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夏县长(2 / 2)

“夏县长还真是平易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谢起义不忘时不时悄无痕迹地奉送一记马屁,他步履轻松,大气不喘地跟在夏想身边,如履平地的架势一看就知道常走山路,果然下一句他就自己说了出来,“我就是在山村长大的,走惯了山路,不觉得累。夏县长要是走累了,咱们就歇一歇。三石山不高,走走停停,顶多两三个小时打一个来回。”

夏想摆手:“才走几步就叫累,我的身体就太不济了。小谢,既然你是安县人,就讲讲三石风景区有什么不足之处。大胆说,挑的毛病越多越好。”

谢起义憨厚地笑了笑:“让我说,可能不具有普遍性。我是山里长大的,见惯了山里的景色,在我眼里,三石风景区其实也没有多少好看的景色,也就是城里人才稀罕山山水水的。当然要说好,三石山上的奇石确实多,有些石头长得挺古怪的,很耐看。要说不足的地方,我觉得也挺多……”他看了夏想一眼,见夏想面带笑容,露出鼓励的神情,就大着胆子说了起来,“一是水少。山水山水,有山有水才是好地方。三石山石头多也挺稀奇,就是水太少,水一少,感觉就少了点灵气。”

“还有就是风景区规模有点小,要是让我放开步子走,从山下走到山顶,半个小时就到了。如果再扩大规模,多开发一些景点,可供观赏的地方多了,大家就会觉得门票物超所值,到时来的人就多了。”

要扩大规模,开发新的景点,只有拉来投资才行,夏想知道此路不通。刚刚一笔巨额投资被三水风景区抢走,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新的投资。而且有时候不考虑消费能力,盲目地扩建景点,最后不得不提高门票价格,反而会导致人流锐减,最终得不偿失的情形。这种情形在各地比比皆是,不足为奇。

不是说扩大规模就是灵丹妙药,就一定能吸引更多的游客,就一定能提高收入,事情都有正反两方面。

不过谢起义所说的水少确实是一大遗憾,三石风景区石头多水少。而三水风景区虽然没有多少奇石,但有不少山泉,还有瀑布,一到炎夏之时,可以消暑降温,就吸引了不少人气。

“一般来说,有山就会有水,三石山怎么会水这么少呢?”夏想感觉有点不解,在他的认知中,有山就有水,山水是一体的。

此时二人已经走到了半山腰,两侧是一片开阔地,举目望去,一片云起雾生。谢起义站住,用手一指远处:“其实三石山有水,那里有一个山洞,洞里常年流水不断,还有一个不小的水潭,就是正好风景区这一块不知道怎么回事,水特别少。当初开发风景区的时候,可能没有深入考察,其实再偏西一公里的话,就有水了。”

世界上有太多拍脑袋的工程了,燕市修路,也有今天修好,明天又想起还有管道没有铺设,就又重新挖开的乌龙事件。一个县里的风景区,估计当时开发,领导站在山脚下,随便用手一指,说了一句“这里不错”,然后风景区就非常荣幸地在领导的金手指的指点之下,拔地而起了。

夏想和谢起义浑身冒汗地爬到山顶的时候,任于海正坐在山顶的凉亭中,冻得直哆嗦。

夏想就笑他:“任局长平常还是需要多锻炼一下身体,身体不好,革命工作就少了不少热情……”

“夏县长,您说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身体能好到哪里去?”任于海一边说话,一边围着亭子转圈,走了几步,觉得身上暖和了一点,说话才利索起来,“旅游局事情太多,作为一个旅游大县,我又身为局长,天天忙得团团转,哪里有时间锻炼身体?”

夏想拍了拍自己的腿:“锻炼身体不一定非要抽出时间专门去锻炼,好像今天,步行上山就是一次难得的锻炼机会。日常生活中,能不开车就不开车,能步行就步行,久而久之,身体绝对会好起来。”

任于海笑着点头:“没想到夏县长年纪轻轻,对强身健体也挺有心得。”

夏想笑着摆了摆手,岔开了话题:“谢主任,你来说说水源在哪里?”

谢起义凑到近前:“夏县长还是叫我小谢吧,叫我谢主任,我听着别扭。”他憨笑两声,用手一指远处的山头,“其实那座山上就有水源,水量还挺大。”

夏想目测了一下对面的山头,问任于海:“任局长说说看,那座山头离我们站的地方,有多远?”

任于海手搭凉棚,看了半天,摇头说道:“不行,看不出来。”

任于海倒是实话实说,夏想笑着又问谢起义:“小谢说说……”

谢起义眯着眼睛:“五百米左右,山势比我们这里高一百米。”

夏想点点头,又问任于海:“任局长肯定对三石风景区的优点和缺点了如指掌,你说,如果在上山的山路一侧,多了一条一米宽的小溪,一路伴着溪水上山,游客们一边观赏沿途的风景,一边听着潺潺的流水声,会不会让三石风景区多一些吸引力?是不是可以吸引更多的游客前来?”

任于海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夏想还有这么有诗意的想法,想了片刻连连点头,说道:“夏县长说得没错,山路的一侧要是有一条小溪,不但可以增加不少乐趣,而且绝对可以吸引更多的游客。不过话又说了回来,三石风景区不正是缺水吗?”

夏想用手一指远处的小山:“既然那座山上有水,我们就把水引过来,再在山路旁边用石头堆出一条小溪,如此一来,三石风景区就既有奇石又有溪水,肯定让人流连忘返。”

任于海眨眨眼睛没有说话,心想年轻人还真敢想,从一座山头把水引到另一座山头,你以为一拍脑袋水就会流过来?这得多大的工程量,这得花费多少资金?简直是天大的玩笑!看来这个夏县长比起杨县长更不靠谱,杨县长虽然保守了一些,但也比这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乱指挥强了太多。

任于海立刻在心里将夏想的形象降低了好几个等级,还以为他是年轻有为才当上了副县长,现在看来,他也是完全靠有后台有靠山才混到这个位子,没有一点真本事。任于海心里一阵丧气,有一个这样的分管副县长在上面指手画脚,三石风景区早晚会衰败下去。

夏想看出了任于海表情的变化,也不解释,又问:“沿着上山的山路一侧,开辟一条宽约一米的人工小溪,大概需要多少资金?”

难道还真要实施?这可不行,回头得找邱县长说说,不能让县政府批准,劳民伤财不说,这个计划根本就不可行!他也不管夏想是不是副县长,脸上就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小溪的花费不会太多,不需要材料,沙石都是现成的,只需要人工费用就可以了,估计不会超过十万元。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一句,夏县长,小溪好挖,水的问题不好解决,从那个山头引水过来,根本就没有可行性!”

