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晓琳的想法有点异想天开,自己和梅升平不熟,怎么可能一见面就说服他?再说梅升平出身于大家族之中,岂是那么容易被人说服?还有,梅晓琳嫁不嫁人是她和家族之间的较量,自己插上一手,显得有点多余不说,说不定还惹人生厌,不是什么好事。
夏想就想拒绝。
不料梅晓琳一句话又让他犹豫起来:“其实也不是非要让你说服我叔叔,就是想让你和他提前认识一下,因为年后他就会来燕省任省委组织部部长!”
“已经定下来了?”夏想一惊,这么快?燕省还没有消息传来,原来京城已经尘埃落定了。
看来宋朝度已经没有选择了,还是没有大家族的力度大,他只有退而求其次,选择当副省长了。
“嗯,上头已经点头了,不会有变动了。”梅晓琳对夏想还算信任,一点儿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本来上头给他的答复是,可能难度较大,因为准备在燕省就地提拔,忽然之间上头直接给了准信。我也不清楚其中出了什么变故,总之叔叔他很高兴,算是心满意足了。”
夏想明白过来了,是宋朝度主动放弃了,他听从了史老的劝告,要当副省长了。
当副省长也好,以宋朝度的才能,应该可以顺利地由副转正,然后再到省委书记,一飞冲天。
“好,我送你到京城,不过我可有言在先,我只能尽可能委婉地说上几句你的个人问题。如果梅叔叔不高兴的话,我会及时闭嘴,不会再提。”夏想先给梅晓琳提个醒,“你的婚姻大事,让我来操心本来就不太合适,我再向你叔叔提出来,容易引起误会。”
“别自作多情了,我又不会看上你,会有什么误会?”梅晓琳还是嘴上不饶人,又指责夏想说道,“你上次帮我出的****的主意,我还没有来得及实施,你得想办法帮我提前向我叔叔交个底,好让他做到心中有数。”
夏想一脸无奈:“你……我不欠你这些吧?”
梅晓琳不再理会夏想,转身就走:“先给你家殊黧请好假,省得挨骂。我随时可能要走,记得随叫随到。”
梅晓琳走后半天,夏想才想起自己刚刚泡的一杯好茶还没有喝,一看已经凉了,不由摇头笑了笑。梅晓琳还真是行事随心所欲,想起一出是一出。不过想到能和即将上任的省委组织部部长提前接触一下,也是难得的好机会,心理也就平衡了许多。
只是一想到如何为梅晓琳掩护,夏想就不免头大。
晚上,夏想给曹殊黧打了一个电话,说出他有可能要到京城一趟,办点事情。曹殊黧听了也没问他具体做什么,只是告诉他,她想早点让他的爸妈过来,反正年前都没有什么事情,她想多陪他们在燕市转一转。
夏想一想也是,现在曹殊黧一人在家,曹殊君最近找了个女朋友,天天不着家,曹伯伯他们又暂时回不来,她一个人也挺闷。他就答应了她,说回头给家里打电话说一说。
夏想就又给家里打电话,商量了一下。夏天成说夏安明天放假,最晚后天就可以到燕市。夏想高兴了,交代几句注意事项,就将情况转告了曹殊黧,又惹得曹殊黧高兴地惊叫了几声。
安排好一些家事,已经到了晚上,夏想正要找盛大一起吃饭,忽然邱绪峰推门进来,笑容满面地说道:“夏县长,还没去吃饭?一起去?”
邱县长主动相邀,夏想不好拒绝,就点头答应。
二人边走边说,就到了常山饭庄。萧何一见夏县长陪同邱县长前来,急忙迎了出来,亲自安排二人入座。夏想知道邱绪峰有事要谈,也不愿意让萧何伺候他们,就说:“萧叔叔去忙,我和邱县长又不是外人,不用管我们。”
萧何走后,邱绪峰也不绕弯,直接说道:“梅升平要来燕省当省委组织部部长,夏县长应该已经知道消息了吧,不过你可能还不太清楚梅升平的为人。”
夏想也清楚邱绪峰肯定另有目的,就说:“邱县长和梅家打过交道,肯定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妨说来听听。”
邱绪峰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说道:“我们现在合作得还算顺利,有些话说出来,夏县长你别产生误会才好。我也不是对梅家有什么偏见,也不是因为以前和梅晓琳有过什么纠葛,而是想实事求是地告诉你一个真实的梅升平。”
虽然说迄今为止邱绪峰没有对夏想透露过任何他和梅晓琳之间的关系,不过夏想也能猜到,想必邱绪峰也心里清楚,自己知道他和梅晓琳之间有过婚约,也知道梅家和邱家的恩怨。所以邱绪峰的话虽然说得很隐晦,但大家都心里有数,知道他话里所指的是什么。
夏想就点点头,不管邱绪峰是出于什么目的,能侧面了解一下梅升平的为人,也不是什么坏事。
“梅升平是梅家老二,自小飞扬跋扈,是京城有名的人物。早年曾经为了一个坐台的女人和别人争风吃醋,把那人打成了残废。此事在京城轰动一时,也成就了梅升平的威名,大家都在背后叫他‘没水平’。”
邱绪峰喝了口酒,继续说道:“我当时听了也觉得不可思议,而且我还听说,那个女人并不爱他,而她爱的那个男人,只是一个修鞋匠。这件事情当时在京城几大家族之中,流传一时。梅家的脸面差点被梅升平丢尽了,惹得梅家老爷子对他又打又骂,最后关了半个月小黑屋才放出来。当时梅升平才二十岁。”
邱绪峰笑了笑,和夏想碰了一下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自嘲地摇了摇头,说道:“虽然我年轻的时候,也很荒唐,但比起梅升平,还是差了太多。如果他二十岁时做的事情,能用年少轻狂来掩盖,那么他三十岁那年,可以说又在京城做出了一件让人大跌眼镜的糗事……”
夏想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事?”他得配合一下邱绪峰,也要让邱县长感受到他的好奇,要不就显得太没有诚心了。
邱绪峰就是等夏想发问,夏想一问,他才又乐呵呵地说道:“三十岁时,梅升平已经是正处了,在农业部一个部门当处长。有一次上级领导视察,他陪同到一半的时候,忽然不打招呼转身走了,当场把领导扔到一边。领导大怒,要求严肃处理梅升平目无领导的狂妄行为。不一会儿梅升平返回来,听到领导对他的指责,于是当着许多人的面反驳领导,说他拉肚子要急着去厕所。说出来,是对领导的不尊重,所以他才不告而别,也是为了尊重领导……”
说到一半,邱绪峰再也忍不住,自己先呵呵笑了起来:“梅升平为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说他尊重领导吧,连句话都没有,转身扔下人就走;说他不尊重领导吧,上厕所的事情也说得理直气壮,好像错的是领导,而不是他。如果就是这点事情,也不至于显出他的与众不同来……”
夏想笑笑没有说话,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邱绪峰就继续讲了下去。
“领导见他说得一本正经,又因为他是梅家的人,也就压下了心头火,暂时算是不再提起此事。不想又过了一会儿,领导正要开始讲话时,梅升平站在领导身后,突然向前一步,伏在领导耳边说了一句话,顿时惹得领导脸色大变,对他怒骂一声:滚!因为当时开着话筒,结果大家都听到了领导的怒吼,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想也是有点不敢相信,好歹梅升平也是正经八百的家族子弟,再嚣张,场面上的事情也是知道分寸的,他怎么可能让领导当场下不来台?就算上头有人,一个刺头也不可能在官场混下去。梅升平做得有点太过分了,除非他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儿。
到底他又对领导说了什么,夏想还是十分好奇梅升平是怎么激怒了顶头上司,就问:“他到底说了一句什么话?”
