秋曲才是天生一对……我比你大,又不会说话,更不会待人接物,在事业上对你帮助不大,也不是会持家的贤妻良母。”
或许是今天的事情刺激了月清影,她的情绪十分低落。也是,在关键时候她只能躲在关得的背后,既没有秋曲一样的泼辣和勇气,也没有秋曲呼之即来的关系网。她以前一直感觉自己还是一个不错的女子,但现在却越来越觉得离关得远去了。
关得成长得越快,她和关得之间的距离就越遥远了。
关得摇头一笑:“你胡思乱想什么?我现在只以事业为重,婚姻上的事情,30岁之前先不考虑。”
“我明白了……”月清影双眼如水,满脸忧伤,“你30岁时,我34岁,女人的青春年华已经消失不见,我不知道会老成什么样子,就更不配你了。其实你不必这么含蓄地告诉我,你不会和我在一起,我能承受。”
关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错乱了:“我和秋曲也未必般配,还有碧悠呢。”“也是,我忘了碧悠了,碧悠才是最适合你的小妻子,温柔贤良,又会持家。其实以你的能力,找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妻子最好不过了。我和秋曲,都不过是你生命中的路人。而且你来单城时,最先认识的就是碧悠,也正应了一句话——缘分天注定。”
“其实也未必。”秋曲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出来。她只围了一条浴巾,而且只在腰间简单一系,下面露出白生生的大腿,甚至连鞋都没有穿,还可以明显看出她上身里面的真空。她也不怕走了春光,就径直坐到了关得的对面,“关得和碧悠未必就合适,碧悠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小心眼,爱吃醋。要想当关得的女人,就得大度,因为关得命犯桃花,以后女人缘很多。如果受不了他身边女人围绕,要么别当他的女人,要么就得气死。”
关得一惊,难道秋曲也会相面之术,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命犯桃花?”
秋曲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你一脸色迷迷的色样,以后肯定见一个爱一个。”
关得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色迷迷了?你都露出大腿了,我都没看,还说我色,你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啊!”秋曲一惊,急忙并了腿,低头一看一切如故,知道上了关得的当,大怒,拿起毛巾就扔向了关得,“流氓,色狼,开什么玩笑不好,开这种少儿不宜的玩笑。”
月清影说道:“别闹了,说是要商量正事,怎么总是打闹?”
秋曲住了手:“也怪了,我和他一起要是说正事,就越看他越顺眼,要是一闲下来,就总觉得他不顺眼,我是不是有什么强迫症了?算了,不说了,说说工程的事情。”
工程是拿下了,等于是万里长征走出的第一步,后续的事情还有很多,资金垫付问题,建筑施工队问题,等等。虽然滨盛的业务范围包括建筑施工,但刚成立的滨盛不可能自己再组建一家建筑施工队,而基本上没有房地产公司会自己成立建筑公司。那么是让单城的建筑公司施工还是从石门找技术力量更雄厚的建筑公司施工,就是第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其次,在工程款的下拨问题上,也需要再继续运作。按照规定,入场之后第一笔工程款就要到位,大概是总造价的30%,但如果能提高到35%或是40%,前期的资金压力就会大大减轻。而现在,滨盛最缺的就是资金。
应该说,每一家房地产公司都缺资金,没有一家房地产公司开发项目是有多少钱办多少事,往往都是手里有一个亿就要开发10个亿的项目。缺口哪里补?银行贷款。
问题又来了,滨盛是单城的公司,承接的是石门的项目。如果在单城贷款,单城市府不支持,月国梁就不好发话,毕竟项目不在单城,不能给单城的经济作贡献。如果在石门贷款,石门的关系不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石门的银行也不愿意贷款给一家外地的公司。
两难境界。
三个人商量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先从单城贷款,毕竟单城是大本营。等在石门站稳脚跟之后,逐渐将滨盛的重心转移到石门,甚至可以重新在石门注册,成为石门的房地产公司。
“以后来石门发展,秋曲,就得全靠你了。石门的关系网,得靠秋秘书长了。”关得对秋曲说道。
秋曲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倒想指望我爸,可是我爸说,他指望不上。他是副秘书长,没实权。他说的话,就是省委大院的一股轻风,轻风拂面,刮过就算,在省委大院起不了波澜,也出不了省委大院的大门。”
关得自得地一笑:“此一时彼一时,也许不用多久,秋秘书长的话就有分量了。”
“我不信,我爸没多少后台,他在京城没人,想升到副省级,我看这辈子是没指望了。”秋曲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困了,睡觉。清影姐,我们又回到以前睡一张床的快乐时光了,不过扫兴的是,同屋还有一个臭男人。”
关得哈哈一笑,没理秋曲,洗澡睡觉。
半夜忽然觉得冷风嗖嗖,睁眼一看,原来是窗户没关,关得起身去关窗户。他睡在里侧,月清影和秋曲睡在靠近窗户的外侧,他必须绕过二人的床才能关窗。
无意中看了一眼,秋曲朝外,月清影朝内,二人同床而眠,就如花开并蒂莲。两朵美不胜收的姐妹花并排躺在床上,秋曲美艳,月清影娇艳,竟让关得看得失神了片刻。
不是所有男人都有如此福气,可以同时欣赏到两个绝色美女的甜美睡姿。本来关得一直不明白,性格差异巨大的秋曲怎么就和月清影成了至交好友,现在才明白过来,两个人睡着之后的姿势太一致了,都是仰卧,都是双手放在身侧,都是微微蜷了双腿,此时的二人才真如一对姐妹一般。
关得关了窗户,又细心地为二人盖了被子,才上床沉沉睡去。
翌日,关得开车,二女坐在车后,先是在项目所在地参观了一下现场,又到办事处视察了装修进展,最后又考察了石门几个有名的在建项目。几人心中大概就有了意向,下一步的前景就越来越清晰了。
中午时分接到了月国梁电话,说他脱不开身,要和别人一起吃饭,如果下午方便,可以一起回单城。关得算算时间,也该回去了,就点头同意。
刚和月国梁通话完毕,几人准备去吃饭,秋曲就接到了安世民的电话。安世民提了要请她和关得吃饭,态度十分热情,而且还是非请不可的架势,秋曲就答应了。
安世民的宴请也安排在了花锦园。
到了花锦园,来到了228房间,安世民和一人正在等候。是一个30岁左右的男子,长得魁梧结实,浓眉大眼,安世民介绍说:“关得、小曲,我介绍一下,赵立军,南力建筑公司总经理。”
关得和秋曲对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安世民要介绍建筑公司给滨盛,确实是一只老狐狸,刚渡过危机就想横插一手。不过以后拨款问题还用得着他,也只能先看看再说。
关得和秋曲倒没什么表示,热情地和赵立军握手,月清影却脸色一沉,立刻就表现出不愉快的表情。赵立军也是场面人,点头哈腰地递上名片,态度十分恭谨。不过在递给月清影名片时,月清影没接,这让他的脸色稍微变了一变。
“这位是?”安世民淡淡地看了月清影一眼,微带不悦地问道。
“她是月清影,滨盛的董事长,也是我的姐姐。”秋曲借抱了抱月清影的肩膀,“月姐姐和我是校友,她是我最好的姐妹,他爸爸也和我爸爸也是好朋友。”
秋曲有意在暗示什么。
共识
果然,安世民态度大为缓和,又多问了一句:“月董事长的爸爸是?”