任于海的话说得有点不客气,谢起义虽然也觉得夏想的想法是异想天开,不过对任于海说话的口气也有些不满,就插话说道:“任局长不要先忙着下结论,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夏县长提出了问题,就一定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任于海不服气地说道:“什么办法?难道要用愚公移山的方法,把山头给移过来?谢主任,你是安县人,从小在山里长大,你自己说说看,怎么把水从那个山头,引到我们脚下?这是空中楼阁的想法,是空想。”

谢起义被任于海说得哑口无言,红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夏想笑了,用手一指山中的电线杆,说道:“既然山上能通电,就一定能通水。任局长刚才还真说对了,我说能引水过来,就一定能引过来,就是通过空中楼阁。任局长你说,我们在两座山头之间架一座桥,桥上不走人,只引水,你说可不可行?”

任于海还是不相信夏想的信口开河:“怎么架桥?像架缆车一样?成本太高了,不划算,而且资金上也不允许!”

这一句话等于是堵夏想的嘴,告诉他,不要认为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要考虑资金问题。

夏想一脸凝重地点点头:“劳民伤财的事情虽然在生活中不可避免,但我不会去做。资金问题我也考虑过了,引水再加上开掘小溪的费用,应该不会超过三十万元。”

“三十万?”任于海一脸的吃惊,“夏县长,身为县长,说话可要讲究领导艺术。要是真不超过三十万,我都可以做主,旅游局出了这笔钱!”

“一言为定,任局长,说话可不许反悔。”夏想就等任于海这句话。

“反悔个啥?旅游局钱不多,大部分都上交了县财政,但三十万还是拿得出来的。我以人格担保,只要夏县长的主意可行,钱的问题解决不了,拿我是问。”任于海信誓旦旦地说道。

夏想点头,又用手一指电线杆:“这种木头电线杆,多少钱一根?”

木头电线杆其实就是一整棵树的树干,炭化处理之后,埋在土里也不会腐烂,成本不高,又不重,方便运输到山上,所以山上都用木头电线杆。

“几百元吧,反正不贵。”

“好,我想大概需要一百根这样的电线杆,分成两排埋在两个山头之间,电线杆的顶头用竹子做成引水渠,一头连接那个山头,一头连接我们脚下,我想见过农村引水浇灌的人,都知道怎么一回事了……至于细节上如何处理,如何加固竹子,如何连接两头,我不是专业人士,就不乱发表意见了。”

任于海一脸惊愕,不说话,用手在空中对着两座山头比划了半天,突然一拍旁边的一块石头,大叫一声:“夏县长,我算服了您了,真是好主意,天大的好主意,简直太妙了……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么简单实用的好办法?”他一把握住夏想的手,激动地说:“我代表旅游局全体员工,谢谢夏县长的高见!”

夏想含蓄地笑:“任局长,你谢我做什么?别忘了,我可是分管副县长,这也是我的分内之事!”

“是,是,我一时激动,让夏县长见笑了。”任于海口服心服,不是假装,他确实被夏想的绝妙主意给震撼了。心中暗暗算了一笔账,其实开掘小溪节省一点,五万元也能拿下。架设空中水渠,材料费用稍高一些,不过五万元也差不多就能打住,人工费用顶多一万元。也就是说,花上十一万元,三石风景区就可以变成有山有水的风景区,少说也能提高一个档次,吸引许多爱水的游客前来!

任于海对夏想的态度大变。

如果说刚开始的态度,是一种表面上的热情和恭敬,现在则是真正的热络,还有那么一丝敬佩的心理。夏县长不但年轻,而且确实有真本事,能想他人不敢想、想不到的事情,一句话一说,就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任于海就想,要是安县的领导干部都有夏县长的眼光和真本事,都不再瞎指挥,不再外行指挥内行,安县肯定能一跃成为燕市的第一富县。

任于海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句话来表达内心的激动:“夏县长一句话,就是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一个瞎指挥的领导,和一个具有高瞻远瞩的目光和独到见解的领导,差别可是太大了。任于海甚至想,要是夏县长早上任几天,说不定投资商的资金就不会被三水风景区拉走!

李书记和邱县长都心情迫切

当然,设想是美好的,现实就是现实,无法改变。好在任于海对夏想的引水想法兴奋不已,一心琢磨着回去之后,立刻着手实施。一旦引水成功,正好可以赶在夏天的旅游旺季来临之前,好好地宣传一下三石风景区的新举措,不信还不能提高客流量!

这样一想,任于海心中对夏想再也没有了轻视,反而真心地佩服他。自己当了旅游局局长好多年,三石风景区也来了无数次,也想过缺水的问题,怎么就没有想到引水的好办法?人和人就是无法相比,要不怎么人家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副县长,自己四十多岁了,才是一个局长?

不过要是这次引水成功之后,能把三石风景区的客流提高一成的话,夏县长得了首功,他也应该可以分到一点政绩不是?机会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向上动一动?不是杨副县长病休了吗?休上一段时间,估计就可以直接病退了,到时正好空出来一个副县长的位子……

中午的时候,夏想就在任于海的安排下,在三石风景区吃了一顿饭。在回去的路上,夏想对任于海说了一句话:“任局长,以后还要在饭菜的质量上下下工夫,说实话,景区的饭菜做得很一般。虽然说燕市来的游客在景区吃饭的人并不多,但以后京城或是外地的游客多了,本来玩得挺好,一吃饭却影响了心情,回头客就少了。”

任于海不知道哪里翻出一个小本本,郑重其事地把夏想的话记录下来。尽管夏想明白,任于海作秀的成分多一些,但被人重视的感觉确实也不错。他微微一笑,副县长虽然和改造小组办公室主任平级,但在市政府里面,到处是头头脑脑。现在下到县里,好歹也管着文教、卫生和旅游三个摊子,说出去的话,不少人也得洗耳恭听。

怪不得连江天也天天盼望着外放,还是自己当家做主的感觉好呀!