邱绪峰摇摇头:“流传出来的版本有很多,有人说梅升平说的是‘领导,我又想上厕所,请领导批准’,又有人说其实梅升平是故意捣乱,他对领导说的是‘报告领导,我想放屁,请领导指示’,甚至还有一个版本更可笑,说的是‘领导,刚才的屁是您亲自放的吧’……”
“哈哈!”夏想开怀大笑,这个梅升平还真是一个活宝,他不是二百五,就是故意丢人现眼,给领导添乱添堵。
邱绪峰也笑了起来,笑完之后,才摇头说道:“因为这件事情,梅升平在处级待了五年没有升上去,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典型的混账类型的世家子弟,没有一个人看好他的前景,认为他不适合官场。”
“梅升平今年五十岁了,终于找到一个机会担任燕省的组织部部长,对他来说是好事,对燕省来说,就未必是好事了。他在京城,虽然从处级到副厅,然后再到正厅,一直还算顺利,也没有再闹出什么天大的笑话,不过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旦他离开京城,脱离了梅家老爷子的视线,不一定又会折腾出什么花样来。”邱绪峰无奈地笑了笑,终于说到了正题上,“我们邱家和梅家不算和睦,同时我也有理由相信,梅升平来到燕省之后,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因为他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少年得志的人。夏县长,你年纪轻轻就是县委常委、副县长,正是梅升平最想打击的对象。”
京城打架事件
最后一句就是明目张胆的挑拨离间了,夏想多少也能明白邱绪峰患得患失的心理。他既担心梅升平来到燕省之后,对他大大的不利,又忧心忡忡,唯恐自己因为和梅晓琳走得近,而得到梅升平的赏识。如果自己因为有所依仗,和他不再像以前一样至诚合作,就不是他想见到的局面了。
邱绪峰的心思不能说有多坏,从他个人的角度来考虑,不想让自己和梅升平走近也情有可原。夏想也并不认为自己一定就能和梅升平谈得来,而且邱绪峰刚才所说的梅升平的往事,估计也不是空穴来风。既然梅升平以前做过如此让人惊掉大牙的事,他就算再收敛性格,可能也不是好交往之人。
但邱绪峰挑拨离间的手段有点低劣,多少让夏想心里有点不舒服,他就不置可否地说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县长,梅升平来后,可是省委常委、组织部部长,位高权重,哪里会将我放在眼里?再说燕省的局势错综复杂,他初来乍到,想要站稳脚跟,没有一年半载也不行。我觉得,梅部长来后,眼光不会早早地向下看,光是摸清省里的关系,也够他忙一段时间了。”
邱绪峰听出了夏想避重就轻的意思,心中有点无奈,不过也没有办法,邱家现在在燕省还没有打开局面,没有强有力的同盟,他颇有点孤军奋战的意味。虽然往好里说是可以更好地锻炼自己,但身在其中,处处受人制约,真的非常难受。
邱绪峰也不想让夏想看轻,提过就算,见他对梅升平不太感兴趣,也就转移了话题:“差不多明年李书记就要高升了,盛县长顺利扶正后,夏县长就可以接替盛县长的位置,到时可要为安县的经济发展多尽一份力。”
邱绪峰的许诺虽然没有什么力度,至少也是善意的表示,夏想就表示了感谢,最后说:“请邱县长放心,在努力发展安县经济和为安县百姓造福的共同目标上,我会紧跟您的步伐,和县委县政府的政策保持高度一致。”
腊月二十八,梅晓琳要回京城,夏想算算时间,也确实不能再等了,就打电话给曹殊黧,让她陪好爸妈,他要去一趟京城。曹殊黧正忙着陪夏天成几人,也懒得理夏想,就让他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夏想交代完工作上的事情,就开车拉上梅晓琳,一路北上。
一上高速路,梅晓琳就没心没肺地说道:“我昨天没睡好,先睡一会儿。一会儿到了宝市服务区叫我,我去一趟洗手间。”
不等夏想有所表示,她就将头一靠,闭上眼睛养神了。
夏想无奈地一笑,得,她把自己当成司机兼保姆了,还得照顾她。而且对他说话也真够理直气壮的,就连连若菡对他也没有这么颐指气使过,真是怪了,她怎么就这么不当他是外人?
还别说,一会儿,梅晓琳还真甜甜地睡了过去。
车到宝市服务区,夏想叫醒了梅晓琳。
梅晓琳刚要下车,夏想拦住她:“稍等一下,你刚睡醒,等一下再下车,外面风大,又冷,容易感冒。”
梅晓琳笑了,忽然意气风发地说道:“你歇一会儿,一会儿我来开车。坐车也挺累人,不如开开车。”
梅晓琳开车比夏想还要生猛,一路上超车不断,平均时速在一百五十公里以上。夏想劝她开慢一些,她不听,却越开越兴奋。夏想只能系好安全带,双手又拉紧扶手。
到了京城,正好中午时分,梅晓琳开车来到东来顺,要请夏想吃饭。冬天,火锅正是最兴盛的时候,一进门就发现里面爆满,没有座位。
门厅处,还排着一队领号等座位的吃客。
燕市还没有出现排队吃饭的盛况,京城到底是首都,处处先人一步,已经抢先发展到了排队吃饭的地步。
他刚想劝梅晓琳换一家饭店,实在不行就找一小地方,简单吃一口饭就行,没想到梅晓琳在京城和在安县完全是两种形象。她昂首挺胸地来到大堂经理面前,冲他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大堂经理立刻满脸堆笑,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请她到楼上雅间就座。
梅晓琳就伸手挽住夏想的胳膊——夏想也没多想,只当是一种社交礼仪,就陪梅晓琳迈步上楼。路过等候区的时候,和一个一头黄毛的年轻人擦肩而过。梅晓琳和夏想并排走,他也不知道让一让,夏想就和黄毛小子轻轻碰了一下肩膀,惹得黄毛小子不怀好意地看了他们好几眼。
夏想没有理会他挑衅的目光,继续向前走,不料刚上了两级台阶,后面就有人嚷嚷起来:“哎哟,怎么还兴加塞的?我们都等半天了,做事情总得讲究个规矩不是?先来后到的道理懂不懂?还有说你呢,刚才碰我一下,也不道歉,太没教养了。”
没事找事的来了?夏想只好和梅晓琳站住,二人回头,看向后面的人。
黄毛一脸不服地看着夏想和梅晓琳。
梅晓琳脸上露出矜持的笑容,完完全全是一副淑女风范,她只是微微冲大堂经理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大堂经理急忙转身对说话的人说道:“误会了,误会了,这位女士早就打电话订好了雅间,并没有加塞。”
“误会,唬谁呢?”黄毛小子二十来岁,穿着一身非常花哨的衣服。他旁边还有一个涂着黑黑的眼影,头发卷卷的女孩儿,嘴里不停地嚼着口香糖,斜着眼,不服气地打量着夏想和梅晓琳。
“当我们俩是傻瓜也就罢了,还当大家是傻瓜?谁不知道你们刚从外地回来,是不是京城人还得两说,装什么大瓣蒜?他们要是有雅间,我们也得有。要不,都别想落了好。”卷发女孩儿十分有气势地说道。
“就是,凭什么?凭他们比我们有钱?老子有的是钱,不信比比谁的车好?凭他们比老子有势力?京城这地方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老子也是跺一脚就得颤三颤的主儿,谁怕谁!”黄毛小子骂骂咧咧地嚷了起来,还满嘴脏话。
梅晓琳眉头皱了起来,她皱眉的时候,带动鼻子也微微皱起,十分好看。不过她的眼中却流露出一股狠绝之色,转身冷冷地说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在这里乱喊乱叫,影响客人吃饭的心情。”
黄毛小子勃然大怒,有人敢当着他女朋友的面教训他,而且话说得非常不好听,让他颜面扫地。黄毛小子顿时火冒三丈,一下跳到梅晓琳面前,用手指着梅晓琳的鼻子说道:“臭娘儿们,还挺横,有种你再说一遍让老子听听,看老子不削你!老女人了,还敢嚣张,是不是内分泌失调了?”