“月伯伯是单城市常务副市长。”关得看出了安世民因人而异的势利性格,就直接点出了月国梁的职务。
“怎么不早说?”安世民立刻就笑了,“我和月市长也有过几面之缘,还坐在一起喝过酒,也算认识了。要是真论辈分,清影,你还得叫我一声安叔叔。”
月清影刚才被秋曲一抱,也明白了什么,场面上的事情该应酬的必须应酬,就顺势叫道:“安叔叔。”
安世民才完全笑开了怀:“都不是外人,都是自己人,就不要拘束了。来,上菜。”
吃饭间,安世民只字不提工程上的事情,只含蓄地说几句感谢关得的话,还和关得碰了几杯,然后就是天南地北地拉家常,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气氛热烈而和谐。关得就顺着他的话向下说,还讲了几个古代的志怪故事,比如不死草和火浣鼠,以及夜明珠和断玉膏等等,大部分是《山海经》上记载的能人逸事。场面上的事情就是聊一些共同的话题,既然安世民爱听,关得就放开了说。
说着说着,就又讲到了相面之上,安世民感慨道:“中华民族的文化博大精深,许多不传之技都失传了,太可惜了。流传下来的许多奇异书籍,比如《推背图》和《烧饼歌》,都多少应验了些。”
关得笑道:“预言术太高深了,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相比之下,相面就简单一些。相面只看一个人的气运,而预言则要观天象推演国运,非人力之所为。”
既然谈到了相面,安世民就又问:“说到运气,本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在生活中又无处不在,谁敢说自己不相信运气?就算他是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得承认运气的重要性。就算在官场,如果没官运,也是事事不顺。小关,你说说看,我以后的运气会怎么样?”
安世民就是喜欢绕来绕去的性格,关得明明知道,也得陪他绕,有些事情点破了就没意思了。但要说安世民今后的运气,关得还真不好开口。
“其实运气有起有落很正常,行运时,要多积阴德,才能在霉运时迅速摆脱困境,不至于越陷越深。安台长最近一段时间要多注意小人作祟,要少说话,低调做事,相信很快就能拨云见日。”关得尽量说得含蓄一些,说得太直白了,不但泄露天机,而且还有故意恐吓之嫌。
即使如此,安世民还是吓得不轻:“怎么了,怎么了小关,你能不能说得清楚一点?”
“其实也没什么,还是邰小鱼事件的后继影响。”关得心想,不好意思了安台长,邰小鱼事件的后续影响是他一手策划的,要的就是继续拉沈伟强下水,从而由沈伟强运势走低而波及沈新。
是该主动出手还击了,现在关得正面被沈伟强步步紧逼,暗中又被毕问天出手牵制,再不主动还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拖入泥潭了。邰小鱼事件是一个不错的***,可以充分用来大做文章,如果不放手去搏上一把,就太错失良机了。
至于安世民是不是真舍得邰小鱼受屈或是承受更严重的后果,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还有什么后续影响?”安世民十分不解,“台里已经定下了基调,不会把事情闹大,要不影响不好。”
“后继影响应该超出了省电视台的范畴。”关得十分笃定地说道。
“啊?”安世民吃惊不小,“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关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一些?”
“具体我也不太好说,反正就是觉得事情应该还没有结束。”关得不好明说,又要含蓄一说,要的就是在安世民面前制造神秘感。安世民此人,小人不可得志,要让他时刻悬着一根弦才好,否则,一旦让他觉得危机过去,就会翘尾巴了。
安世民脸色沉了下去,明显流露出不悦的神情,气氛就有点冷场。关得不以为意,故意不理会他,就和赵立军说起话来。赵立军谈吐倒进退有度,让关得对他好感大增,心想,就算他是安世民介绍的人,如果脾气相合,用他施工也无妨。
安世民起身前往洗手间,他走之后,气氛又重新活跃了许多。赵立军的态度也大为转变,他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关总,其实我和安台长也不是很熟。他说有一个项目可以为我介绍一下,有工程承接当然要赶紧来了,没想到是这样的场面……关总,先不提工程的事情,既然有缘坐在一起,就先交个朋友。”
这话说得有水平,关得暗暗赞许,显然赵立军看出了端倪,知道安世民为人不可靠,也清楚最终谁会掌握主动权,就积极靠拢了。关得就客气几句,话题就转移到了工程上面,几句话一说,关得大概可以断定赵立军在工程方面很有一套,人品如何先不说,施工上面就很值得信任。
关得又暗中运用相术观察赵立军——有识人之明就有这样的便利,不需要经过长时间的接触就可以大概断定一个人的品行和为人。而品行和为人,则是经商之中选择合作伙伴最关键的因素。
赵立军浓眉大眼,双眼有神,鼻直口方,乍一看是性格直爽的为人。从宽阔的两肩和厚实的双耳,初步可以确定,他有担当,做事情有分寸。关得还不放心,又沉下心来观察了赵立军的格局,终于放心了。不管赵立军今后的发展前景如何,至少现阶段他是一个可以合作的商业伙伴。
等安世民回来的时候,关得和赵立军的聊天也接近了尾声,达成了初步共识,当然,一切都是在绕开安世民的前提之下。秋曲和月清影虽然在一旁窃窃私语,但实际上二人对关得直接挖了安世民的墙脚暗暗欣喜,只不过秋曲此时还不明白,关得有什么后继手法可以制约安世民,在工程拨款上面,安世民还是有相当大的决定权。
安世民出去的时候,脸色阴沉,回来的时候,脸色焦急,一进门就急急说道:“关得,又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关得明知故问。
“刚听到消息,省纪委方面也收到了举报信,举报邰小鱼和沈伟强乱搞男女关系,你说这叫什么事儿?邰小鱼和沈伟强都不够级别,省纪委哪里有闲工夫管一个节目主持人和一个市长公子的生活作风问题?更何况,一个未婚,一个未嫁,顶多就是正常的谈恋爱而已。”安世民愁容满面。
关得笑笑:“说得也是,既然该不着省纪委管,谁爱举报谁就举报去,安台长就当看笑话好了。”
“可不行。”安世民一脸焦虑,“我收到的内线消息说,举报信的内容有点敏感,涉及沈市长,引发了不小的议论。说是沈市长……”
话说一半,安世民急忙闭了嘴,话多了,一激动差点把不该说的说出去。
秋曲和月清影对视一眼,悄然一笑,关得真行,一纸举报信又捅到了省纪委,不但拉了沈伟强下水,还牵连到了沈新。同时,又让安世民头上悬了一把剑,谁也不知道被省台按下去的邰小鱼事件,会不会突然发酵再连累到他的身上。
再看看安世民刚才的得意与现在的小心的巨大反差,确实是小人不可得志的嘴脸,秋曲忽然没来由地无比鄙视安世民。要不是为了工程,她才懒得和安世民这样的货色打交道。不过也好,就让关得好好治治安世民好色、贪婪的毛病。
饭后,安世民和关得告别时,欲言又止,关得就主动替他说出了他想说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安台长,省纪委的举报信,和我没关系,说不定是沈新的政治对手想借机打击他的威望。家属院的项目,等工程预算出来后,我会亲自和赵经理核算一下,碰个头。”
赵立军接手了施工,安世民有好处可得,也是他今天介绍赵立军和关得认识的主要意图。但现在,他达成了心愿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忧心忡忡地说道:“我现在就是担心万一省纪委非要追查下去,最后又牵涉到我,那就麻烦了。省里不比台里,台里都是自己人,好说话,省纪委要是查人,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关得当然明白安世民又想求助于他,但他现在不能给安世民明确答复了,就含糊其辞地说道:“也未必会影响到安台长的运气……不过安台长最近最好低调、安定,树立一个踏实工作、顾家的好男人形象。”
安世民老实了,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关呀,你年纪轻轻,看事情总能看得这么透彻,我佩服你。我家那位更是对你佩服得不得了,就这么说了,以后我家就是你在石门的家,只要你人在石门,就一定要来家里吃饭。”
这近乎套得水平非同一般,关得连连应下,送走了安世民,又和赵立军握手告别。人都走了之后,秋曲才开口说话:“哎呀,真是累死我了。刚才的一顿饭吃得我是心惊肉跳、生不如死,以前我总觉得我的智慧超群,不比男人差,刚才和你们一对比,我才发现论阴险和心机,还是比你们差了太远。唉,天生就是阳光灿烂的命,当不了坏人了,可悲。”
秋曲可是憋坏了,半天没说话,一说话就是长篇大论,眼见她还要说个没完,关得就打断了她的牢骚:“秋曲,我一会儿和清影回单城,你先和赵立军接触一下,他的为人没问题,主要看他的施工队伍的技术力量是不是过关,再看看他以前都承包过什么工程。家属院项目是滨盛的第一个项目,必须打一个漂亮的胜仗。”
“遵命,关总。”秋曲呵呵一笑,“可是赵立军是个男人,我一个人和他接触,孤男寡女,会不会不太好?”