千头万绪也要从头做起,夏想分管文教、卫生和旅游,旅游暂时算是解决了一个难题,文教和卫生方面,虽然暂时没有大事,但小事也是不断。有些学校乱收费,被家长反映到了教育局,又传到了夏想耳中,夏想就不得不过问一下。

至于卫生方面,医院的问题就是药价过高,医患矛盾突出,体制问题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只能发现一起,查处一起。

转眼到了五月中旬,山中已经是一片春暖花开的景色,夏想还没有来得及回燕市看望曹殊黧,曹殊黧就耐不住思念,跑来了安县。不过她不是一个人前来,是和连若菡一起。

连若菡的森林公园现在接近完工,湖心居别墅也主体竣工,正在装修。尽管森林公园现在还没有正式对外开放,但一到节假日前去游玩的市民之多,远超当初想象。连若菡也就索性试营业,将已经完工的部分先开放,供人们参观游玩,短短时间就在燕市掀起了一股森林公园热。

毕竟燕市是一个平原城市,虽然离太行山也不远,不过市内无山无水无森林。现在市区内突然多出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不但环境幽美、鸟语花香,而且交通便利,各项设施齐全,比起单纯地去公园好了许多。所以还没有正式推向市场,森林公园就已经引起了轰动,每天光是门票收入就达到了五万元以上。可以预计的是,一旦全面开放,每年光门票收入,就是一个鼓舞人心的数字。

两大美女联袂前来,夏想不敢怠慢,亲自到县委大院门口迎接。连若菡的车刚刚停稳,曹殊黧就飞一样跑下车,不管不顾一下扑入夏想怀中,将头用力埋在他的胸前,久久不愿离开。

夏想也用力地抱紧小丫头,闻着她身上好闻的气息,眼睛却看向她身后的连若菡——连若菡坐在车内,眨着眼睛,眼中有戏谑之意,也有一丝淡淡的哀伤。夏想心想,作为男人真的挺累,怀中抱着一个,眼中还看向另一个,是不是男人都有贪心不足的德行?

曹殊黧穿了一身运动装,正适合五月乍暖还寒的山中气候。夏想抱着她的时候,感觉她胸前的丰满比起以前又大了一些,而且弹性又增加不少,就悄声对她说:“好像你还没有停止发育,局部地区持续火爆中……”

曹殊黧羞红了脸:“乱说什么!小心让连姐姐听见,多不好意思。”

夏想心道,恐怕连若菡才不会不好意思,她任性起来,比曹殊黧厉害多了,也胆大多了。

连若菡停好车,从车上下来,差点吓了夏想一跳。原来她又是一身牛仔打扮,和第一次在坝县草原见到时,几乎一样,除了没有围纱巾、戴墨镜之外。

连若菡不满地瞪了夏想一眼:“怎么了,对我这身打扮有意见?别以为你当了副县长就可以在我和黧丫头面前耍威风,你还是你,别想翘尾巴!”

夏想无奈笑道:“我就是看了你一眼,就惹来你一顿牢骚,这都哪儿跟哪儿?我什么都没想,你却是想多了……”

曹殊黧在一旁吐吐舌头:“路上的时候连姐姐就说了,她这身衣服肯定惹你多看几眼,我不信,没想到还真让她说中了。夏想,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连姐姐比我好像还了解你!”

是无心之话还是试探,夏想的心不争气地猛跳几下,随后若无其事地说道:“连若菡同志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制造问题,而不是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她那不叫了解我,而是瞎打误撞。”

连若菡没好气地说道:“说完没有?说完的话,请我们去吃饭。我们没吃早饭,现在饿了。”

现在是十一点左右,吃中饭有点早,不过连若菡说了,夏想就说:“也好,要不要先上楼见一下李书记,然后再去吃饭?”

连若菡的任性以前或许就是随心所欲,现在她在夏想面前,也就是装装样子。听夏想一说,她看了曹殊黧一眼:“黧丫头怎么说?”

曹殊黧当然是听从夏想的安排了。

三人一起上楼,刚走到楼梯的拐角处,正好遇到邱绪峰从楼上下来。邱绪峰一见夏想,就严肃地说:“小夏县长,听说你在三石风景区弄了一个引水工程,现在进展如何了?不是我批评你工作不积极,我听到反映说,你去景区的次数可是有限得很!”

说不是批评,语气却是十分严厉。

夏想心中有气,县城到景区不通公交车,他又没有专车接送,总不能自己步行去景区视察吧?就说:“邱县长批评得对,我虚心接受。要是县城到景区通了公车,我去的次数就会多一些。现在三名副县长只有一辆专车,我去的几次还是借的旅游局任局长的车……不好总借别人的车用。”

邱绪峰听了实际困难,脸上还是没有一丝表情,好像没有专车是夏想的过错一样:“工作中有实际困难是不可避免的,不能一有困难就退缩,要想办法解决困难,是不是?”

连若菡听了,一脸不快地说道:“安县怎么这么穷,副县长连车都配不起?怎么不早说,夏县长,你为我们远景集团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一辆车算得了什么?算了,现买也来不及,我的路虎就给你留下用了。想要马儿跑,没有草怎么行?”

曹殊黧也急忙说:“上次沈立春请我设计的方案,给了几十万的设计费用,要不我们自己买一辆?”

曹殊黧的话说得还算委婉,连若菡的话就不太好听,邱绪峰脸面上就有点挂不住,正要说几句什么,忽然脑中一闪,想起了什么,惊问:“远景集团?开发森林公园的远景集团?请问你是?”

邱绪峰才注意到夏想身后的二人,尽管说来他也见过美女无数,但眼前的连若菡和曹殊黧,一个美若天仙,一个清丽动人,可以说都是绝代佳人姿色,同时出现在面前,不得不让人一时惊艳!

连若菡不理邱绪峰,夏想见她任性上来,只好自己出面介绍:“邱县长,这位是连若菡,远景集团的总裁。这位是曹殊黧,建筑学院的大学生。她们都是我的朋友,听说三石风景区不错,过来看看。”

邱绪峰点点头,目光在连若菡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最终还是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将夏想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小夏县长,远景集团开发的森林公园非常成功,而且远景集团的实力在整个燕省也是名列前茅,如果远景集团有兴趣投资三石风景区,县里可以提供非常优惠的政策……”

夏想见邱绪峰一脸迫切的神情,心道你不是京城来的吗,从京城找几家大企业来安县投资,很轻松地政绩就到手了,为什么见到远景集团,还跟饿狼见到肉一样?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在夏想心中一闪而过,对于邱绪峰所说的投资一事,他并不看好,也不会向连若菡提出,就说:“我会向连总提一提,不过远景集团有他们的长远规划,是不是能打动他们,我不敢保证。”

邱绪峰临走的时候,假装大度地说道:“小夏县长,你去找许梁,让他无论如何也给你安排一辆车出来。不像话,燕市的客商来到安县,看到我们安县的副县长还没有专车,会怎么看待安县的投资环境?”