他的手指离梅晓琳的鼻子不到一尺,可以说无礼至极。
夏想轻轻一挥手,将黄毛小子的手推到一边:“有话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黄毛小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一伸手抓住了夏想的衣领,双眼圆睁,怒气冲冲地说道:“怎么着小子,想动手?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告诉你,我一根手指就能把你打趴下。这样,你给老子认个错,把雅间让给我,今天的事情就算完,否则的话……”
夏想一伸手按住了他的大拇指,然后轻轻向下一压——黄毛小子吃疼,身子立刻弓了起来,还嘴硬地嚷道:“小子,快松手,快松手,别惹老子发怒,信不信我灭了你!”
旁边的卷发女孩儿见状,一伸手从旁边柜台上拿起一瓶酒,一下摔碎,然后手举半截瓶子,恶狠狠地冲夏想嚷道:“快放开他,要不我给你放血!”
夏想知道,碰到的恐怕是有点小背景的混混儿,就将身子一横,挡在梅晓琳身前,扭头对她说道:“你离远一点儿,别让她伤了你。”
梅晓琳反而小有兴奋地向前迈了一步,以一副看热闹的姿态笑道:“不怕,打,打得越大越好。不信我回到了京城,还有人敢欺负我,真当我是软柿子!”她又看了一眼手拿瓶子的卷发女孩儿,挑衅地说道,“别以为拿个半截瓶子就了不起,有本事过来打我,不信你那几下子还敢动手?”
没看出来,梅晓琳竟然也是喜欢惹是生非的人。夏想微一迟疑,卷发女孩儿发疯一样冲了过来,手中瓶子乱挥,直冲梅晓琳刺来!
夏想吓了一跳,怎么现在的年轻人都是玩命的主儿,一瓶子扎中了,非得出人命不可!家里再有钱有势,出了人命也保不住你!还真以为什么都能兜得住?就算你家手眼通天,出了人命也得偿命!
他顺势将黄毛小子向前一推,还不忘补上一脚,将他踢倒在地,保证让他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然后又一脚飞起,正中卷发女孩儿的手腕。夏想脚上的力度并不大,正好将她手中的瓶子踢飞,又不至于伤人。
卷发女孩儿收势不住,一下扑倒在地,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光听声音就知道,一定很疼。
果然卷发女孩儿一摔倒在地,就哇哇大哭起来:“爸,妈,快来看看,你们的宝贝女儿被人打了,你们再不过来帮忙,你们的女儿就要被人打死了!”
夏想大汗,都是什么人!刚才一出手就是要人命的架势,现在又撒泼耍赖,反咬一口,真是现世宝,活见鬼了。
倒在地上的黄毛小子也是满地打滚:“爹呀,娘呀,快来见儿子最后一面,要不你们的儿子就不行了。”
夏想回头看了梅晓琳一眼,无奈地说道:“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到了京城天子脚下,果然藏龙卧虎,算是大开眼界了。”
梅晓琳却饶有兴趣地看着地上现眼的二位,也不走,还故意问夏想:“怕不怕?怕的话,你就先跑。”
夏想心想事情是你惹出来的,现在倒好,又来激将我。他只好双手抱在胸前,笑道:“惹事的是你,担责任的是我。好,我认了,谁让你是领导。”
梅晓琳得意地一笑:“要是到了京城我还让你吃亏,那我就别说自己是梅家人了……”
话音刚落,只见四个人从外面急匆匆跑来。前面两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大腹便便;后面两个中年女人,涂脂抹粉,一身珠光宝气。四人来到倒在地上的黄毛小子和卷发女孩儿面前,顿时大呼小叫起来:“怎么啦儿子,谁把你打成这样?”
“哎呀,我的宝儿呀,你怎么摔成这样了?是哪个不长眼的浑蛋惹了你,说出来,老娘我剐了他的皮!”
连剐皮的话都说出来了,当真是口气不小。夏想冷眼旁观,看得出来四人是倒在地上的一对小年轻的家长,心想好戏连台,全家齐动员,有热闹看了。
又见梅晓琳镇定自若的样子,夏想不由暗暗叹息,也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心理,一回京城就闹出这一档子事情,好像自己就爱和人打架一样。
“你是哪个单位的?你是什么级别?你领导是谁?”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应该是黄毛小子的父亲,他一边用手绢擦汗,一边凶狠地瞪着一双三角眼看着夏想,气势汹汹地问道。
头脑还算有点清醒,知道京城的人不定谁就是谁的亲戚。都说京城随便一个骑自行车的人说不定就是处长,看来金丝眼镜还怕惹了惹不起的人,所以一开口就让夏想自报家门。
夏想是老实孩子,就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是京城人,在县政府上班……”
什么?不是京城人还敢在京城嚣张,不知道京城是什么地方?还以为是你们县城的一亩三分地?金丝眼镜立刻就换了一副居高临下的表情,轻蔑地对夏想说道:“你打了我儿子,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赔偿十万元医药费,再赔礼道歉。二是被抓进局子,好好收拾一顿,关上十天八天再出来,你自己选择……我们是文明人,不会和你动手打架。”
金丝眼镜说完,还摘下眼镜哈了哈气,又拿出眼镜布擦了擦,再十分小心地戴上,整个动作果然十分文明。
夏想不由自主地笑了:“对不起,这位先生,是你儿子先骂人,又是他先动的手,至于他倒在地上,也是他不小心摔倒的,和我真的没有什么关系。还有那个女孩儿,她好像喝醉了,拿着酒瓶到处乱跑,一不小心也摔了一跤。我只是旁观者,哪里打过你儿子?简直是开玩笑,你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动手了?”
“我呸,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不和他一般见识!打电话报警,让老于派人来抓他进去,让他尝尝被人打的滋味!”旁边珠光宝气的女人说道,她厚厚的脂粉掩饰不住眼角的皱纹,眼中露出的狠毒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连夏想也吃了一惊,不过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打架事件,用不着以杀人的眼光看人吧?
京城第四家族
梅晓琳忽然小声地对夏想说:“知道他们是谁吗?”
夏想摇摇头:“我又不是京城人,怎么知道他们是谁。看样子,你是知道了?”
梅晓琳悄悄地一笑:“刚才不知道,现在忽然想起来了,他们是付家的人。”
夏想一愣,京城四大家族中排名第四的付家?
以前也听连若菡说过一次,京城四大家族分别是吴家、梅家、邱家和付家,前三家都有过接触。唯独付家虽然在四大家族中排名第四,但一直只是耳闻,没有亲眼一见。没想到今天一来京城,就和付家人不期而遇,而且还是非常不愉快的会面。
梅晓琳明知道对方是付家的人,看样子没有收手的意思,难道是故意给付家难堪?夏想暗暗苦笑,得,无巧不巧,相当于被梅晓琳利用了。
“不过他们只是依附于付家的人,远远算不上核心人物,他们也不姓付……”梅晓琳小声解释了一句,又笑着问夏想,“给你一个当护花使者的机会,要不要好好表现一下?”
夏想忽然想通了一个问题,就问:“黄毛小子是不是认识你?你们之间是不是有过矛盾,所以他才借故没事找事?”
梅晓琳笑而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定,意思是,随便你想。
卷发女孩儿的父亲也是胖得可以,戴一副黑框眼镜,系了一条红花领带。他漫不经心地看了夏想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打了人还狡辩,年轻人,胆量不小。京城不是县城,就算你是县委书记,到了京城,也得低头弯腰走路,因为说不定一个不起眼的人都比你官大!‘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听说过这句话没有?而且看你的样子,连副科都还没有混上吧?屁都不是的东西,来京城耍横,真是自嫌命长!”