“别调皮了,你从小到大如果还没有学会应付男人的技巧,你就不是舌绽莲花的秋曲了。”关得一摆手,“不出意外,几天后我和清影就会再来石门,你也催促办事处的装修加快进展。要不一来石门就住宾馆,花钱不说,总是不方便。”
“行了,我知道了,下次再来要是办事处还没装好,我就先找一个住处,你不用操心了。”秋曲挥挥手,从关得手中抢过车钥匙,“车归我开了,这几天我想办法弄一个省委牌照,你反正有清影姐的车可以坐,回见。”
不等关得答应,秋曲风一样跑了,关得只好无奈地摇头,好在车是滨盛的车,他是总经理可以开,秋曲是副总经理,也可以开。
月清影收起电话,说道:“爸爸一会儿过来接我们……可是我也开了车,怎么办?”
“让司机开你的车,我来当月伯伯的司机。”关得笑了笑,此时阳光正好,秋意正浓,他被阳光晒得有点心思恍惚,忽然就伸出胳膊抱了月清影一下。
月清影受到惊吓一样跳开:“你要死了,这么多人,你不怕丢人呀?”
关得哈哈一笑:“又不是偷情,怕什么人多?我在想,有时男女关系也挺有意思,没有结婚的男女再怎么谈恋爱,也没关系,结婚之后,再有婚外恋,就是生活作风问题了。尤其是政府官员,不能有生活作风问题,一旦被人抓住,就是污点。但古人除了正妻之外,都有小妾,而且还要呼朋唤友结伴去会歌妓,还自诩为真文士自风流。纵然这样,古人也很少出现什么生活作风问题。想想社会发展到今天,男人反而被限制得死死的,不知是社会的进步还是倒退?”
月清影像不认识关得一样看了他半天,忽然脸色一寒,冷冷说道:“关得,你别想给我灌输什么男人就应该左拥右抱的思想,我对你就一个要求,你要爱就爱我一个,要么就别爱。如果你和秋曲在一起了,我祝福你。但你别以为昨天晚上的事情会美梦成真!”
关得迷糊了:“昨天晚上怎么了?”
运势衰减
“昨天晚上我和秋曲睡一床,你睡一床,你肯定在想,要是三人睡一个大床就更好了,是不是?”月清影直视关得的双眼,就想看看关得有没有心虚。
关得一点儿也不心虚,因为他确实没想要三人大被同眠,所以他淡定地一笑:“没想。”
“想不想反正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你如果想娶我,我会答应嫁你,但你必须一夫一妻;如果你娶了别人,爱怎么花心就怎么花心,就和我无关了。”
关得点点头,没有说话,目光望向了明净的天空。秋高气爽的季节总是让人心情辽远,并且容易想得长远。刚才听了月清影的话,他表面上无所谓,其实心中还是起了波澜。
在单城最落魄的时候,他最先结识的是何爷,然后是碧悠和月清影。如果说何爷是他的人生导师,碧悠是他的亲人,那么月清影就是他在事业上的助跑。甚至毫不夸张地说,没有月清影一系列的商业运作,就没有他在事业上初获成功的今天。
但是话又说回来,他对月清影是有感情,却还没有达到非她不娶的程度。他也很感谢月清影,但感谢不等于感情,再者大家心里都清楚,在月清影找他合作,让他当商业伙伴的时候,出发点也不是基于感情,而是利益。
人都是感情动物,接触久了,日久生情也是世间常事,他和月清影之间的感情,朦胧而纯真,不是初恋胜似初恋。他是有一场刻骨铭心的初恋,可惜夭折了。月清影也有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虽是单恋,但也总算爱过一回。两个人在一起,究竟有多少是出于同病相怜的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关得不会去无聊地猜测月清影对他的感情,他相信月清影一旦动情,必定痴心不改,不会回头。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虽然对月清影也有喜欢,却不敢过多地投入,生怕万一惹得月清影为他空候一生就是误人误己了。以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和月清影保持距离好了,她不比秋曲,有时和秋曲闹闹,秋曲不会当真,月清影却会认真。
等有一天,如果到了他真觉得非月清影不娶的时候,他再和她认真好了。
月清影也察觉到了关得的异样,或许觉得自己过于紧张了,就想缓和一下:“刚才我的话可能有点生硬,你别往心里去。我的意思是说,我是一个对感情认真负责的人,也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
“我理解。”关得点了点头,“完美主义者往往是悲观主义者,因为追求到最后才会蓦然发现,世间上没有完美的东西,包括人和事。”
“或许吧,但我想试一试。”月清影难得地笑了,“其实在我眼里,如果你不花心,你就是一个完美的男人。”
关得也笑了:“我花心吗?好像你是第一个说我花心的人。我是未婚青年,在没有选定自己的终身伴侣之前,我希望慎重再慎重一些。”
“我明白。”月清影低下头,不说话了,在心里又默默地说了一句,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选择,我却没有了。等你30岁时,我就34岁了,一个女人最美好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到时你还会娶我?肯定不会了。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何其不幸……
月清影女人的缠绵心思,关得当然猜不到了,他看到月国梁的专车徐徐驶来,立刻疾步向前。自从得知月国梁运势衰减之后,他期待和月国梁见面的心情太迫切了。
只不过关得没有想到的是,他匆忙而去的身影却让月清影心中一片悲凉。月清影蓦然感觉,关得更在意的其实是她爸爸的官位,而不是她的感受。
当然,如果让关得知道了月清影的心思,他会无奈苦笑。比起月国梁运势继续衰减下去所带来的一系列不利影响,他和月清影之间的感情不能说不重要,至少可以先放上一放,轻重缓急要分得清楚。
月国梁没有下车,只是打开车窗和关得说了几句话,然后摆了摆手,司机和秘书就下了车,坐到了月清影的车上。随后,关得坐在了司机位,月清影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汽车一路向东驶往高速,坐在后座的月国梁闭目养神,神情疲惫。再仔细观察的话,他的面容似乎笼罩在一层黑气之中一样,气运低到了极点,运势衰减的速度也在加快。
关得吃惊不小,心想,此次石门之行,估计月国梁听到的全是不好的消息,他本想问几句什么,见月国梁实在是不想开口,就只好先压下了心思,默默地开车。
月清影此时也注意到了月国梁的异常,也明白了关得几次三番要和月国梁见面的用意所在,不由心中暗暗自责自己真是太不应该了,不但不够关心爸爸,还埋怨关得只关心爸爸的官位,太小心眼了。她越想越后悔,就扭头看了关得一眼,见关得专注开车的神情十分坚毅,心中又是一动。
车上了高速公路,一路南下,速度不快,一直控制在120的时速以内。关得和月清影只用眼神交流,一直没有说话。不多时,车内传来了轻微的鼾声,月国梁竟然睡着了。关得心中一紧,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一些。
“关得……”月清影迟疑了一下,“爸爸会不会出什么事?”
“暂时不会,顶多就是工作上的不顺利。”关得安慰月清影道。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如果真是涉及高层,他连秋游的格局都看不透,怎么帮月国梁?