连若菡想要当面反驳几句,却被曹殊黧制止。曹殊黧小声说:“别太让邱县长下不来台,毕竟他是夏想的顶头上司,面子还是要给的。”

夏想才不会找许梁要车,连若菡和曹殊黧是私人身份前来安县,他更愿意私人去陪她们,而不是惊动别人。

到了楼上,和李丁山见了面。

曹殊黧和李丁山算是熟人了,她笑着和李丁山打招呼:“李叔叔好,过年的时候怎么没到家里看一看?我爸还说起您了。”

李丁山非常喜欢乖巧的曹殊黧,眼神中全是慈爱的目光:“过年的时候杂事多,也没顾上去拜会曹市长。现在在安县,离燕市也近,有机会一定去拜访。”

他又对连若菡说道:“连总可以在安县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和坝县相比,安县的投资环境好了许多,也有许多可以预期回报的投资项目。如果连总感兴趣,可以直接和小夏谈。”

连若菡对李丁山就远不如曹殊黧热情了,她只是淡淡地一笑:“合适的话我就会和夏县长谈的,不过远景集团的近期和远期规划中,并没有考虑燕市以外的投资。”

李丁山见连若菡兴趣不大,也不勉强:“没有关系,来了就是客,就让小夏好好陪连总到处转一转。”

李丁山虽然在安县的时间不会太长,但他更迫切地想做出政绩,因为下一步要升上一格,没有一份沉甸甸的政绩在手,就算后台再硬,到了区里,说话也不够硬气。现在的他与在坝县时相比,政治上成熟了不少,对政绩的渴望却也强烈了许多。

方格乘机将夏想拉到一边,以无比羡慕的口气说道:“夏哥,你太让人震惊了,一出手就是两大美女,简直就是震惊死人不管偿命!哪个是你女朋友?肯定是曹殊黧了,她乖巧温柔,一看就是贤妻良母。”

曹殊黧还真是有亲和力,方格是第一次见曹殊黧和连若菡,刚一接触,就对曹殊黧产生了好感,小丫头还真讨人喜欢呀!

夏想打消他的幻想,打击他的积极性:“你是李书记的秘书,以后要注意形象,不要一见到美女就走不动。”

方格叫屈:“我也就是在你面前偶尔流露一下英雄本色,平常在外人面前,可是一本正经得很。你别小气了,这两个美女好是好,不过都不是我的菜,我就喜欢梅晓琳。”

李丁山中午想要安排饭局,曹殊黧没有说话,看向夏想。夏想本想答应,连若菡却开口婉拒了李丁山的好意:“多谢李书记的好意,不过我和殊黧是来旅游的,就不麻烦李书记了。李书记公务忙,由夏想陪我们就可以了。”

李丁山也不勉强:“那好,小夏,陪好两个客人,我就不送你们了。”

夏想看得出来,连若菡对李丁山似乎没有太多好感。

夏想陪曹殊黧和连若菡一起前往常山饭庄吃饭。

几人一进门,萧何就发现了夏想,急忙迎了出来:“夏县长来了,快楼上请。”

夏想摆手说道:“萧叔叔别叫我夏县长,叫我小夏吧。”

夏想这么说,萧何可不敢托大真叫他小夏,忙不迭笑道:“夏县长客气了,今天吃点什么?”

萧何不敢多看曹殊黧和连若菡,心中直想,小夏县长还真行,居然认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也不知道哪个是他的女朋友?想想也是,小夏县长人长得精神,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县长,这么有本事的人,女朋友不漂亮才怪呢!不过这两个女孩都漂亮得过分,还真不好选,也不知道小夏县长是不是上愁?

点好菜,萧何就下去安排了。连若菡环顾四周,微微点头:“安县确实比坝县富一些,这个常山饭庄开得也有些意思。”

说到饭店,夏想想起了楚子高到森林公园开饭店一事,就问:“楚子高在森林公园的饭店建好没有?起了什么名字?”

上次夏想抽空对连若菡一说,连若菡也认识了楚子高,虽然对他印象一般,不过因为有夏想的面子,也就随口答应了,还同意让楚子高随便选一个好地方。楚子高高兴得不行,到森林公园连转两天,终于选中一块宝地,找来施工队盖起了三层小楼。

施工队还是夏想给他介绍的,是挂着二建资质的江天的姐夫的队伍。

“正在准备开业,装修挺俗,名字起得更俗,叫森林居。”连若菡对楚子高的饭店提不起丝毫兴趣,连带对夏想帮楚子高也不太理解,“不过是一个俗不可耐的商人,你收了他什么好处,总是帮他?”

“我收他的好处可多了……”夏想是个念旧之人,他和楚子高认识以来,心中对楚子高最感谢的还是和他第一次合作的休闲广场项目。虽然休闲广场项目设计费用不多,但正是在设计过程中,他才有了和曹殊黧经常接触的机会,也可以说,休闲广场项目成就了他和曹殊黧之间的感情。当然,还有一点也很重要,正是因为休闲广场入了陈风的眼,才有了后来一系列的事情。

所以说起来,夏想一直把楚子高当成好友,是因为他觉得和楚子高合作,总有顺水顺风的效果。

挨了连若菡一个耳光

与他的念旧相比,楚子高送他的一些礼物,还有免费的饭局,就非常微不足道了。夏想也不是见小之人,贪图楚子高的小恩小惠。

连若菡见夏想眼中流露出一丝柔情和曹殊黧对视一眼,心中明白过来,不无醋意地说道:“我明白了,休闲广场是楚子高出资修建的,是你和黧丫头共同设计的,可以说,楚子高算是你们的半个媒人,对不对?”

曹殊黧一脸期待地看着夏想,看他怎么回答。

“也不是了,我和黧丫头一见钟情,不需要媒人。”夏想笑嘻嘻地看了曹殊黧一眼,“我说的对不对,你一见我,就喜欢上了我,是不是?”

“别臭美了,自恋得过头了。”曹殊黧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问连若菡,“连姐姐,你说就凭我们的条件,一般情况下,会主动喜欢夏想吗?”

曹殊黧本来是无心一问,听在连若菡耳中,却成听者有意。连若菡不知为何心底深处突然一声叹息:说的也是,凭她的条件,再怎么千挑万选,夏想也会被排除在外。论相貌,他不能算是一流;论出身,更是没有;论学历,他也不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可是自己为什么就偏偏喜欢上了他?

为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在滑坡的山路上,他临危不惧?还是在和他的交往中,被他的从容淡定一点点吸引?又或者是他年纪虽轻,但成熟稳重远超同龄人?他风趣而不失幽默,从容而没有自傲,看似云淡风轻的性格,也有热血冲动,更主要的是,他精准的眼光和运筹帷幄的计谋,可以从错综复杂的局势之中,找到最有利的点,从而为己所用!