夏想皱起了眉头,心中生起莫名的厌烦。
“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他当然听说过这句名言,而且还不止一次听过。本来是一句略带调侃意味的话,但话从红花领带的口中说出来,就变了味道,听他的口气,好像京城是他家的一样。
京城大官是多,但和你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说你和首长住在同一个城市,就是首长家的邻居了,就可以对外地的官员大呼小叫了?什么逻辑!对于一些人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夏想从来就是毫不吝啬地打击对方的嚣张气焰。而且凭他的眼力,一眼就可以看出红花领带就算是官场中人,级别也高不到哪里去!
他冷冷一笑说道:“京城是天下人的京城,不是京城人的京城,不要偷换概念。另外你说我屁都不是,那么你又是什么?不是我在京城耍横,是你家女儿仗势欺人,拿着酒瓶就要杀人!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级别,但我敢说,你女儿要是动了她一根毫毛,我敢保证你女儿下半生会在监狱中度过。”
“你是什么东西,敢咒我女儿坐牢?我一会儿就抓你去坐牢!没见识的乡下人,知道京城是什么地方不?真是满嘴跑火车,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杀人?就算杀了你,花个几十万就摆平了,你知道我是谁?我是局长夫人!”红花领带身旁穿裘皮大衣的女人狂妄地说道。
梅晓琳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来到夏想身边,诚恳地说道:“我到了安县,以为下面的老百姓见识少,所以带你来京城见见世面。没想到京城太大了,什么阿狗阿猫都有,时间一长,就显得京城又脏又乱。说不定什么地方就会跑出一只老鼠,让人没了心情。”
梅晓琳煽风点火的水平一流,话一出口,裘皮大衣气得暴跳如雷:“你个臭女人,我撕了你这张破嘴!”说话间,她张牙舞爪地就要冲过来抓梅晓琳。
夏想想挡上一挡,不料梅晓琳向前一冲,伸手“啪啪”在裘皮大衣脸上打了两个耳光,又抬脚一脚踢在她的肚子上。裘皮大衣被打得满脸开花,被踢得弯腰坐在地上,站不起来,嘴里还不停地说:“反了,反了天了。老费,快,快替我打那个臭娘儿们一顿,敢打老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夏想睁大眼睛看着梅晓琳,一脸惊讶的表情。没想到梅晓琳也这么凶悍,发起狠来也是出手如风,又准又狠。
梅晓琳被夏想盯得有点不好意思,迅速笑了一笑,又绷紧了脸:“看什么看,别以为我好欺负。小时候,我在大院里,哪个小孩儿身上没挨过我的脚?就是前几年我还砸过一家花店,在京城,我惹的事情也不少,没告诉你罢了。”
夏想连连摆手:“不听也罢,你厉害,我佩服。”
几人见夏想和梅晓琳还有闲情雅致闲聊,顿时气急败坏。金丝眼镜在一旁挂断电话,恶狠狠地说道:“有种别跑,警察五分钟就到。”
在京城,夏想心里还真没底,不过梅晓琳敢折腾,肯定有底气,他就以询问的眼光看了她一眼。
梅晓琳淡然地笑了笑,轻轻摆了摆手:“我家住在西直门,跑?跑哪里去?警察来了也好,看看是谁先惹的事,看看警察是不是公正执法。”
“公正,公正得很!”金丝眼镜的目光透过眼镜上方看了过来,有一丝得意和嚣张。
一直在旁边手足无措的大堂经理此时才醒悟过来,急忙跑到总台去打电话。刚拿起电话,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警笛声,紧接着“呼啦”从外面进来十几名警察,一下就将夏想和梅晓琳围在中间。
为首一人个子不高,年纪三十上下,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他一出现,金丝眼镜立刻凑向前来,一脸义愤填膺地说道:“马所长,就是他们两个人,先打伤人,又恶语中伤我和杨局长。男的打了我儿子和杨局长的女儿,女的还打了杨局长的夫人……”
马所长的态度非常好,一边听金丝眼镜说话,一边连连点头:“好,我明白了,请领导放心,我一定处理好这一起故意伤人的恶性事件。”然后他一挥手,冲周围的警察说道:“人先带走,到所里问话。”
夏想无语,京城警察的水平也有限得很,不问事实就直接带人,也真够没眼力的。他看了梅晓琳一眼,见她没有主动出头的意思,心想她倒好,现在成了没事人了。到了她的地盘,自己还得替她出头,好像自己不欠她什么吧?
夏想还没想到对策,马所长就来到他的面前,先是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然后不屑地问道:“县城来的?姓名和工作单位都报上来。”
“夏想,在安县县政府工作。”夏想忍住气,答道。
“什么职务?”马所长以为夏想是暴发户一类的人,听说他在政府上班,不由多打量了他几眼,又多问了一句。
“他估计就是一个普通工作人员,瞧他那模样,能有什么职务?”红花领带插话说道,他今年四十五岁,是正处。在京城里面,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才是混得屁都不是,所以也就一心认为夏想更是屁都不是。
“他是副县长!”夏想还没有说话,梅晓琳抢先答道,还狡黠地冲夏想眨眨眼睛。
“吹什么牛?哪里有这么年轻的副县长?他多大,有没有二十五岁?”红花领带惊讶地摘下眼镜,使劲擦了擦镜片,又重新戴上,多看了夏想几眼,“副县长?我看他连一个村长都当不上!还副县长,吹牛不用上税,也不用吹到天上去。抓!就算他是副县长,也照抓无误。敢来京城打人,就是一个县委书记,也是小鱼小虾,在京城也得夹着尾巴走路!”
马所长一点头:“抓,都抓了。副县长了不起了?出了你的县,你就说话不算。”
几个警察上来就把夏想扭住,夏想也没有反抗。他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就顺从地被人把胳膊扭到了背后,还笑眯眯地对梅晓琳说道:“好了,饭没吃上,先吃官司了。我就发现,京城人民好像不怎么欢迎我……”
梅晓琳没笑,冲马所长冷脸说道:“放人!”
“你是谁?是什么级别?”马所长看来在京城也没少吃过官大一级压死人的亏,见面就问级别,也是挺有意思。
“我没级别,我只是问你一句,你放不放人?”
“不放!没级别还横,一起抓了。”马所长怒了,回头一看金丝眼镜和红花领带,问道:“两位领导,都带回去?”
一副请示的口气。
二人一起点头,尤其是红花领带目露凶光,非常不满地瞪了夏想一眼,小声说道:“管他是不是副县长,先收拾了再说。在京城还敢打人,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带回去后,好好请他喝茶,出了问题我负责。”
金丝眼镜看样子官更大一级,轻轻地“嗯”了一声,权势十足地说道:“还有我。小马,由我和杨局长替你担着,你还不放心?等这事过后,我就帮你引见一下付少。”
“是,是,有费主任一句话,我就放心了。”马所长一脸兴奋,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转身就又换了一副脸孔,“带人,收队。”
两位夫人分别从地上扶起黄毛小子和卷发女孩儿,目光凶狠地盯着夏想,说道:“千万不要轻饶了打人的凶手!”
卷发女孩儿还好一些,从地上起来后,躲在后面不再说话。黄毛小子却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把椅子,抡起椅子就朝夏想砸去,口中还骂道:“妈的,敢打我,去死!”
夏想被两名警察扭住胳膊,想躲,却被两名警察死死按住,只听“咔嚓”一声,椅子正打在后背之上,顿时四分五裂,碎了一地。夏想后背结实地挨了一下,只觉得一阵剧痛传来,差点闭过气去。
狠,真狠!
他顿时大怒,两名警察不但不管,还故意按住他,让他挨了一下,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猛然一抖胳膊,将两名警察甩开,回身一脚正踢在黄毛小子的大腿上,一脚就将他踢出三米多远。黄毛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才停到一个桌子下面。
片刻之后,传来黄毛小子杀猪一般的号叫:“打,给我打死他!疼死我了!”
夏想在眼皮底下被人打了,梅晓琳怒了,本来她想逗人玩玩,没想到对方下手真狠,顿时大喊一声:“今天谁也别想好过了,好,打人是吧?一会儿我不打断你们的腿,我不姓梅!”