真的很有必要突破现在的境界了,可惜,何爷又不在身边。而且何爷也说了,他在相师的境界有可能一陷十几年无法突破,除非找到他的亲生父母。
此时,关得才真正清楚了为什么他的亲生父母的下落如此重要,为什么何爷一再亲自出动去寻找他的亲生父母,原来问题的真正症结就在于此。说来他还是不如何爷想得深远,但问题是,万一他的亲生父母寻找不到怎么办?如果他一直困在相师的境界之中,那么他就无法再凭借自身的优势来从容地和厅级以上的官员打交道了。
失去了可以看透他人格局的能力,他的游刃有余的本领就要大打折扣了,虽说相面之术仍在,但只看到一个人先天面相不看后天格局,尤其是到了厅级以上的官员,很容易失之偏颇。
关得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迫切地盼望着何爷的回归,更希望能有亲生父母下落的好消息。
车到牛城服务区,月国梁醒了,轻轻咳嗽一声:“到服务区停一下,透透气。”
此时已经是下午3点多钟,午后的秋日阳光已经没有了威力,倾泻在秋日原野的大地上,呈现勃勃生机,令人心情舒畅。但月国梁显然没有因秋日美景而舒畅半分,下了车,依然愁眉不展。
月国梁一人到一边独自抽烟,关得想跟过去,秘书孟庆文说道:“关哥,让领导一个人静一会儿,他心情不好。领导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安静。”
关得就和孟庆文聊了几句,虽然关得和月国梁关系不错,和月清影关系更好,但孟庆文还是恪守了一个秘书的本分,没有透露月国梁为何不开心,只是含蓄地说到在省里的会议开得很不顺利。
除了省里的会议不顺之外,月国梁在来省里开会之前,在下面区县的工作视察,也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如果说在下面受到了阳奉阴违以及在省里受到了冷遇和冷板凳,倒还不至于让月国梁如此闷闷不乐。为官之人,早就见惯了浑浊事,一点小打击就能让月国梁垂头丧气?那不是一个在官场浮沉了几十年的老官场的正常姿态。
重新上路之后,月国梁恢复了少许精神,不再无精打采地睡觉,而是打开了话匣子。
“关得呀,我听清影说,你最近一直急着见我,是不是你已经知道了什么?”月国梁用力靠在后座上,眼神之中依然没有什么光彩,只不过状态比之前好了许多。
“应该是有一些什么变故,导致了月伯伯运势下降,而且下降的速度惊人,我想可能是被人暗算了。”车上只有他和月清影、月国梁三人,关得见现在事情紧急,就没再隐瞒,说出了实情,“月伯伯最近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唉,不顺心的事情太多了,你应该问,最近有什么顺心的事情,我还可以直接告诉你——没有。”月国梁叹息一声,忽然惊问了一句,“谁会暗算我?”
“不是有意瞒着您,是您没必要知道。不管是谁,您只需要知道他是一个比我高超的人物就行了。不过他再高超,也需要借助事件来表现出来,就是说,他需要用一件又一件不顺利的事情来堵您的路……”关得并没有完全说实话,是怕吓着月国梁。如果是他出手,确实是需要用具体事件来破坏别人的运势。但到了运师境界,就不必非要借助外力,直接就可以通过暗中走方位行五运来改变月国梁的运势。
上次何爷就直接改变了李东从的运势,不过何爷是替李东从逆天改命,而如果毕问天出手的话,肯定也是替月国梁逆天改命。所不同的是,何爷是提升李东从的命运,毕问天则是减弱月国梁的运气。
关得没敢直接告诉月国梁真正的高人可以害人于无形之中,是怕月国梁背负沉重的心理负担,不但于事无补,还有可能反向推动月国梁更快速地消耗运势。再者,其实关得也清楚一点,毕问天对月国梁出手,不会直接采取走方位行五运的手法。
走方位行五运的手法虽然见效快,但反作用力也大,一不小心就会损耗自身的功力。月国梁不是毕问天的主要对手,而且以月国梁的级别,也不值得毕问天亲自动手。毕竟毕问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保留自身功力,以便应对突如其来的危机。
另外,毕问天劫难将至,也不敢轻举妄动。背后对人出手,稍有不慎,会提前引发劫难,他才不会做出任何危及自身安危的事情。综合分析之下,只可能是毕问天经过精心推算,暗中调动天地平衡之力,巧妙引导跟月国梁不和的各人的运势,然后借机将月国梁封杀。
“下去视察工作,视察矿区的时候,突然就塌方了,还死了几个人,真是晦气。”月国梁摇头说道,“你也知道,人在官场,很忌讳一些事情的。视察工作的时候又塌方又死人,我一走,背后就有人议论,说我是扫把星。我也没往心里去,随便别人在背后飞短流长吧。谁知到下一个地方视察工作,又遇到了上访,还砸我的车,就让人实在是窝火了。”
月国梁一共视察了三个区县,一个区出了塌方事故,死了三个人;一个县遭遇上访,砸了车还伤了他几个随行工作人员;到最后一个县时,本想走马观花提前结束视察,没想到书记和县长在向他汇报工作时,大倒苦水,完全不按照他的思路开会。汇报时还隐含对他上任之后调整的政策的指责和不满,让他当场大怒,拍了桌子。
但拍了桌子也无用,书记和县长赔着笑脸,还是继续大倒苦水,说是工作怎么怎么不好开展,除非怎么怎么才行。意思是只要月国梁推翻他先前的决策,工作就会一切顺利,如果不推翻,对不起月市长,工作进行不下去。
月国梁最后无功而返,三个区县的工作视察成为笑话,回到市委,他的威望一落千丈。市委之中风传他虽然坐上了常务副市长的宝座,但却能力不够,德不配位,很快就要坐冷板凳了。
仅仅是市委的流言飞语也就算了,月国梁也知道他从副市长一步到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跨度不小,惹了许多人眼红,不一定有多少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可他偏偏要做出样子给一些见风使舵的小人看看,他就是要证明自己能坐稳常务副市长的宝座。
但省里的经济会议,让他再次遭受了当头一棒。
个中意味
本来省里的经济会议要求由各地市的市长参加,沈新以有事脱不开身为由,让月国梁代劳。常务副市长代替市长开会是常事,不足为奇,月国梁也就没有多想。不料到了省里一开会才知道,原来单城今年的经济形势吃紧,许多促进经济发展的政策没有落到实处,省里对单城的工作是不满。月国梁哪里是替沈新开会来了,根本就是替他受过来了。
替市长受过也没什么,如果事先沟通好了月国梁也可以理解,但沈新压根就没提,摆明是要摆他一道,这就让月国梁十分恼火。他明面上很配合沈新的工作,在沈新和卢杰俊的对峙中,基本上表现出不偏不倚的态度。他对沈新够意思,沈新却暗算他,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更不地道的是,省领导会后专门找月国梁谈话,就单城最近的发展势头不太明朗提出了尖锐的批评。不但批评了单城市政府班子人心不齐,还重点批评了月国梁作风散漫,在担任常务副市长之后,没有切实负起主持市政府日常工作的重担,许多工作不到位。最后,省领导还含蓄地暗示,希望月国梁洁身自好,不要纵容子女利用职权之便,开办公司,以权谋私……
月国梁差点没气得七窍生烟,他利用职务之便以权谋私?沈伟强的伟宏房地产公司在单城大包大揽,几乎每一个重大项目他都要雁过拔毛。而且凡是他看中的项目,要么市里压下不批,要么通过各种渠道最后还是流到他的手中,他不发话,谁也别想开工。要说单城谁是最大的以权谋私的领导,非沈新莫属。
月国梁直到此刻才完全明白过来,从他到下面视察工作,到来省里开会,自己被人摆布得团团转。别人早就布好了一个大局,就等他跳进去,不但要弄他双腿都是泥,还要从头到脚泼下一盆脏水,将他浇成落汤鸡。
最让月国梁心情低落的是,他特意在石门拜会了他的老领导。老领导告诫他,最近有一股妖风在刮,省里有人在打他的小报告,要他最近低调一些,最好少说话,也少插手各项事务,等风头过后再说。
月国梁心中不服,他当上了常务副市长,还要低调做事埋头做人,这不是和以前一样?常务副市长的权威体现不出来,又会被人嘲笑为无能,他以后还怎么在市府立足?月国梁越想越明白,看来是有人想削弱他的影响力,不想让他在政府班子说了算。
带着无比郁闷的心情打道回府,月国梁的情绪低落到了最低谷。他现在确实有些迷茫了,到底回去之后要怎样开展工作?是将大权拱手让人,从此甘愿被人摆布,还是奋力一跃,和沈新等人抗争到底?但他拿什么去抗争,就连老领导也让他低调了……
月国梁的话就如一声声暮鼓一样的沉闷,重重地击在月清影的心上,让她感觉如掉到水中样无力而喘不过气。在她心中,爸爸一直是无所不能的代表,没想到,爸爸现在进退维谷,处境是如此艰难。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爸爸,更不知道该怎样帮爸爸解围。
车内三人,一时都沉默了,只有汽车隆隆奔驶的声音。月清影凝眉不语,月国梁闭目不言,关得却是双眼关注前方,专心开车,似乎也没了主意。
月国梁本来对关得能否替他解围不抱希望,但在关得似乎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之下,他以为关得对他就算没有实质性的帮助,多少也会有几句宽慰的话。不想关得听了也就听了,就又若无其事地开车了,跟没听过一样。
月国梁心中微感失望,又转念一想,关得不过是一个才24岁的小年轻,他能有什么阅历和背景,自己的事情涉及省市两级领导的较量,他能帮自己的忙才怪了。关得能有今天,表面是和月清影合作,实际上还不是靠他的帮助?