在连若菡的心目中,夏想真的有这么好吗?她自己都无法说清,有时也觉得自己对他过于用情,而他顾虑重重,甚至连一个承诺也不给她。她为什么还要想方设法来到燕市,就为了和他有机会接触,就为了心中还不愿意放弃的一个梦想?

连若菡愣了半天,直到曹殊黧咯咯笑她:“连姐姐,醒醒,快醒醒,别发愣了,要不夏想就会得意忘形了。”

连若菡惊醒过来,歉意地一笑:“他得意忘形什么?难道他会以为别人都喜欢他?黧丫头,我告诉你一个办法,以后他不天天送花给你,不每天一个电话问候你,不每周都到燕市请你吃饭,不每月都记得送一个礼物给你,你就和他分手!”

夏想不满地叫了起来:“连若菡同志,请不要在我和黧丫头之间制造紧张气氛,请不要挑拨离间。”

曹殊黧却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好主意,我怎么没有想到?就听连姐姐的,从今天起开始执行。”

夏想苦着脸还没有来得及反驳几句,就听到楼下传来叫骂声:“什么破饭店?卫生条件这么差,东西这么贵!关门,停业整顿。”

萧何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我们是卫生局的,来封你的店。”来人气势汹汹地说道,“你的饭店卫生不达标,脏乱差,即日起停业三个月!什么时候卫生达标了,什么时候再开业。先交罚款五万元,快点,别啰唆!”

出事了?夏想坐不住了,常山饭庄的卫生条件说实话还算不错,以他的眼光来看,不比燕市的一些饭店差。萧何是一个比较讲究的人,从他所起的饭店名字就可以看出,他是个有心人。

夏想不能坐视不理。

“我下去看看,你们二人继续吃,不用理他们。”夏想知道二人一路奔波,肯定又累又饿,再说县城里的小打小闹也没有什么意思,就摆摆手,“我去处理一下,一会儿上来。”

曹殊黧还没说话,连若菡轻笑一声:“要去摆摆你副县长的威风?”

夏想没接连若菡的话,知道她是习惯性任性,就由她去。

下到楼下,见大厅中客人个个低头,唯恐惹祸上身。萧何赔着笑脸,点头哈腰地在跟一个光头说话:“牛所长,常山饭庄开了两年了,卫生一向达标,怎么今天就突然不达标了?哪里出了问题,请您指出来,我们好改正。别开口就罚款关店,我们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

牛所长身材肥大,光头,上身穿着半截袖衬衣,还热得直冒汗。他拿着一个小本子,用力地敲着桌子,不耐烦地说道:“老萧,不是我说你,你也该好好管管你家小子。你说萧伍这个愣头青,打谁不好?非要和我们局长的小舅子打架。现在倒好,局长的小舅子被打伤了,局长发火了,你的饭店就别想开了。你这是自己找死,怪不得我呀!”

“萧伍这个臭小子,怎么又打架?”萧何急了,“我把他找来,把他臭打一顿,然后让他去给局长赔礼道歉,你说行不?”

“晚了,老萧。”光头摇头晃脑地说道,“局长说了,你的饭店必须关门,不关门,他的面子就掉地上了。还有,局长小舅子也说了,要你们家萧伍一条腿。老萧,你要是识趣的话,准备三十万送过去,也许局长小舅子能消气,保住萧伍的腿。不过饭店估计够戗了,别怪我,你自求多福吧!”

夏想明白了,是萧伍打架惹的祸。

打了卫生局局长金长营的小舅子,金局长官威也挺了得,不但要封店,还放言要萧伍一条腿,口气还真够大的!不过夏想倒没有多吃惊,基层的干部不能说都没有素质,但遇事之后粗暴处理的不在少数。而且基层干部考虑问题往往比较简单、直接,长时间与村民打交道,造成了他们处理问题连哄带骗再加恐吓的低劣方式,有过坝县经历的夏想深有体会。

夏想来到光头面前,伸手在桌子一抹,然后举起手指看了看:“桌子挺干净,没有灰尘。”又拿起碗筷仔细检查一遍,“碗筷也洗得很干净,没有杂物,没有异味。初步判断,卫生条件达标。”

萧何一见夏想出来,好像见到救星一样,急忙说道:“夏……”

夏想不等他说出口,伸手制止了他,说道:“老萧,既然牛所长带队来检查卫生,就领他们到厨房看看,有哪里需要改进的,就尽快改进。照我说,常山饭庄的卫生条件还算不错,虽比不上燕市的大饭店,但在安县,也算名列前茅。”

牛所长小眼一瞪,一脸不快:“你是谁?乱吵吵什么?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说得再多也不管用,达标不达标,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卫生是不是达标,全在你个人喜好,没有一个统一标准?也没有一个检查程序?”

“要检查程序?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好坏。要标准,我说的话就是标准。”牛所长对夏想横插一手大为不满,嚷嚷道,“你是谁呀?想没事找事是不是?”

“卫生局局长金长营……”夏想微一沉吟,想到自从他分管文教卫生以来,教育局局长王磊已经找他汇报过工作,旅游局局长任于海自不用说,早就接触过多次了,只有卫生局局长金长营不但没有主动过来汇报工作,而且连面都没有露一下,明显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尽管不知道金长营在燕市有什么后台,但夏想心里清楚,人家肯定眼界太高,看不上他这个既年轻又没有资历的副县长。因为他亲眼见过金长营来过县委大院,却直奔强江海的办公室,没有进他的门。也难怪,强江海虽然也是副县长,却是常委,比他说话分量重多了。

夏想拿定了主意,问光头:“你叫什么名字?牛所长?那你应该是卫生监督所所长了?”

光头不怕夏想:“你管我是谁?我倒问问你是谁?吃饱了撑的替老萧出头?快让开,别妨碍我们执法!万一我们不小心碰着了你,伤了胳膊断了腿的,可别怪我们走路不看人……”

话未说完,一只碗横空飞来,“啪”的一声正中光头的脸,顿时打得满脸开花,随后一个声音响起:“长得丑还乱说话,找打!”

夏想回头一看,连若菡站在楼梯中间,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只茶壶,正一脸冷漠地看着场中。夏想不由暗暗摇头,她怎么又提前出手了?自己不是还没有问完话,还没有让对方上套吗?