情急之下,红花领带和金丝眼镜都大吃一惊,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而夏想也太凶悍了,当着众多警察的面还敢还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姓梅?难道是梅家人?二人微微一愣,看了黄毛小子一眼。黄毛小子心虚地摇摇头,没说话。
金丝眼镜不认识梅晓琳,转念一想管她是不是梅家人,人家已经打脸了,难道一听她是梅家人就立刻泄气?付家虽然排名第四,也不是白给的。
本来他一直自恃身份,没有说出什么狠话。一见儿子被夏想一脚踢飞,也不管是不是自己儿子先动手打人,顿时气急败坏地喊了起来:“小马,你看到了,他动手打人,当着人民警察的面动手打人,给我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什么叫法制社会!”
马所长面子上也有点挂不住,刚才两名警察故意拉偏他心里有数,还是被夏想挣脱,踢了费主任儿子一脚,这一下脸可丢大了。他也是心中来气,一个县城来的小人物,就算你真是副县长又怎么着,这里是京城,动不动都是处级以上干部,你惹不起!
他冲两名警察一使眼色,警察心领神会,上前又将夏想的胳膊扭住,其中一人拿出手铐给夏想铐上,另一人拿出电棒就要朝夏想腰间捅去……
夏想动弹不得,心想要是电上一下,半天都动不了,可是要受罪了。
眼见电棒就要捅到腰间,忽然一个非常威严的声音响起:“住手!”
声音不大,但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一听就是身居高位者惯常使用的命令式的口气。警察手一松,下意识地停在中途,然后回头去看……
一个年约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正站在二楼到一楼的拐角之处,俯视楼下发生的一切。他瘦脸浓眉,中等身材,偏瘦,乍一看还有些文人气质,一眼看去感觉他应该是大学教授一类的学者。但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气势,让夏想顿时在心中有了判断,他一定久居高位,或是出身于大家族之中,因为他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指挥若定的气魄。
有些东西必须亲身经历才能体验得到,装是装不出来的!
所有人都不认识中年男人,而且他们也没有夏想过人的眼光。尤其是金丝眼镜和红花领带,都恨不得立刻收拾夏想一顿,突然被中年男人打断,心中就非常不满。金丝眼镜抬头看了中年男人几眼,问道:“你是谁?想多管闲事?你认识他?还是认识她?”
他用手一指夏想和梅晓琳。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也不认识他们两个人,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楼上吃饭,听到下面吵吵闹闹,让我没有了好心情,所以我下来看看。没想到,你们自称京城人,却仗着京城人的名号欺负外地人。你叫什么名字?你有什么资格代表京城人?”中年男人说话时声音不大,还有一种醇厚散漫的味道,但话说得却是非常刻薄,“就凭你肥头大耳的人模狗样?就凭你脑满肠肥的窝囊形象?说你是京城人,我都以自己身为京城人为耻!”
金丝眼镜没想到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一张口就是刁钻的讽刺,顿时气得涨红了脸。可能又觉得抬头仰望中年男人说话自贬身份,就一口气跑到楼梯上,用手指着中年男人的鼻子,怒不可遏地骂道:“你又算老几,敢当面骂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区教委主任,是副厅级干部!你是个什么东西,也不去照照镜子,还敢对我出言不逊,我看你是找不自在来了。”
中年男人本来脸色平静,听了金丝眼镜的话,忽然轻蔑地笑了,然后后退半步,出其不意地一扬手,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两大家族
打完人后,中年男人还不以为然地说道:“敢冲我指手画脚,我看你的主任也当到头了。还是教委主任?有你这样的主任,真是学生们的悲哀!”
中年男人出手够狠,直接将金丝眼镜的眼镜打飞——他的脸上顿时就出现五个手指印。
金丝眼镜用手捂脸,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他万万没有想到,看上去挺文明的一个人,怎么说打就打,还当面打人耳光,也太嚣张了。
他气不过,也丢不起人,一转身冲下面的人嚷道:“你们看见了,你们大家都看见了,是他先动手打人,我是受害者,我是受害者!”
马所长会意,一挥手:“抓人,一起带回局子里。今天还真是热闹了,什么人都有,怪事。”
两名警察沿着楼梯上去抓人,刚走到一半,忽然从上面洒下两团水,正中二人头上。二人立刻疼得哇哇乱叫,大声骂道:“开水……谁拿开水烫人!兄弟们,快上。”
一见居然有人嚣张到敢拿开水泼警察,下面的四五名警察立刻跃身上前,准备抓人。在离中年男人还有几米远的时候,突然,从二楼哗啦下来一群士兵,个个身姿矫健,分成两列从中年男人身边经过,然后冲入警察之中,拳打脚踢,片刻之间,冲上来的四五名警察被打得七零八落。有的倒在楼梯上,有的滚到了楼下,总之所有人都被打得倒地不起,**声和惨叫声响成一片。
金丝眼镜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和暴力,吓得浑身打战,牙齿打架,一下子瘫倒在地,喃喃地说道:“你是谁?怎么这么嚣张?你,你……我告诉你,我的后台是付家……”连惊带吓之下,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士兵打完警察之后还不算完,迅速下楼。将场中所有的人都控制住之后,才有一个人来到中年男人身前,敬了一个礼:“报告首长,操练完毕,请指示。”
打了警察说成操练,什么是真相?真相就是比谁的拳头大!夏想无语,暗中观察了中年男人片刻,总觉得他看上去有点面熟,但又确定没有见过他,更不认识他,心里感觉很奇怪。
中年男人一挥手:“稍息!”
士兵又敬了个礼,闪到一旁。中年男人才慢慢下楼,先是来到红花领带面前,问道:“你是谁?”
红花领带也是吓得不成样子,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是区旅游局的局长,姓杨,叫……我的后台是……”
“不用说了。”中年男人打断他的话,显然是连他的名字也不想知道,至于不让他说出后台是谁,恐怕就另有打算了。他又扭头看了一眼其他几个人,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挥了挥手,不快地说道:“都是些什么人,太没水平了,都收拾一顿,然后扔出去算了。”
还是金丝眼镜稍微镇静一些,一见势头不妙,也顾不上再找眼镜,急忙来到夏想身边,哭丧着脸哀求夏想:“小伙子,求求你放我们一马,好不好?我们认栽,我们认输,我们错了,是我们狗眼看人低。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把我们放了吧?还有,我们也是有来历的人,大家留一条路,日后好相见。”
夏想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认识他,他收拾你们,也不是为了帮我出气。我说的话,也不管用。”
金丝眼镜一脸灰白,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一脸不相信地看着夏想。
夏想摇头,就算他不相信自己的说法也没有办法,今天的事情是梅晓琳惹出来的,不是自己。而且中年男人身边有一队大兵,可不是一般人。
中年男人又来到夏想和梅晓琳面前,先是打量了夏想几眼:“你叫什么名字?”
“夏想。”夏想知道眼前的人来头不小,虽然对方并不是特意为了他和梅晓琳而出手,但也等于间接救了自己,所以也就表现出了恰当的礼貌,“谢谢!”
中年男人一听夏想的名字,突然脸色一变,退后两步,用狐疑的目光看了夏眼好几眼,忽然哈哈一笑:“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见面——夏想,好一个夏想,今天又是演的哪一出英雄救美?”
然后,中年男人转身问梅晓琳:“你又是谁?”
“我是谁要你管,我还想问你是谁?”梅晓琳对中年男人出手帮助她和夏想,毫不领情。对他听到夏想的名字时的反应,心中猜疑,所以梅晓林对他就一点也没有客气。
中年男人微一思忖,笑了:“刚才我听到你自称姓梅,梅家和夏想认识的人,就只有一个梅晓琳了。你一定是梅晓琳!”
梅晓琳一愣:“那你又姓什么?”