这么一想,月国梁又心境平和了许多,对关得也就少了怨言。
到了单城市委的时候,是下午4点多钟,大好秋光落在市委大院,早落的叶子在地面上被吹来吹去,泛起黄色的波浪。大院内几株高耸几十米的杨树,在夕阳之中站立的姿势,格外引人遐思。
单城市委大院是个老院子,几十年没有大规模重建过,虽然建筑陈旧,却反倒显得别具特色,尤其是最里面的灰楼,更是单城的核心权力机构——常委楼。
关得开车直接驶入了市委大院,向右一转,就来到了常委楼下。停好车,还没有下车,紧跟在后面的司机和秘书已经停好了月清影的车,孟庆文向前一步来到车前,替月国梁打开了车门。
月国梁下了车,等关得和月清影下车之后,他才无力地挥了挥手:“你们先回去,我还要汇报一下工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月伯伯稍等一下。”关得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了,“有件事情要向您通报一下,晚上和卢书记一起吃饭,卢书记说,您也一起吧。”
“嗯?”月国梁一下没听清关得说什么,愣神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卢书记?谁的局?”
“我提议的,卢书记非要亲自安排,也说不好到底是谁的局。”关得笑得很含蓄。
月国梁有点分不清方向了,虽然上次关得和卢杰俊一同从石门乘车回来,让他十分惊讶,但惊讶过后,也只当成了是一次巧合。纵然后来卢海涛加盟了滨盛,也只是拿滏阳区地皮交换,他就认为关得和卢杰俊的交情只是一次性。毕竟想来想去,以卢杰俊的政治素养和未来前景,除了欣赏关得,愿意任用关得为他的秘书之外,关得也没什么可入得了他的眼。
不承想,他要安排饭局和关得吃饭,还要让自己也一起,个中意味就颇耐人寻味了。
不过……月国梁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许多,能和卢杰俊一起坐下吃饭,于他现在的处境而言,有大帮助。甚至毫不夸张地说,卢杰俊只要肯助力,他在市委的困境或许就能好转。
“好,你先和卢书记碰头,我随时可以出发。”月国梁当即决定,暂缓向沈新汇报工作,先晾一晾,也让沈新感受一下他的意见。
关得微微一笑:“月伯伯先休息一下,我先上去见卢书记了,从石门出发前就约好了。清影,你陪月伯伯一起。”
等关得的背影消失在楼道中,月国梁才转身对月清影说道:“你一直和关得在一起,他什么时候和卢书记联系好一起吃饭的?”
月清影低头想了一想,认真地说:“不知道,他好像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也没见他打出过什么电话。”
月国梁微一摇头:“关得成长的势头很猛呀,而且他比我们想象中更有主见。清影,你以后要多几个心眼,不要让关得逐步吞食了滨盛。”
“爸,关得不是那样的人,你就放宽心。”月清影心想,如果关得贪图滨盛以及月家的产业,直接娶了她就什么都有了,显然,他没有这样的心思。
“防人之心不可无,清影,你要小心最后人财两空呀。”月国梁苦口婆心地劝了一句,又摇头说道,“当然,我们也不会亏待关得,会让他得到他应得的一切。”
关得如果听到月家父女的对话,他也不会生气,毕竟借助月家为跳板,他才有了现在的成就。如果没有月清影,他或许还挣扎在温饱线上,也正是因此,他要全力帮月国梁渡过危机。
帮助月国梁也是帮助自己。
关得来到灰色主体的四层小楼——单城最高权力机构的所在地,除了色调灰暗一些之外,并没有太让人感觉有多神秘多庄严。关得在楼前被警卫拦住了,还没有解释几句,刘鸿伟就下来接他了。
刘鸿伟是卢杰俊的新任秘书,是卢杰俊从大学找来的讲师,人挺精神,说话办事也严谨,还算让卢杰俊称心。一见关得,刘鸿伟立刻一脸笑容,不敢在关得面前摆出第一秘的架子,笑道:“关哥来了,卢书记正在等你。”
说了出去也许不会有人相信,堂堂的市委书记会抽出时间等候一个无官无职的小年轻关得,但事实就是事实。卢杰俊早早放下手头工作,将所有的应酬都推到一边,就是在专门等关得。就连刘鸿伟也纳闷,卢书记怎么就这么器重关得?不过不解归不解,他不会多问一句,虽然是初任秘书,但作为一个秘书少说多做的原则,他还是有数的。
关得是第一次来到卢杰俊的办公室。
卢杰俊的办公室不算大,但布置得很有特色,乍一看像是一个学者的办公室。正坐在椅子上批阅文件的卢杰俊见关得进来,起身相迎。
“小关来了,坐。鸿伟,倒水。”
刘鸿伟差点没惊掉下巴,就连市长沈新过来,卢杰俊也不会起身相迎,卢书记对关得也太高抬了。
倒上水,刘鸿伟不免又暗中打量了关得几眼,才悄然退了出去。
刘鸿伟一走,卢杰俊呵呵一笑:“我就直接问了,小关,你看我的新秘书怎么样?”
卢杰俊急着见关得,有三件事,第一件事就是问他新任秘书人选如何。
关得想了一想:“只从表面上看,是一个称职合格的秘书。从长远看,要是一路追随卢书记的话,就有必要慎重考虑了。只跟在卢书记身边一年半载的话,倒没问题。”
卢杰俊含蓄地笑了,对关得的识人之明还算满意,就又问到了第二件事情:“省电视台的项目,能确保滨盛在石门站稳脚跟?”