不过想想连若菡也是为了自己,气不过才出手的,也就没理由怪她,只好冲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别再动手,等他说完再说。

光头被打个正着,眼睛被打得生疼,鼻血呼呼直流,气得暴跳如雷,伸手一抹脸,看清了站在楼梯上的连若菡,本来三丈高的怒火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嬉皮笑脸地说道:“被这么漂亮的美女打了,也算三生有幸。美女,叫什么名字?打是亲,骂是爱……”

夏想心道坏了,光头怎么和所有男人一样,一见到美女智商就迅速降低,被打了还有心情调笑,真是够傻。果然光头的话还未说完,一道白光闪过,茶壶正中光头的光头——哐当一声脆响,茶壶破了,里面足够烫的茶水浇了光头一头。

只听光头一声惨叫,烫得他连蹦带跳,原地转圈,还不忘破口大骂:“兄弟们,管他女人还是男人,打,都打了。”

夏想无奈地想,以后可得要好好提醒连若菡几句,不能她一出现就发生打架事件。自己现在好歹也是副县长,要以德服人。以权压力,动不动就打人,会降低身份——不过话又说回来,别人要动手打自己,自己也不能不正当防卫不是?夏想就一脚踢飞一个椅子,不偏不倚正中光头。

光头又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光头一共带来五六个人,几个人抄家伙就想冲上来。连若菡一个箭步从楼梯上冲到夏想身边,和他背靠背,轻松地笑道:“我和你并肩作战。”

夏想无奈地笑笑:“你越来越有暴力倾向,都怕了你了。”

连若菡大怒:“光头还敢威胁你?要是在以前,他下半生就得坐轮椅了。我现在已经收敛多了,你还指责我,还不是为了你!”

夏想苦笑:“我有的是办法整治他们,动手就打人,痛快是痛快,可是也太没有技术含量了,痛一下就过去了。我要的效果是,让他们有苦说不出。”

连若菡白了夏想一眼:“你真阴险!”

二人还有闲工夫聊天,五六个人就将他们团团围住,一个人抢先出手,抡起椅子就砸,却被夏想一脚踢中肚子,顿时倒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其他人吓得一愣,都犹豫着要不要出手。夏想见状,就急忙小声对连若菡说:“你恨不恨我?”

连若菡一愣:“要我做什么,明说,别拐弯。”

“那好吧。”夏想笑了,“我看这几个人想跑……真要跑了就没好戏看了,我们把他们全部打倒,你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朝我脸上打一下,用点力,留下手印最好……”

“肯定又想陷害别人!”连若菡讥笑夏想,“打你没问题,打你解恨我正求之不得。”

夏想摇头,得,连若菡什么时候都不忘冲他耍耍小性子,算了,好男不和女斗,让着她。

果然如夏想所料,剩下的几个人一见势头不对,平常他们作威作福惯了,哪里见过出手这么狠的专业人士,一个个心惊胆战,转身就跑。连若菡怎会放过他们,上去连劈带踢,三下五除二就打倒一片。夏想也没忘凑上去伸过脸让连若菡去打。连若菡说话的时候很冲,真到打夏想的时候,却下不去手。

夏想只好瞪了她几眼,连若菡只有硬着心,趁人不注意,狠狠打了夏想一个耳光!

一瞬间她想起了坝县的冬天被夏想训斥一顿,又想到京城的冬天,她病了又病,都是为了这个无情的男人,刚才的一个耳光就觉得打得非常解气。

只不过打完之后,见夏想右脸通红,嘴角都渗出血丝,顿时又心疼起来,眼泪差点掉下来。要不是夏想赶紧用眼光制止她,说不定她就当场哭出声来。连若菡心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完了,越恨他越爱他,这一辈子是和这个冤家纠缠不清了!

五六个人被打得东倒西歪倒了一地之后,警察终于赶到了。

为首的警察肥头大耳,他一见光头倒在地上,大叫起来:“牛哥,谁打的?谁敢打你牛哥?反了天了,来人,都抓起来!”

夏想“啪”地一拍桌子:“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警察,知不知道怎么执法?上来就喊抓人,知道事情经过吗?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吗?知道谁是受害者吗?”

肥头大耳吓了一跳,见夏想是个小年轻,脸上还挨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来路,不过见他气势逼人,就不由心中一跳,先矮了三分,忙说:“我是城关派出所所长郑少烽,你又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想抓起一个茶杯,一下摔在郑少烽面前:“我是谁?说出来吓死你!我正在饭店吃饭,这个光头带人进来,二话不说就以卫生不达标为由要封店。我说卫生达标,他不听,还要强行封店。结果光头就让这五个人乱打乱抢,要不是我的朋友帮我,恐怕我就不止是脸上挨这一下,说不定肋骨也断了几根,手脚都断了……”

夏想嚣张的样子也挺吓人,郑少烽不傻,看出了形势不对,一摆手对手下说:“先保护好现场,都别动。”然后又勉强露出一丝笑脸,“这个,这个……我一会儿就会查清事实,不过能不能告诉我一下,你是谁?”

“我是谁重要吗?难道说我是普通百姓,你就偏向光头他们一伙?如果我是副县长,你就会偏袒我?”夏想眼睛一瞪,气势汹汹地说道,“郑所长,身为公安干警,要秉公执法,要以事实为准绳,以法律为依据,严惩闹事分子,还百姓一个公道。”

郑少烽听出了味道,夏想的话里有话,而且一听就是政府官员说话的腔调。虽然他不认识夏想,不过见他有恃无恐的样子,又见旁边连若菡漂亮得过分,一看就不是安县人,心里就打定了主意。说话有官腔,帮他的女人又漂亮又有身手,肯定大有来历,惹不起,顺着他的话做就是了。

“先把现场控制起来,地上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走。”郑少烽不知道他的英明选择拯救了他的前途,要是他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的话,现在就会跳起来,狠狠地踹上光头几脚来表明立场——他指挥手下处理好一切,才又来到萧何面前,“老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夏想点火,李丁山放炮

萧何也有眼色,知道夏想是在帮他,不过他没有看清到底是谁打了夏想一个耳光,心里吓得不轻,开玩笑,副县长在他的店里挨打,就算夏想不追究,李书记一发火,他的店也别想再开下去!

萧何将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和夏想所说的差不多,不过最后他还是强调了一句:“郑所长,你可一定要秉公处理,夏县长挨了打,这事没完!”

“什么什么?你说他是谁?”郑少烽还没有来得及问夏想是谁,听到萧何说到夏县长,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谁是夏县长?”