夏想此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怪不得刚才越看他越面熟,原来他是……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我姓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夏想,还有你,记得欠我一个人情。”他一转身,冲身后的士兵说道:“包括警察在内,每人打上一顿,扔出去,还有,把黄毛的腿打断。”
他的声音一点力度也没有,还带着很散漫的味道,但话里透露的意思却有一股肃杀之气。谈笑间就要将警察和一个局长一个主任暴打一顿,他的态度已经不能用嚣张来形容,而是盛气凌人的傲慢!
绝对是高高在上的俯视!
“是!请首长指示,是一条腿还是两条腿?”
中年男人看了夏想一眼,一脸询问的表情:“你说?”
金丝眼镜一听,顿时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夏想面前:“求求你放过我儿子一次!他还年轻不懂事,您大人大量,饶他一次,他会记住您的大恩大德。我们的后台是付家,就算比不上梅家在京城的影响力,在地方上也有足够的实力,以后总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地方……”
夏想注意到金丝眼镜说到“付家”的时候,中年男人和梅晓琳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二人似乎都假装不经意地转过身去,意思再明显不过:没听到,所以不知道。
付家的实力夏想并不清楚,他不认识一个付家的人。今天的事情也发生得有点莫名其妙,看梅晓琳的意思,好像黄毛认识她,在故意给她难堪。现在他夹在几大家族之间,也是十分难做。最关键之处在于,他也清楚自己没有足够的资格影响到中年男人的决定。
他只好无奈地一摇头,对金丝眼镜说道:“刚才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没有决定权。”
金丝眼镜却并不相信夏想,而是一脸恶毒地说道:“好,你叫夏想是吧?我会牢牢记住你的名字的。”
夏想忽然笑了,他最不怕的就是别人的威胁。他不理金丝眼镜,而是对中年男人说道:“我是不是只有选择一条腿还是两条腿的资格?”
中年男人笑着点点头:“对,你没有决定打还不是不打的权力。”
夏想伸出一根手指:“一条!”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夏想几眼,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刚才飞起一腿踢得很漂亮,也很解气,我以为你有我当年的风格,没想到,还是心肠太软。年轻人,心肠太软不是什么好事,难成大器。”
这边和夏想说着话,那边冲身后的人微一点头,就听到黄毛一声惨叫,已经被打断了一条腿。
夏想心想,话说得轻巧,自己又没有足够显赫的身世,心肠想硬,也得有实力才行。
中年男人又不无遗憾地拍了拍手,忽然地说道:“都扔出去,看着烦心。”
“不必辛苦才江了,这点小事,还是我自己动手好,也好过过瘾。”一个洪亮的声音伴随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外一阵风一样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列足有二十人的武警!
吴才江,果然是吴家老三吴才江!夏想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到京城,就和吴才江打了个照面,还莫名其妙被他多管闲事,出手给救下了,真是意想不到的巧合。
也让人大感意外,不承想,吴才江在嚣张之外,也有有趣的一面。
进来的人身材高大,脸庞黝黑,年龄和吴才江相仿,不过却粗犷了不少。他哈哈一笑,先和吴才江握了握手,才说:“我来晚了一步,没想到让你给遇上了,还出手帮了忙,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吴才江也笑,不过却摆摆手,一指夏想说道:“人情不算你的,算他的……你说呢,夏想?”
夏想也摸不清吴才江的真正用意,总觉得他就是故意给自己上套,仿佛让自己欠他一次,反正也真是欠他一个人情。夏想只好含糊其辞地答应道:“我心里有数了。”
梅晓琳向前一步,嗔怪道:“叔叔,你怎么才来,是不是让我被人抓起来打上一顿,你才神兵天降,更能显示出你的神勇?哼,再来晚一步,我就被人打得没命了。”
来人正是梅晓琳的叔叔,即将上任燕省省委组织部部长的梅升平。
如果说吴才江是柔中带刚的话,梅升平就是在刚柔并济之余,另有一种雷厉风行的行事方式。他大手一挥,对身后的武警说道:“都抓起来,先拉回去再说。”
身后二十多人齐声答应一声,声若雷震,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如老鹰拎小鸡一样,将一干警察,连同一个主任一个局长,直接带到了外面的车上。根本不理会几人提出打电话、说好话、求人情的要求。
梅升平和吴才江在一旁低声说话,夏想才抽空小声地问梅晓琳:“事情闹到现在,倒成了吴家和梅家的一个契机,还有付家怎么得罪你们梅家了,好像吴家和付家关系也不怎么样?对了,你叔叔和吴才江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梅晓琳十分干脆地答道,“我叔叔当上了燕省组织部部长,吴才江没当上,他难免会认为事情背后有我们梅家的影子。其实他去不了燕省的原因很复杂,不完全是因为我们梅家介入的缘故。但吴才江此人,心胸狭窄,说不定会记仇。”
夏想笑了笑,心想梅晓琳对吴才江的评价难免带有主观臆断的情绪,他也只能姑且听之。不过看刚才的事情,吴才江为人,比传说中还要有城府一些。而相比之下,梅升平似乎更开朗直接一些。
不多时,二人握了握手,就笑着挥手致意,肯定是达成了什么共识。
二人刚才也不知商议了一些什么,期间还有过一点儿小小的争执。最后也不知是哪一方退让,反正吴才江的笑容中有一丝勉强,他还是冲夏想挥了挥手:“夏想,京城地方大,庙多,可不要迷失了方向。有机会我们一起坐坐,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也知道我们之间有些问题还没有解决,是不是?”
夏想也是坦然一笑:“好说,好说,随时听候您的召唤。”
吴才江又冲梅晓琳说道:“晓琳,你今年二十八岁了吧?嗯,年纪稍大了一些,可要赶紧嫁人,要不嫁不出去可就麻烦了。”
梅晓琳顿时气急,正要开口反驳,吴才江却不给她机会,呵呵一笑,转身上楼而去。
随后夏想就和梅晓琳一起,跟随梅升平上楼,到雅间就座。
宾主分别落座之后,梅升平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夏想几眼,第一句话竟然问道:“夏想,听说你已经订婚了?”
夏想恭敬地答道:“是的,梅部长。”
梅升平一脸惋惜地摇摇头:“可惜了,可惜了,其实照我看,你和小琳倒是挺般配。刚才你们二人一唱一和,我看可是默契得很,呵呵。”他又看了梅晓琳一眼,突然说了一句让夏想大吃一惊的话,“你看有没有这种可能,和你的未婚妻退亲,然后娶小琳?”
夏想顿时愣住。
如果说刚才梅升平将人抓到车上的举动,嚣张之中带有一点冲动的话,那么现在的问话,就让夏想对他又多了一层了解——他果然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物,想法不但离奇,大胆,还常有惊人之语。
夏想摇头一笑:“梅部长真会开玩笑,真是快人快语,呵呵……”一笑了之,就转移了话题,“我的任务是安全地护送梅书记到京城,现在我把她平安地交到梅部长手中,算是完成了任务。”
梅晓琳在一旁听到叔叔说的话不着边际,不由脸一红,怒道:“叔叔,你要是再乱说话,我就生气了。”
梅升平急忙呵呵一笑:“开个玩笑,你着急什么?我看你也挺喜欢小夏的,喜欢他,就大声说出来,要不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夏想想起邱绪峰所说的当年梅升平的往事,心想当年的传闻多半是真的,要不他也不会对梅晓琳说出刚才的话。
梅晓琳却是脸色更红了,一下站了起来:“我上洗手间!”然后夺门而逃。
房间内只剩下夏想和梅升平,气氛不免有点微妙。沉默了片刻,梅升平抽出一支烟,问夏想:“来一支?”
夏想忙摆手:“谢谢,不用了,我烟瘾不大。”停顿了片刻,他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梅部长和叶书记关系还不错?”