按说以卢杰俊的涵养,不至于问得如此直接,但他有此一问,必有用意,关得也心里有数,卢杰俊是加紧了回石门的步伐。其实刚才随口点评刘鸿伟的为人,也是顺着卢杰俊之意就势一说。卢杰俊回省里,也带不走刘鸿伟,而刘鸿伟跟卢杰俊的时间又短,资历不够,无法外放,卢杰俊走后,就悬空了。
说起来,关得还暗暗替刘鸿伟惋惜。
“能。”关得很自信地笑了,“石门的事情比起单城的事情,我更有自信。”
“你呀你……”卢杰俊上次和关得深聊之后,对关得的印象更好了,也不再当他是外人了,知道关得刚才的话是将他一军,就笑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
关得诚惶诚恐:“卢书记可是吓着我了,我哪敢对您有意见,真的没有。”
“在你面前,我也不是什么卢书记,就当你的卢伯伯就行了。海涛和我说了滨盛股权调整的事情,他很感动,连说你和清影是值得信任的朋友。我听了也很感动,很多年了,你是我见过的最坦诚的一个年轻人。”卢杰俊确实是真的有些感慨了。关得和月清影二话不说就直接将股份转让到了卢海涛名下,这就是对卢海涛和对他最大的信任,而且还是在他有求于关得的前提之下,就不由他不对关得刮目相看。
“您真是过奖了。”关得也很真诚,“卢书记能赏识我,是我的荣幸,海涛也是一个值得尊敬和交往的大哥。我敬重卢书记为长辈,敬海涛为大哥,生意上的利益总有结束时,友情却是一辈子的事情。”
“好一个一辈子的事情。”卢杰俊一拍桌子,又站了起来,哈哈一笑,“关得,我没看错你,你确实是一个少见的优秀的年轻人。其实我在想,等我到了省里,你还可以跟在我的身边。有你帮我,我得少操心多少事情呀……”
关得嘿嘿一笑:“我还是愿意和海涛兄一起在商海搏击风浪。”
卢杰俊摆摆手:“好吧,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我就是那么一说。要是你在我身边,我又担心海涛,想了想,还是你和海涛一起让人省心。”说到卢海涛,卢杰俊就提出了今天急着见关得的第二件事情,“海涛的名字一改,他最近接连有几件事情都十分顺利。危机暂时过去了,虽然没有彻底解决,总算可以让人缓一口气,可以有时间一步步解决了。”
福星
卢杰俊其实早就想腾出精力来解决滏阳区旧城改造的问题了,不仅仅是为了滨盛拿到地皮,也为了做出实事。旧城改造项目拖得太久了,再不解决就会民怨沸腾。如果说还有一点私心的话,那就是他想借旧城改造项目压沈新一头。
一般而言,即将离任的市委书记也不会太和市长过不去,毕竟他一走,市长就会顺势接任书记。但沈新最近的势头太猛了,事事强势,已经不再拿他当***了,当他明天就要走人一样。
卢杰俊就很不高兴,他刚担任市委书记时,还没有沈新什么事情,沈新由常务副市长坐上市长的位置,才几个月就想翻天了?只要他一天不走,他还是市委书记,还是单城的***!再说了,省里决定谁接任他担任市委书记,还要征求他的意见。沈新现在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也太自负了,他真以为他市委书记的宝座已经坐定了?
随后,卢杰俊又说出了找关得的第三件事情:“好不容易找到一张卢卢三岁时的照片,关得,你先收好,一有消息就记得告诉我,我们全家的希望就寄托在这张照片上了。”
是一张一寸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眉目清秀,只不过双眉正中有一颗痣——美人痣。美人痣长得好了,可以平添妩媚之意并且增福增寿;但长得不好,就是流离之相,骨肉分散,亲人离散。
关得收起照片:“我会记在心上,请您放心。”
卢杰俊郑重地点点头:“拜托了,小关,说不定我退休以后的幸福生活就全掌握在你手中了。”
这句话的分量很重,关得点头说道:“尽我所能。”
卢杰俊抬头看了一下表:“时间差不多了,国梁那边……”
“我通知一下。”关得点头说道,出门打了电话,随后回来,“可以了,卢书记。”
“好,你先下去等我。”
关得下楼,到了楼下,月国梁和月清影已经在等候了。对于卢杰俊主动提出和月国梁坐一坐,关得的理解是为了打开滏阳区旧城改造的局面。毕竟政府班子才主抓经济,而月国梁作为常务副市长,又因为中间有他的关系,是卢杰俊最容易拉拢的对象。
月国梁的想法和关得一致,他见关得下来,向前迈出一步问道:“卢书记带不带司机和秘书?”
如果卢杰俊带了司机和秘书,月国梁也得安排司机和秘书随行,方便作陪,关得摇头说道:“卢书记没说,他马上就下来了。”
话才说完,卢杰俊的身影就出现了,身后跟着秘书和司机。月国梁见状,心中更明白了几分,今天的饭局,半是私下半是正式,他就回身和孟庆文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卢杰俊来到月国梁面前,伸手和月国梁握了握手:“国梁,一路辛苦了,走,我发现了一家很有特色的饭店,就算为你接风了。”
月国梁呵呵一笑:“感谢卢书记的关怀。”
卢杰俊扫了几人一眼,说道:“这样,国梁、小关坐我的车。鸿伟,你和庆文一车。”
上车后,关得坐在了前排副驾驶座上,卢杰俊和月国梁坐在了后座。车一启动,卢杰俊就微微脸色一沉,说道:“国梁,你到下面区县的工作视察和在省里开的会,情况怎么样?”
月国梁忙说:“我正准备向卢书记汇报一下,情况是这样的……”
卢杰俊一言不发地听月国梁汇报工作,听到满意的地方,眼皮微微一抬,不满意的地方,眉毛就动上几下。等到了地点的时候,月国梁的工作汇报正好说完。
“国梁,形势很严峻啊。”卢杰俊神色有点严肃,“区县的情况就不说了,有意外,也有人为。省里对单城的批评,我认为,批评得对。最近政府这边工作的积极性不高,个别人心思不在工作上,就想等着搬家。就算要搬家,在搬家之前,也要把旧家打扫干净。”
此话一出,月国梁心中一阵暗喜,关得真是他的福星,请动了卢杰俊一起吃饭,饭还没吃,基调就已经定下了。他就知道,今天的饭局,肯定可以让他胃口大开。卢杰俊的话,暗藏杀机,剑光所指之处,正是沈新。如此说来,卢杰俊要对沈新出手了。
正想得入神时,一抬头才看到外面吃饭的地方,不由哑然失笑,卢杰俊真会挑地方,居然来到了在人间。在人间农家乐可是月清影的产业,卢杰俊肯定知道,还安排在这里,就大有深意了。
月国梁一瞬间明白了,卢杰俊的暗示就是,他一年半载就会走人了,而自己还要在单城继续干下去,如果两人现在绑在一起,也可以。但饭局是卢杰俊安排,不过因为安排在了在人间的缘故,最后还得自己来埋单。
就是说,单城最后不管是什么残局,都得由他月国梁来收拾局面,都得由他来承受后果。
月国梁一瞬间下定了决心,破釜沉舟才能走出困境,干了。他一下车就哈哈一笑,说道:“卢书记真会挑地方,在人间是清影的产业。”
“哦,真的?”卢杰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可不是故意的,说好我安排饭局,却来到了你的地盘,好像我不想埋单一样。”
“埋单是小事,关键是饭菜要合卢书记的胃口,那才是大事。”月国梁现在反客为主了,对后面的月清影说道,“清影,你去安排一下,务必要让卢书记满意。”
月清影应了一声,看了关得一眼,关得会意,向前一步对月清影小声说道:“卢书记口味清淡,你亲自督促一下,饭菜要精美、清淡,不求多,只求精。”
月清影点点头,向前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下了脚步:“谢谢你关得。”
关得一愣:“莫名其妙,谢我什么?”
“谢你就是谢你,不用你管。”月清影转身走了。
在人间是农家院风格的饭店,整体风格以淡雅朴素为主,但也有豪华包间,卢杰俊亲临,自然要被安排在最豪华的包间了。包间是两个隔间,关得和卢杰俊、月国梁、月清影在一间,另一间就是两个秘书、两个司机。本来月国梁想安排秘书在旁边就座,卢杰俊却暗示让刘鸿伟去隔壁,月国梁也不好再留下孟庆文。
几人落座,先由卢杰俊发言:“今天的饭局,就是吃饭的聚会,吃好喝好是宗旨,大家别拘束。不管是国梁还是小关,都不是外人,来,开吃。”
卢杰俊今天的表现不像一名市委书记,而是完全放下了官架子,以生活中平易近人的一面示人。显然,他的平易近人是针对关得和月清影,而不是针对月国梁。在关得和月清影面前,因为卢海涛的关系,他以长辈自居了。
月国梁很高兴,该说的话,基本在车上已经说完了,现在确实就是吃饭时间,他就和卢杰俊碰了杯,说一些轻松的话题。关得偷眼观察月国梁,不由大为宽心,借卢杰俊之势,月国梁的运势衰减速度减弱,而且还隐隐有回升的迹象。
是该扳回一局了。
饭后,卢杰俊非要自掏腰包埋单,月国梁哪里肯,推让一番,关得说话了:“我不该插话,不过卢伯伯非要埋单的话,就把钱给我好了,清影正好欠我钱。”
卢杰俊笑道:“那我还真不能给了,谁知道你和清影谁欠谁的钱,呵呵。”
关得一句玩笑话就化解了推让,卢杰俊走的时候,还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也回市里,要不要我捎你一段?”