“脸上有手印那个,刚才和你说话那个!”萧何心想,县长挨打,让你遇到了,看你怎么办吧。

“新来的夏副县长就是他?”郑少烽虽然也猜到夏想有点来头,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是新来的安县最年轻的副县长夏想!他头上的汗立刻就流了下来,了不得,副县长挨打事件让他碰上了,处理得好,就能和副县长处好关系;处理不好,就是地雷阵。郑少烽暗暗擦了一把冷汗,幸好刚才见机行事,没有偏向光头。

郑少烽也是聪明人,见夏想自始至终都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只当他是县长被打太丢人,不好意思说。不过虽然他知道了夏想是谁,也假装不知道,要的就是秉公执法。郑少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光头等人全部铐上,又询问了现场目击者的意见,最后将事件定性为卫生局执法人员代表涉嫌行凶伤人,夏想和连若菡正当防卫,没有任何责任,同时夏想身负轻伤,需要到医院做进一步检查才能定性。

光头清醒过来,大吵大嚷:“我们没打他,我们没打他!我们是冤枉的,我要找我们局长说理。”

郑少烽没有理他。

夏想暗中嘱托曹殊黧,让她先回办公室等他。他和连若菡一起来到派出所的时候,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卫生局局长金长营一头大汗地赶来,一见夏想就忙不迭地说道:“误会,纯属误会!夏县长,是我治下不力,向你郑重道歉!”

表面上说得挺好,却连一个尊称“您”都不说,可见还是没有什么诚意。

金长营四十来岁,长得还有一点文质彬彬的样子,脸色白得吓人,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心里焦急所致。

夏想没有好脸色:“误会?真要是误会的话,我的脸上就不会挨了一巴掌了。金局长还好意思说误会,牛三斤牛所长当时可是气势汹汹地说,你的小舅子要萧伍一条腿,还要讹诈三十万!惹了局长的小舅子就这么大的口气,不知道惹了金局长,会不会丢了性命?”

这话说得够重,金长营知道夏想对他心中有气,他轻视夏想也是有理由的,毕竟他是邱绪峰的人,和强江海走得又比较近,他才看不起又年轻又不是常委的夏想!他本来想等夏想主动找他,他就出面应付一下。没想到还没等到夏想召见他的机会,就在这种情况下,和夏想狭路相逢了。

“夏县长,我小舅子的事情也是误会。年轻人年轻气盛,有时说一点儿过头话也不算什么。夏县长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必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金长营知道夏想是故意找事,不过好歹人家是副县长,明面上还得尊敬三分。

“照金局长这么说,大事小事,一句误会就可以解决了?”夏想冷冷地说道,心想就算你是邱绪峰的人,今天不长眼遇到了我,也得治你一治,要不你一个小小的卫生局局长也敢跟我叫板,以后的工作怎么开展?他摆了摆手,“既然金局长说了一切都是误会,那好,就让公安机关依法处理好了,我和金局长就在这里等公安机关的处理结果。”

金长营心中也有气,心想你一个排名靠后的副县长牛什么牛,在安县,还真没有你说话的份儿!不过他毕竟也是老官场了,骂归骂,脸上还是表现出足够的恭敬:“我也知道我一直没有主动找夏县长汇报工作是不对,不过也是工作太忙了,而且邱县长和强县长总找我有事,我抽不开身……”

到现在还拿邱绪峰和强江海压自己,夏想暗笑,金长营你还真打对主意了,我就是要搅一搅局势。你不提他们还好,既然提了他们,我就狠狠打你一个耳光,看你身后的人是不是舍得下力气保护你!

“工作是工作,事件是事件,不能混为一谈。现在我们谈的是事件,不是你找不找我汇报工作的事情!”夏想丝毫不给金长营留情面,他看了郑少烽一眼,不满地说道,“郑所长,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怎么处理结果还没有出来?是不是要我带着脸上的手印,到县委大院中走上一趟,让所有人都看个清楚?再不行,我再到燕市走一趟,把安县的人丢到燕市去?”

郑少烽一边擦汗,一边小声说道:“夏县长,我们正在严加审问他们几个人,还有,刚才纪局长打来电话,说他马上就到,请您稍等一下。”

惊动了纪局长,金长营知道事情闹大了,忙问:“郑所长,事情是怎么定性的?”

郑少烽先看了夏想一眼,咽了咽唾沫说道:“对不起,金局长,办案期间,暂时不能透露任何消息。”

金长营差点拍案而起,大骂郑少烽在他面前装大尾巴狼,但见夏想不动如山的神情,忍了忍没有发作。转身来到外面,拿出电话就打给了邱绪峰。

邱绪峰拒听电话,金长营愣了片刻,又打给了强江海。强江海接听了,不过只是急匆匆地说了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李书记紧急召开常委会,现在不方便说话,先这样!”

金长营也没有多想,至此,他还没有意识到李书记紧急召开常委会,和夏想被打事件之间有什么联系。

李丁山在常委会上勃然大怒,提出两点意见。一是一个卫生局的卫生监督所所长,二话不说就要封店罚款,根本就不仔细检查。他经常去常山饭庄吃饭,卫生绝对达标。下属如此,由此可见卫生局局长也难辞其咎。还有,普通的打架事件,因为当事人是卫生局局长的小舅子,就敢放言要别人一条腿,传了出去,让人以为安县是黑社会的天下。二是安县的治安环境怎么这么差,堂堂的副县长在吃饭的时候被打,公安局局长是干什么吃的?如果不能履行维护治安的责任,不如辞职算了,下面还有许多年轻有为的干部等着上来发挥重要作用,不行就给他们让位!

李丁山的话说得非常重,邱绪峰面上无光,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不满地说道:“李书记说话太片面了,不过是一个偶然事件,怎么能上升到政治高度?”

李丁山寸步不让:“偶然事件?邱县长,政治无小事,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副县长被打还是偶然事件,万一邱县长到了燕市,被当地的流氓无赖打了一顿,你会承认是偶然事件吗?看待问题要公平公正,夏副县长本来在城中村改造小组深受重用,调来安县的时候,陈市长再三叮嘱,让我关照好小夏同志。现在倒好,他刚来安县没几天就被人欺负了,传到陈市长耳中,是我当书记的责任,也是你邱县长的责任,更是我们安县全体常委的责任!”

强江海还想发言,李丁山一摆手:“如果谁觉得这是一件小事,那好,下次陈市长问起的时候,谁就主动去向陈市长解释!”

这一句话立刻堵住了许多人的嘴,陈风的强势谁不知道?夏想是陈风的爱将,爱将被打,陈风不发火才怪!邱绪峰心中大骂金长营笨蛋加蠢材,竟然被人抓住了这么大的辫子,不是自寻死路又是什么?

梅晓琳目光闪动,半天不发一言,若有所思的神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组织部长荣芝突然举手发言:“我觉得金长营的所作所为影响恶劣,有损安县形象,已经不适合再担任卫生局局长一职。”

邱绪峰吃了一惊,眯起眼睛看了荣芝一眼,心想她这么快就向李丁山靠拢了?