梅升平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才说:“也谈不上多深的关系,以前在党校培训的时候,曾经住过同一个宿舍……”
夏想微微动容,党校培训时的同班,一般也算是不错的关系,除非两个人不对脾气,否则通常都能保持联络。如此说来,梅升平和叶石生,还算是有过同学之谊了。
“刚才小夏出手的风格,和我当年有点相像,不过还是太手软了一些。你一腿踢出去很有力度,但没有将那个人的腿踢断,还留了一点后路——还是不够心狠手辣!”
这句话和吴才江的话有相同之处,夏想就笑着说道:“凡事留点后路才好,要不以后别人也会堵我的路。”
梅升平哈哈一笑:“在京城,能堵梅家路的人没几个……”话题一转,又问起了夏想,“你觉得小琳怎么样?”
夏想不清楚梅升平具体所指是什么,不过他很聪明地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从工作的角度说道:“梅书记工作认真,受到了安县常委们的一致认同,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同志。”
“呵呵,小夏也懂得迂回战术,不正面回答问题。”梅升平站了起来,在房间内来回走动了几步,又在窗户面前站定,背对着夏想,又说,“你能送小琳回京城,证明她对你绝对信任。小琳今年不小了,她的终身大事让家里操透了心。如果谁能帮她解决这件大事,谁就是我梅升平值得大力提携的人……小夏,你心目中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年前年后
夏想暗暗叫苦,梅升平也真让人头疼,一见面,就不停地提及梅晓琳的婚姻大事,好像自己送她回来,就是对她有想法一样。而且他还抛出了诱饵,难道自己就会浅薄到因为前途而去联姻的地步?如果这样,早先或许还会赌上一把,娶了连若菡岂不更好?
“对不起,梅部长,对于梅书记的个人私事,我不好多说,也不便过问。”夏想干脆一口回绝,拒绝了梅升平进一步就此事讨论的可能。
“哈哈,吴才江跟我打赌,说你不会对小琳动心,也不会因为我抛出诱人的条件而改变主意。我还不信,说你是年轻人,没有什么定力,在金钱和地位面前,肯定没有什么原则可以坚持。没想到,一向没什么眼光的吴才江看人还挺准,居然让他说对了。”梅升平也是一个妙人,竟然直接说出了他和吴才江之间的猫腻,让夏想哭笑不得。
夏想可并不认为吴才江对自己有什么好感,也不会拉拢自己,恐怕吴才江对自己更多的是一种好奇。可能也是他对自己和梅家走近感到不解,心里不太舒服,才会故意激将梅升平。
夏想可没有什么兴趣夹在两大家族之间走钢丝。他将梅晓琳送到了,梅升平也见了,差不多也达到了既定的目标,还意外和吴才江不期而遇,可以说也该撤退了。他就想等梅晓琳回来后,找个机会提出告辞。
“你刚才也看到了,吴家有军队上的关系,我们梅家也有武警方面的关系,谁也不比谁差多少。”梅升平十分健谈,又主动说道,“吴才江为什么对你感兴趣,我不清楚,也不想了解。我只想告诉你,你虽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县长,不要以为以后就会一帆风顺。官场之上的事情,远比你想象中复杂。位置越高,前进一步就越艰难,尤其是到了副省以上,想要再进一步,没有军方势力的支持,几乎没有可能。武警虽然没有军队的势力影响大,但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听我说,年轻人,想要得到你理想中的位置,靠你一个人和局限于一个市或者一个省的关系网,都走不长远,必须要有放眼天下的眼光。”
夏想明白,梅升平其实还是在晓之以利,是要告诉他,想要爬到更高的位置,借助大家族的力量是最好的选择。言外之意就是说,一个无根无底的人,想要最快最容易地得到大家族的支持,联姻是唯一的选择。
什么时候自己这么吃香了?还是梅晓琳的婚姻大事真让梅家头疼得不行?怎么感觉梅升平有强买强卖的意思,仿佛不把自己说动就不罢休一样。
夏想只好笑了笑:“多谢梅部长的教诲,我会记在心里,以后认真揣摩,好好领会精神。”
梅升平以为还有下文,不料等了一会儿,没有了声音,不由回头看了夏想一眼:“怎么,没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正好梅晓琳推门进来,插话说道:“叔叔,你又着相了,记住,说话说一半,要和作画一样,要留白,才有遐想的空间。你把话都说完了,还怎么让别人回答?”
梅升平一拍额头,做恍然大悟状:“对,对,着相了,着相了,幸亏小琳提醒得好,莫言,莫言。来,吃饭,先吃饭。”
夏想诧异地看了梅晓琳一眼,梅晓琳得意地一笑,小声说道:“我叔叔一直信佛,一旦他说话说多的时候,我就说他着相了,保管有用,他立刻就会闭嘴。这可是他的秘密,不许外传。”
夏想忙点头,只要能让梅升平闭嘴就好。
饭间,梅升平几次想说什么,都被梅晓琳先找了个话头给压了回去。夏想看了出来,梅升平对梅晓琳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疼爱,有一种父亲对女儿的忍让之情。
饭后,又上了茶和水果,夏想品尝了几口,就找了个机会提出告辞,却被梅晓琳拒绝。梅晓琳冲夏想使了个眼色,然后又朝梅升平说道:“叔叔,其实我已经有了男朋友,他是一个留学生,经常不在国内,所以也就没有给家里提起。他人还不错,不过就是一直在国外,不太喜欢国内的氛围,也不愿意和家里人打交道……夏县长也见过他,有什么想问的地方,也可以问问夏县长,他和夏县长挺谈得来。”
夏想差点没被一块水果噎住,梅晓琳来了个突然袭击,原先可没有说好有这一出戏让自己打掩护,怎么不提前说个清楚?简直是害人不管偿命。
梅升平还信以为真,一脸惊奇地问夏想:“小琳说的是真的?你也见过他,说说他为人如何?”
夏想骑虎难下,只好绞尽脑汁想了一想,才说:“人倒是不错,就是西化得厉害,基本上是香蕉人了,和我们的思维大不相同。比如我们觉得一家人在一起,有亲情有人情,其乐融融。他不同,他觉得个人的自由和感受最重要,和别人在一起,太受影响。”
“嗯,说得对,西方思想中有许多负面的东西,不要受他们的影响才好。比如西方大力提倡的自由,有时候其实是一种极端的个人主义的表现。”还好梅升平没有过多地追问梅晓琳想象中的男友的信息,而是谈论起了西方思想。
梅升平说到这里,不由冷笑几声。
夏想就顺着梅升平的话题,将他平常所了解到的外国大片中宣扬的极端自私的行为批判了一通。一番理论陈述后,夏想深得梅升平的赞赏。
还不错,总算和梅升平找到了共同点,夏想暗道侥幸。如果不是梅晓琳无意中一扯,也许自己今天和梅升平见面,不会给他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不承想,因为梅晓琳凭空捏造出来的男友的原因,他和梅升平还算谈得投机。
于是,饭局又延长了将近一个小时,梅升平一直和夏想谈论西方思想的危害,对于梅晓琳的男友一事,再也只字未提。夏想暗中瞪了梅晓琳一眼,梅晓琳悄悄一笑,还朝他伸了伸大拇指。
下午三点,夏想告别了梅升平和梅晓琳,临走的时候,梅升平还握着夏想的手说:“等我上任之后,小夏,一定记得到省委找我。我们再深入探讨一下西方思想中有益的部分,要兼容并蓄,用批判的眼光看问题。”
总体来说,今天还算小有收获,夏想开车上路,看到梅晓琳还冲他招手,心中多少有点感激梅晓琳的引见。尽管关于梅升平的传闻很多,今天一见,夏想也不敢说了解了他多少,但在燕省为官,除非做到了省委常委和副省级以上,谁对省委组织部部长不高看一眼?谁敢不存结交和巴结之心?