关得就坐上了卢杰俊的车,回到了一碗香。下车时,他向卢杰俊道谢告别,卢杰俊说道:“听说滏阳区副区长李东从和你关系不错?”
关得点点头,没有隐瞒:“滏阳区地皮的事情,一直在托他具体操作。”
卢杰俊说道:“你传个话过去,让他直接向我汇报一下旧城改造工作的进展。”
关得心中暗喜,从一系列的动作可以看出,卢杰俊加快了收权步伐,不再摆出一副即将走人就甩手不管的姿态。现在的主动出击,证明卢杰俊要在单城布局了。好事,绝对是好事。
关得迈着轻松的步伐推开了桃花居的门。印象中,桃花居的门永远为他敞开,不料今天一推,门却从里面锁上了,他就敲门:“碧悠开门,是我。”
里面就传来了碧悠一路小跑的声音,门一开,只穿了睡衣披了一件外套的碧悠散着头发就出现在关得面前。一见关得,她鼻子一酸,眼圈一红,眼泪就流了出来,一下扑进了关得的怀中,哽咽说道:“你,你怎么才回来?”
关得吓了一跳,拥着碧悠进了门,又上了锁,吃惊地问道:“怎么了碧悠,怎么哭了?”月光下,碧悠的小脸微微涨红,双眼红肿,显然哭了许久。
碧悠的身子微烫,蜷在关得的怀中,却微微发抖,她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流泪,关得就扶她进屋。现在秋意渐浓,晚上,外面清凉了许多。
到了屋里,关得倒了热水,又见碧悠只穿了短衣短裤,就让她上床,替她盖了被子。碧悠这才慢慢安静下来,说道:“我锁了门,还以为你晚上不回来了。关得,我心里好乱,我该怎么办?”
“到底怎么了?”关得很是无奈,碧悠的性格就这一点让他不喜,不太干脆。当然,这也是她的性格使然,不能人人都如秋曲一样爽直,也不能人人都和月清影一样直接。
“爸爸妈妈也不知道怎么就找到了我,现在,他们想让我回家,我不想回。可是妈妈病了,我不回去的话,就是不孝了……”碧悠双手捧着水杯,在水汽的映衬下,她楚楚动人的为难表情,令人怦然心动。
关得叹息一声:“我是找不到亲生父母忧愁,你是找到了亲生父母,在回不回去的事情上也犯愁,我觉得你是在成心气我。”
碧悠一下被关得逗乐了:“你这人,真是的,我都伤心死了,你还取笑我,我哪里气你了?我何尝不想回到爸妈身边,可是,他们又有了弟弟和妹妹,我去了,就是多余的人。而且他们想让我回去,也不是真的需要我,而是想……”
“想什么?”关得就不明白了,“父母还会害自己的女儿不成?”
“怎么不会!”碧悠生气了,重重地将水杯一放,“他们想让我嫁人,当他们的联姻工具。”
“怎么回事?”关得迷糊了。
“他们不要我之后,又有了一个弟弟和妹妹。后来和人在一起谈事,有人看中了妹妹,说是如果妹妹能再长大十岁就好了,就可以当他们的儿媳了。这个人物是一个对爸妈来说非常重要的人物,见人家相中了自家女儿,爸妈高兴得不知所以。但让妹妹当人家儿媳不赶趟儿,他们又想到了我,想让我回去代妹出嫁。我不答应,妈妈就一气之下病倒了……”
关得无语了,他听说过政治联姻,也知道纯粹的利益式的婚姻关系,却没想到,这样的事情还能发生在他身边,而且还是活生生发生在碧悠身上。仔细一想,碧悠的父母也是天底下少见的父母了,既然从小不喜欢她而狠心将她抛弃,却又在需要的时候让她去当纯粹利益结合的婚姻的牺牲品。碧悠是一个人,不是他们随意摆布的棋子。
“关得,你说我该怎么办?”碧悠无助地看向了关得。
关得几乎没有犹豫:“不去。你有义务尽孝,但没有义务当他们随意摆布的牺牲品。当年他们遗弃了你,等于主动和你断绝了父女关系,你更没有必要替他们去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可是,他们开出了优厚的条件。”碧悠又说,“如果我同意嫁人,嫁妆是家族生意的1/5。”
关得愣住了:“这么说,你的父母名下有庞大的产业了?1/5是多少?你动心了?”
“1/5是10个亿!”碧悠脸上蓦然迸发出异样的神情,“我是动心了,但我不会出卖自己去换10个亿,没有幸福,要100个亿又有什么用?我是想,如果他们想认我,也行,我要首先恢复继承权,然后再和他们要我嫁的那个人见面。见面之后如果互相不喜欢,就不嫁,但家族生意我还会要求享受应有的权利。”
风声大变
印象中,碧悠不是贪心的人,但刚才一番话出自她之口,一时让关得不敢相信。碧悠是怎么了,她这么做虽然看似掌握了主动权,实际上,很有可能到时身陷其中不能自拔。
碧悠是想铤而走险,关得摇头说道:“富贵险中求,碧悠,我不理解你的做法。以你现在的实力,你大可不必这么做,你现在也是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了,就算再多10个亿,你的生活状态又能改变多少?”
一碗香在单城开了四家分店,正准备前往石门发展,以碧悠现在的身家,千万总是有了。碧悠生活简朴,不好名包不喜豪车,甚至还喜欢自己动手做饭。对她来说,赚钱只是事业,而不是目的。100万够花,1000万也是一样,10个亿对她来说,也不过是数字上的变化而已。
“我不是图钱,我要的是公正,是拿回本来就属于我的一切!”碧悠脸上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坚定,“关得,你一定要支持我。”
“我……”关得犹豫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碧悠不要以身试险,不过看样子碧悠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就只好说:“我不太赞成你这么做,或许你觉得这样才能心理平衡一些,我却认为偏激了。最好的做法就是敬而远之。”
“我不!你不知道当年他们为什么遗弃我,现在又巴巴地要我回去,我不是陀螺,这一次,我要自己掌握命运!”碧悠被关得一劝,反而更坚定了信心。
关得不喜欢强人所难,就说:“好吧,你又不告诉我你被遗弃的真相,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他又想起了何爷,就问:“何爷有没有消息?”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何爷今天来电话了。”碧悠不好意思地一吐舌头,“何爷说,他估计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让你不要担心。”
“还说什么了?”关得很想和何爷通话,奇怪的是,何爷明明知道他的电话,却从来只打给碧悠。
“没说什么,你干吗这么急?”碧悠反倒不理解关得了。
关得能不急吗?他有许多问题要当面问问何爷,还想将最近的事态向何爷汇报一下,然后听从何爷的指示,不料……何爷依然和以前一样,只是和碧悠通一个电话,然后又来无影去无踪了。
“下次何爷再来电话,你一定要告诉何爷,请他老人家务必打我电话,我有事向他老人家汇报。”
“知道了。”碧悠理解不了关得的迫切,就如关得理解不了她的愤恨,但她又不想告诉关得她为什么被亲生父母遗弃,就说,“今晚……你别走了。”
关得一愣:“你想干什么?”
碧悠被关得的神情逗乐了,又好气又好笑:“你想哪里去了?我是说隔壁房间有床,你可以睡下。万一半夜里我再想哭,身边有个人,也好受些。”
关得吃惊道:“我记得以前没床的……”
“我才买的。”
“专门为我买的?”
“不是,是黄素琴常来我这里,有时她不想走就可以住下。”
“那我不住了,睡别人的床我不习惯。”
碧悠上当了,急忙说道:“还没人睡过,就是专为你一人准备的床。”
“不早说。”关得嘿嘿一笑,“我去睡了,你睡觉轻一点,别打呼噜影响我的睡觉质量。”
碧悠气坏了,扬手扔了一个枕头砸向关得:“大坏人,我才不打呼噜!”
