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贯通东西南北,自然鱼龙混杂。这样的地界,并不是哪一方势力就可以进行把控的。即使是官方也无法进行全面控制,更多的是地下势力的自我平衡。这一点倒是大出朱邪的意料。原来一个地方的自我生态如果足够完善的话,权力并不能为所欲为。因为这里还有着一群讲规矩的人,虽然他们的规矩可能很落后。借助船长的人脉关系,朋友介绍朋友,竟然摸清了柳丝绦二人的走向。原来,有一个与漕运帮派合作的行脚店,正好是他们接了承载二人的活计。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家的驴车速度快,足以日行近百里。从江陵城到襄阳城,四百余里的路,坐驴车至少需要五天。朱邪他们比柳丝绦二人晚了三天出发,也就是说此时二人应该还在路上。若是稍有耽搁,他们骑上快马是有机会追上的。考虑到杜可风文弱的身体,朱邪与他约定在襄阳城见,便前往驿站骑了马前往襄阳。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彼时,马极其昂贵,且都被纳为军用物资,非官方调动不可以用。朱邪与林清二人,骑着快马,每三十里一换,一路前往襄阳城。第一天夜里,二人歇于郢州城。第二天傍晚,二人便来到襄阳城外。一路上,并没有看到柳丝绦二人的影子,想来二人已经先一步进了城。两天行程,一路所见,水塘见底,田地干枯,地面开裂。入城之后,二人在客舍还了马匹,便让林清前去打探情况。他则向驿臣打听了一些情况,然后去了城东的城隍庙。虽然他已经习惯了各地之神都虚占其位,不行神事,但他还是要去看看。城隍爷不在,抓个小鬼来问问情况,也总好过一无所知。当他来到城隍庙的时候,庙里居然香火萦天,信众不断。咦,难道这城隍还为民众做点事?待他进去一看,他终于明白了,这城隍庙不要说城隍,连判官和无常都不在。之所以能够香火旺盛,那是因为有个舌灿莲花,颇会说道的庙祝。假神之名,以慰人心,也好过百姓连点寄托与希望都没有。如此一来,城隍得了他想要的香火,而庙祝得了他想要的钱财,各自满意。这倒确实没浪费了这么个好地方,物尽其用了。看来想从无常小鬼嘴里知道点消息的可能也断了。“施主面带焦黄之色,想来正受亲人走失之苦?”正当朱邪准备离开之时,庙祝主动凑了上来。“正是,不知城隍爷能不能给指个方向?”朱邪顺着庙祝的话问了起来,想看看他究竟有什么道行。趁此机会,他查看了一下庙祝的命数。少年孤苦,青年流浪,中年遇一命师学了些手段,晚年竟然是飞黄腾达之状。有点意思,那正好听听他怎么说,或许有用也未必。“可有该人的生辰八字?”“没有。”“那说一下姓名。”“柳丝绦,柳树的柳,丝绦的丝绦。”“柳乃妖木,本应在东,却实在西,她是从西而来,对吗?”“高。”“丝绦随风而动,如今金秋将近,应在西方,但丝绦属木,柳亦属木,又应在东方,东西对冲,而秋天恰是过夏往冬,你找的人应该是往北方去了。”“那可知她现在具体在何处?”朱邪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难怪能让城隍庙如此红火。“具体位置需要恭请城隍爷,那得看施主的心意。”“是吗?”朱邪摇头一笑,离开了城隍庙。庙祝倒是没有多言,任由朱邪离去,又去寻找新的目标。朱邪离开城隍庙后,准备回客舍,看看林清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回去的路上,他发现有人在悄悄地跟踪他。他假作不知,将对方引到一处暗巷深处,然后反堵在其中。“为什么跟着我?”朱邪冷冷看着面前这个瘦弱而委琐的家伙。“官爷误会,”那人腿一软跪下,“小的方才听大人在寻找一个姓柳的姑娘,我便跟了过来,只不知道您要找的是不是我知道的那个。”“说来听听。”“今天午时,南门来了一辆驴车。我一看是个富户,便跟着想看看能不能捡点便宜。后面那车一路不停,直接去了花语楼。车上下来一个壮汉,对花语楼的人说让他们把‘柳姑娘照顾好’。接着从车上下来了两个女子,看上去应该是一对主仆,一起进了花语楼。”“花语楼?在什么地方?”“花语楼是喝茶的地方,听说有美人唱歌跳舞,是达官贵人们去快活的地方,就在北街,离郡守府不远。”“再问你个事,听说襄阳城最近有不少女的失踪,你知道怎么回事吗?”“这事小的听过,据说是功曹好色,将这些女子掳掠了去作为家妓。”“功曹?是个什么样的人?”功曹算是一郡之相国,在郡中来讲,确实位高权重。“功曹姓侯,郡守姓马,在襄阳城有句话:只知侯功曹,不识马郡守。猴年又马月,可送二人走。”如此说来,这侯功曹确实在这南阳郡一手遮天啊。“郡守不管,州牧也不管吗?”“州牧哪有心思管这种小事,听说侯功曹和州牧的关系也是极好的。”官官相卫,这倒是再正常不过。“那侯功曹宅院在何处?”“他的宅院在樊城,听说里面有山有水,大得很。”“那这花语楼与侯功曹可有关系?”“这个自然有,花语楼是侯功曹最喜欢去的地方,我还听说他的家妓都是先在花语楼训练过的。”“好,看在你老实配合的份上,我在襄阳的这些日子,你就跟着我,离开的时候我给你两块银币。”两块银币,普通的也值一缗钱,若只是跟上几天的话,那可就赚大了。“大人,小的愿效犬马之劳。”留下他,朱邪主要是担心放他走了之后,他到处乱说,反而坏了他的事。若是这样,倒不如让他跟着跑腿,这种人别的作用没有,打听消息跟踪人,还是可用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