夏想最后下了结论,只要梅升平不把他和梅晓琳往一起撮合,其他方面至少目前看来,还算很好。当然也不排除因为送梅晓琳回来,又在争斗事件中处处维护她,给他留下了好印象的缘故。再仔细一想,其实梅升平也是有心机之人,在整个吃饭的过程中,他说话看似不着边际,实际上对刚才的突发事件,一句话也没有再提,也是心中自有分寸。
夏想开车从西环直朝东环而去,肖佳的新住宅就在东环附近。
肖佳对夏想的到来无比兴奋,先是抱着夏想亲了一口,又双腿盘在他的身上不肯下来,让夏想抱着她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夏想将肖佳扔在沙发上,才有空打量一下她的新房。
原来位于北环的几处住宅,肖佳都转手卖了出去,赚了不少。她一路沿着新开发楼盘扫楼,最后投资了十套左右。后来又看中位于东环的天尚小区的一处高层,就买了下来,准备以后当成固定住所,不再换来换去了。
同时,她的户口也迁移到了京城,燕市的蔬菜生意,完全交给了肖昆经营,一年还能赢利三四百万。三石风景区的投资还没有见效,最晚也要到明年才能有收益,不过肖佳几乎不再关心,就当成给夏想的政绩工程了。现在她一心扑在房地产上面,因为她尝到了甜头。到京城不到一年赚的钱,就比做蔬菜生意两年赚的钱还多。
肖佳只缠了夏想一小会儿,心思就转到生意上了,滔滔不绝地向夏想说起她的生意经,她的设想,她的长远规划,以及她的公司的前景,等等。一口气说了有两个多小时,直把夏想说得作为听众都感觉到累得不行,她作为演说者,竟然没有一点疲倦!
果然是天生的商人,连夏想都暗暗佩服。
晚上肖佳又亲自下厨为夏想做饭,本来夏想想请她出去吃饭,她嫌在外面吃没有家的感觉,就非要自己动手做饭。夏想理解她的心思,也就由她。
吃完饭后,肖佳让他陪着散步,夏想欣然应允。
天尚小区的绿化环境做得确实不错,几乎不留死角,又给人处处清朗的感觉。尽管是冬天,树木一片凋零,但有流水淙淙,还有假山亭台,再配上冬青等常绿灌木,也增添了不少生机。夏想暗暗赞叹,京城果然是帝都之地,还是领先燕市不少。让肖佳来京城做房产生意,算是走对了。
肖佳今年过年不回家,和京城几个姐妹约好,要一起飞海南看房。夏想也清楚她的心思,是不想回家被父母催问婚姻大事。他也没好说什么,第二天又陪了她半天多,下午的时候,开车返回了燕市。
晚上见到了父母和夏安、许宁,他们依然住在上一次的东龙小区。夏想得知曹殊黧一直陪父母在燕市游玩,让父母格外开心,心中就充满了感动。看曹殊黧的样子,俨然以夏家媳妇自居,和上一次相比,多了几分亲切和自然,不再有一种隔离感。他暗暗感慨,小丫头进入角色挺快,果然有亲和力。
甚至他都有点自叹不如。
年前少不了走动和拜年,夏想毕竟是安县的县委常委了,拜年的电话络绎不绝,还有不少人想要登门拜访,被夏想一一回绝。他虽然不反感过年时的人情往来,但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为好。
年三十,曹永国从宝市返回,和夏天成夫妇见面。两家人团聚一起,欢欢喜喜过了一个好年。
因为夏想还没有结婚的缘故,夏安和许宁的婚期也一拖再拖。以夏天成的想法,必须是老大先结婚,老二才能结。夏安无奈,只好说:“嫂子,今年一毕业就举行婚礼,赶快嫁给我哥,要不许宁天天催我娶她。”
许宁不干了:“好像我非你不嫁一样?你有那么好?”
“当然有了,我可是年轻的副科级干部,单市长跟前的红人,谁不知道我前途无量?”夏安得意地说。
上次单士奇回去后,就亲自过问了夏安提拔到副科的事情——单市长一句话,组织部的人谁不给面子?毕竟他是二把手。虽然单城市委组织部部长和单士奇关系一般,但在一个副科的提拔问题上,市长的面子是必须给的,更何况他也听说过夏安的哥哥夏想是二十五岁的副县长。
二十五岁就能当上副县长的人,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还是做一个顺水人情得好。所以夏安的提拔不但得以顺利通过,还被列入了重点考察的干部名单,以后的升迁,将会优先考虑。
许宁白了夏安一眼:“臭美!”不过神情也有一丝自豪。
对于官场中人来说,过年就是一次绝佳的人情往来的机会。尤其是身在省城,各地市的大小头头儿,都趁着过年的时机,来燕市走动。虽然曹永国不是省委领导,夏想更是一个小小的副县长,不过家中客人也是络绎不绝,让人不厌其烦。
最后夏想和曹殊黧找个机会溜走,才懒得和他们应付。夏想该走动的都走动了一遍,该打的电话也一个也没有落下,又安心地陪了父母几天,大年初三,就送走了父母,到安县值了一天班。
转眼到了初八,正式上班。机关里面第一天上班,都是例行公事。该走的过场走完,才算正式将年过完,开始了全新的一年的工作。
先是开了一次务虚会议,讨论一下今年的工作重点和远景规划。然后夏想又参加了政府的常务会议,就当前的经济形势以及国家的经济政策,再针对安县的具体情况,部署二○○一年的发展规划。
夏想在会上第一次提出了和景县联合,在三石风景区和三水风景区之间打通一条山路,和景县共同推出“山水相连”的文化旅游项目的提议——致力打造一体化旅游,共同促进近郊旅游,共同繁荣燕市的旅游市场。
夏想的提议一石击起千层浪,引起了在座众人的争论。
盛大首先表示赞成。他认为,三石和三水作为太行山脉的一部分,本来就是同源同宗,可以优势互补。而且两个景点之间的直线距离才几十公里,如果修好山路,去三水的游客可以不必绕行到燕市。同样,来三石的游客,也可以在三石游玩尽兴之后,直接开车再到三水。如此一来,可以资源共享,让许多只能选择一处景区游玩的游客,可以一次出行,就玩遍三石和三水两处景点。
邱绪峰没有明确表态,只是表示了谨慎的乐观。
其他几名副县长基本上持反对态度,他们的看法是,先不说景县方面有没有合作的诚意,首先在两大景点之间打通山路就不太可行。因为穿山凿洞,成本太高,只凭安县和景县两县的财政收入,根本支撑不了这么庞大的工程,除非向市里伸手要钱。
最后争论不休,邱绪峰先下了一个结论:“事情是好事,值得好好研究,等夏县长具体和景县方面接触之后,再详谈资金来源问题。”
夏想点点头:“我觉得,可以向市里伸手要一部分,交通专项资金每年都有财政拨款。该伸手的时候,我们也要适当伸一次手,完全靠自己的力量,有时还是不够。”
几名副县长都不约而同地想,反正主意是你提出来的,如果你能从市里要来资金,我们也举双手赞成。
山水相连是长远规划,急不得,夏想也就先挂在心上,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和江天接触一下。谈妥之后,他二人再联合一起向市里伸手要钱,应该成功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转眼到了三月份,天气转暖,县委县政府的各项工作渐渐繁忙起来。夏想先是忙着视察安县的交通状况,准备县里出一部分资金,解决偏远山村的无路可走的现状。基本上安排就绪之后,到了四月,景区的扩建项目又开始启动,还有度假村的土建工程,也相继动工,安县再次走上了飞速发展的快车道……
子高公园已经竣工,成为了安县有史以来第一个面积最大、最正式,也是最深受百姓喜爱的公园。同时,楚子高的子高饭店也在子高公园内正式开张营业,一开张,就吸引了不少前来公园游玩的人。而且由于子高饭店坚持供应早饭,许多晨练的老头儿老太太都喜欢晨练结束后,到子高饭店喝一碗豆腐脑,吃一根油条。久而久之子高饭店就打出了名声,营业之后,不需要任何宣传就名扬安县。
与此同时,又有一轮新的风暴在慢慢地酝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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