没想到梅晓琳也举手说道:“我同意荣部长的意见,不管怎么样,纵容下属打人就有损领导形象。还有什么小舅子和别人打架斗殴要别人一条腿的事件,和黑社会行径没有两样。”

李丁山本来还没有想到要直接罢免金长营,不过见有了由头,组织部长和副书记都同意了,他也就乐于顺水推舟:“荣部长和梅书记的意见很中肯,我们都应该吸取教训。这事要是让景县知道,他们说不定还会大肆宣传一番,说我们安县乱查乱罚款,治安环境差,如此一来,势必会影响景区的客流。”

任何事情都怕上纲上线,一提到有可能影响到三石风景区,再联想到夏想正是分管副县长,既然荣芝和梅晓琳都提了出来,李丁山也顺水推舟,估计真要表决的话,也能强行通过。既然如此,还不如也从善如流,邱绪峰一咬牙,也点头同意了。

最后全体一致通过决议,卫生局局长金长营停职接受检查。公安局局长纪启东,口头警告一次。

纪启东还在半路上的时候,就知道了常委会的决议,顿时气得暴跳如雷,把金长营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更是恨不得把牛三斤的光头打开瓢。混账东西,闲着没事乱惹事,惹谁不好,惹了新来的副县长,还敢当众打副县长一个耳光,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怎么着?金长营也是,娶了一个河东狮,天天被老婆拎着耳朵训,现在倒好,因为你那狗屁小舅子,连官都丢了。

你的破官爱丢不丢,却连累老子也跟着受口头警告,真不是个东西,害人精,回头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纪启东憋了一肚子火,一到城关派出所,看谁不顺眼就先训一顿。然后一听郑少烽的汇报,才算露出一点笑模样,拍了拍郑少烽的肩膀:“小郑,今天这事处理得不错,记功一件。那个光头还有那金长营的小舅子,都抓起来,好好招待招待他们。”

“是,纪局!”郑少烽一脸欢喜,提心吊胆半天,终于算是舒了一口气。今天这一把算是赌对了。他还是暗中擦了一把汗,站队的事情,有时候还真是刺激,还真是一步生一步死。

忽然又想起什么,小声问:“纪局,抓金局长的小舅子,金局长的面子就一点也不给了?”

“什么狗屁金局长,撤职了。”纪启东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忽然觉得自己在下属面前有点失态,又说,“刚才的话,你什么都没有听见,记下没有?”

“是,纪局。我就听到命令了,请纪局放心。”郑少烽的一颗心,又不争气地猛跳了几下,玩大发了,扳倒了一个局长。他想想就有点后怕,当时要不是有点眼色,估计现在也和金长营一样下场了。

这个夏县长,还真是有点来头,厉害呀!

纪启东来到办公室,见金长营还坐在夏想面前,脸上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心想可怜呀,你已经被撤职了还不知道,还想仗着后台硬撑一撑?

他不理金长营,上前握住夏想的手,赔着笑脸:“夏县长受惊了,我代表安县公安干警,对您的遭遇表示同情和愤慨。我刚才已经要求干警一定要严惩凶手,同时,已经派人去缉拿龙三了。”

龙三就是金长营的小舅子。

公安局局长也是副县级待遇,和夏想平级,在夏想面前不用太放低姿态,不过因为金长营惹了夏想而被立刻免职,纪启东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所以在夏想面前也就刻意示好。

夏想听纪启东一说,就知道曹殊黧回到县委之后,第一时间告诉了李丁山,李丁山已经采取了行动,也就放下心来,客气地说道:“安县的公安干警素质还是挺高的,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处理问题也非常及时,有理有据。尤其是郑少烽同志,非常称职,值得表扬。”

夏想的意思纪启东明白,是把公安局给摘了出去,只找卫生局的事,他心里就更有底了。

金长营听着不对,站了起来:“老纪,你怎么不问清楚就去抓小龙?小龙和别人打架不假,不过那个萧伍也有错,不能怪小龙一个人。”

“金长营,龙三行凶伤人的事情已经非常清楚,而且他还威胁受害者,要废人家的腿,影响非常恶劣。局里已经决定了,要当成一件大案来抓。”

金长营急了,公安局局长一说是大案,龙三少说也得判个十年八年,他忙套起了交情:“老纪,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就不能通融通融?”

“金长营,交情是交情,法律是法律,不能混为一谈。”纪启东不愿意再和他废话,怕他当着夏想的面,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情来,就点醒他,“老金,别挺着了,常委会刚刚通过决议,你被停职了,准备接受进一步处理吧。”

金长营如遭雷击一样愣在当场:“怎么可能?不可能!邱县长不能不保我,还有强县长,他们说话非常顶用,怎么会不为我说话?我不相信!”

不相信也没有办法,金长营的手机响了,他颤抖着接听,片刻之后一把扔掉手机,号啕大哭:“完了,一切全完了!”

有人丢官时假装镇静,有人丢官时失魂落魄,有人丢官时号啕大哭,真是众生百相。

夏想没说什么,他一般不喜欢痛打落水狗。纪启东心中却鄙夷金长营,哭什么哭?哭有什么用?谁让你这么怕老婆,连带着也怕了小舅子。男人怕老婆的话,腰都挺不直,官都当不长!

夏想没有回县委大院,脸上的红印还在,他可不想去丢人,就和李丁山打电话汇报了一下情况。李丁山对夏想的第一次出手非常满意,夏想还是以前的那个夏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犀利惊人,而且比以前眼光更准,目光更远,让李丁山赞不绝口。

只不过夏想对荣芝的突然出手心中不解,李丁山一句话解答了他的疑惑:“刚才方格说了,他在外面遇到荣部长,荣部长说,让方格代她向老领导问好。”

原来是方部长的面子,看来,让方格跟在李丁山身边,还真是一着妙棋。

还有一点让夏想想不通的是,梅晓琳不是和邱绪峰是一路人吗?那么她也肯定知道金长营是邱绪峰的人,还要对金长营提出罢免,难道说外界传闻她和邱绪峰之间的关系,另有内情?

夏想放下电话,又给曹殊黧通了电话,让她出来找他和连若菡。夏想开着路虎,也没下车,接上曹殊黧,一行三人直奔三石风景区而去。

车上,曹殊黧看着夏想右脸上的手印,心疼得眼泪直掉:“谁打的?这么狠心,脸都打红了,你还手了没有?”她又扭头看向车后面的连若菡,“还是连姐姐出手比较重,有没有替夏想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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