第二天一早,关得早早起床,先去了一趟方外居,打扫了院子,又清理了一遍房间。其实方外居里里外外都很干净,碧悠一直让人照看,她自己也不时过来,不过关得还是不放心。他对方外居的感情很深,那是他最落魄的时候的居所,也相当于是他心灵的寓所。
方外居一切如旧,早晨的阳光照在院落里,给人一种宁静和与世隔绝的空灵。关得深吸一口气,沉下心来,一招一式十分认真地打了一遍太极拳。打完之后,又在院中静立了一个小时,练习吐纳之法。
吐纳之法包含在何爷所教的太极拳法之中,本来和太极拳法是一体的,就是一边打拳一边吐纳。但关得总是做不到将两者完美地合二为一,要么在打拳时忘了吐纳,要么注意力一落到吐纳之上,拳法就乱了步伐。当时何爷教他的时候告诉他,如果一时做不到将两者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可以分别练习,分别练熟,等境界到了,两者就自然完美契合了。
此去下江和石门,太极拳落下了不少,没时间做到每日练习,但吐纳方法却纯熟了许多。没事的时候,关得就按照步骤一呼一吸,或是在呼前停顿,或是在呼吸之间停顿,渐渐就有了感觉。
开始时他并不认为吐纳之法有用,呼吸谁不会,还用练习?但真正去练习的时候才发觉,呼吸确实人人都会,但想要随心所欲地掌控呼吸的节奏,不是一般的难。他总是会时不时就走神了,等清醒过来才发现,呼吸之间的停顿节奏早就乱套了。
关得用了很长时间才稍微入了门,入门一段时间之后他才发现,好像吐纳之法对太极拳法的提高,并无直接效果,对于强身健体,似乎也无作用。或许正和何爷所说,只有吐纳之法和太极拳法结合在一起之时,才会有惊喜出现。
不过今天单独练习了半天吐纳之法,关得突然发现似乎在收功时,眼中隐有肿痛的感觉,只不过一闪而过,他想留意时,却又了无可寻了。他也就没有在意,见时间不早了,就给李东从打了一个电话。
在回石门之前,有必要将滏阳区旧城改造项目的地皮落实了,李东从是关键的一个桥梁。听卢杰俊的口气,在他调离单城之前,似乎有意重用李东从。
还有,要从滏阳区的地皮项目入手,破解有人为月国梁故意制造的麻烦,让月国梁的运势重新回升到正常状态,否则再继续低落下去,说不定会影响到月国梁今后的仕途。就关得的期望,他希望月国梁至少再向前一步,担任一届市长或市委书记才行。
李东从的电话一接就通,他十分热情地说道:“关得,我马上要开会了,有事你快说。”
“李区长,滏阳区旧城改造的项目进展,你心里应该有蓝图吧?”关得和李东从熟了,也没客气,直接就问出了口。
李东从也没觉得关得的问话有多不礼貌,说道:“有,都在我心里装着呢。”
“是这样的,你记一个电话,然后和他联系一下,就说你要汇报和关得有关的工作。”关得不是故弄玄虚,而是知道不能点得太明。市委书记就算想让谁来汇报工作,也得迂回暗示,不可能直接告知,直接告知不是官场之道。关得虽然不是官场中人,但也懂得这个道理。
李东从二话不说就记下了关得给的电话,本不想问是谁的电话,不过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句:“我得问问是谁的电话,要不我没法安心工作。”
关得呵呵一笑:“刘鸿伟。”
李东从脑子“嗡”的一声,刘鸿伟是卢杰俊的新任秘书,岂不是说,他要直接向市委书记汇报工作了?虽然他一直就知道关得是一个能随时创造奇迹的人,但能为他和卢杰俊牵上线,还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几乎说不出话了:“关,关老弟,我,我……”
关得没有居功,笑道:“李区长最好尽快打出电话,别误了时机。”
“好,好,我明白,我散会后就打。”
和李东从通话之后,关得的心情舒畅了许多,他相信此时关于沈伟强和邰小鱼不正当男女关系的风波,已经波及沈新了。沈新想在背后屡屡出手,既要拳打卢杰俊又要脚踢月国梁,休想。有他在,就算沈新有木锦年或是毕问天指点,他不信不能扳回一局。
想起木锦年,关得心情复杂难言。再想到木锦年几次替赵苏波传话,他心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木锦年和沈伟强关系如何,先不去管,赵苏波有意和自己接近,就是件好事。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哪怕赵苏波只是想利用他,他也可以反手利用赵苏波,只要赵苏波不和沈伟强、木锦年坚定地绑在一起就行。
想通此节,关得就拿出电话,第一次打给了赵苏波。
“关总打来电话,让我受宠若惊。”电话一接通,赵苏波就十分热情,“关总有什么指示精神?”
关得笑道:“赵总真会开玩笑,我打来电话是向赵总请示一下,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做东。”
“时间……今天晚上就有。晚上7点,在人间,怎么样?”
“行,说定了,我安排了。”关得没想到赵苏波答应得这么快,就猜到了几分什么,怕是市委或是省委哪里风声有变了。
关得猜对了,单城市委现在是风声大变!
一变,也不知是从哪里透露出来的消息,说沈伟强和邰小鱼之间有暧昧关系是遮人耳目,是为了替沈新打掩护。其实真正和邰小鱼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人是沈新,沈伟强不过是在替沈新背黑锅。
二变,省委据传有人事变动,有一名省委领导将要调离燕省,前往外省,而传言中的省委领导正是沈新的后台。
三变,卢杰俊有意进行一次中期中层干部的人事大调整!
一般每任市委书记在任期内都会有一次或大或小的人事调整,卢杰俊担任单城市委书记以来,没有大规模地调整过人事,只是小打小闹稳中求进地暗中调整了几个市辖区的主要领导,对下面的县市,几乎没有大动。
眼见离任在即,卢杰俊突然放风要大规模地进行人事调整,此举,是对沈新的正面警告和当头一棒。而且时机选择得恰到好处,正值沈新传出生活作风问题以及沈新的后台有可能调走的风声大作之时,就不由人不细心品味其中的关联之处了。
此时,如果关得能和沈新面对面,他一定可以看到沈新旺盛的运势突然之间陡然下降,由迅速上升转为疾速降落。
沈新由春风得意转眼间变成焦头烂额,变化之快,让他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如果让关得解释的话就是,强行提升运势的几种后果之一,就有一种是由极胜到极衰的剧变。
不过关得并非官场中人,对于官场中的较量他只看热闹,不看内涵。他接完赵苏波的电话之后,就通知月清影,说他晚上会有饭局安排在在人间。月清影一口应下,又说:“刚才爸爸接了个电话,马上就心情好了,开怀大笑,还特意对我说,让我谢谢你。他还说,你一出现,他就福星高照了。”
关得现在还不清楚省市两地风声大作,就问:“有什么好事临门了?”
月清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过她大概一说,关得就立刻明白了,也会心地笑了。省市两地同时风声大作,全是有利的消息,月国梁能不开心才怪。而且卢杰俊力度之大,也超出了关得的想象,关得听了也是十分开心,说道:“好,好,天大的好消息,希望月伯伯能借机攻城略地。”
“攻什么城略什么地?我怎么听不懂?”月清影很纳闷,她从小就对政治不感兴趣,总是分不清里面的门道。关得不是官场中人,怎么好像对官场的事情门清儿一样,难道男人和女人天生就有这么大的区别?
当然也不全是,月清影自然想不通关得能对官场上的事情一通百通,也是他学了相面之术有了识人之明的触类旁通。对于别的官场外的门外汉,男人女人都一样,不身在其中,很难切身体会到其中的微妙之处。
攻城略地是指月国梁巩固现在的势力,再培养新的亲信,并且借此来完成一次新的布局。单城,将迎来一场久违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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