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郭嘉不再是威胁之后,庾献总算能抽出手来应对鬼姬和南川鬼王。“无论首巫一族和我接触是他们自己的意思,还是背后有人指使,都不是我能轻松应对的。”“这件事牵扯到陨落的神明,而我对神明一无所知。相反,女巫自荒古以来,就可以沟通取悦神。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这场博弈还没开始,我就落在下风。”“这件事别人都不可靠,或许我可以求助师门试试。张道陵在鹤鸣道宫立下根基,说不准就知道一些广成子的秘闻。那广成子是黄帝之师,传闻中的十二金仙之首,他的事,倒是可以拿来参考。”庾献心思一定,离开郭嘉那里后,回去饱睡了一觉。第二一早,就精神焕发的出门寻找鹤鸣道宫的驻扎地。鹤鸣道宫也是寻了一处幽静的地方扎营,来回巡视的鬼卒道兵见了庾献,都恭恭敬敬的唤一声师叔。问明来意之后,庾献在一个道童的引路下来到一处芦蓬。芦蓬四下开阔,林风入怀。重玄子老道正在其中做着功课。老道睁眼,瞧见庾献,开口笑道,“正好新起了一炉香,一起来坐吧。”庾献施礼完毕,在重玄子旁坐下。老道指着散发着袅袅薄烟的香炉,向庾献问道,“如何?”庾献轻轻一嗅,脸上有些惊讶,“这气息悠远绵长,不似灰烬之中生出。倒像是萌发的种子,新抽的枝芽,又像是雷耕火锻,开辟荒壤,生机无限。”老道赞许的看了庾献一眼,“不枉我一番教导。”庾献连称不敢,有些心痒这香炉中是何奇物,却也知老道不提,想是有些缘由。两人凝神打坐一会儿。待庾献浮躁尽去,心思清静,重玄子才睁眼询问道,“徒儿一早来寻我,不知为了何事?”庾献连忙恭敬的请教道,“徒儿修道久,心中常有疑惑。”“哦?”老道听了一笑,他抬抬手,示意芦蓬里服侍的道童们退下,“说来听听,看为师能否解惑。”庾献不好直接打听神明的事。他斟酌着言辞,“弟子有些不明白,何为天意,何为神明,何为天命?”老道听了有些讶异。“徒儿为何会有此问?天意莫测,谁敢置喙,贫道岂敢妄言?”庾献不好说的太深,只得说道,“忽然便有此问。”老道闻言点点头,沉吟了一下。方才慢慢答道,“天意虽然莫测,但也有前贤窥破天机,启示后人。道德经有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夫修道久,也有许多迷思,惟觉此言最为合道。”庾献皱眉,这些只是寻常道理罢了。苍天之下,何物不是刍狗,何人不是蝼蚁?不知老道说这话何意。莫非只是敷衍?却又不该。庾献心中一定,想起正事,屏息问道,“徒儿想知道,何为神明?”“神明?”老道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过了好一会儿才摸着胡须,看着庾献平静的说道,“神明是锄头,是刀斧,是钟磬,是便溺之器。”庾献听了此言越发稀里糊涂。这都是什么比喻?别的也就罢了,堂堂神明,如何能用便溺之器来形容?庾献来不及思索,继续追问道,“那何为天命呢?”老道莞尔,这次回答就干脆许多。“天命就是让锄头明白自己该去犁地,让刀斧明白自己该去砍劈,让钟磬金声玉振,让便溺之器自甘下流。”庾献听了此言,再想想之前老道说的话,忽然豁然开朗。原来、原来如此!他仔细想了一下,又问道,“莫非很多古老的神明也是如此吗?”“古老?有多古老?”重玄子问道。庾献答道,“比如说,传下《道德经》五千言的教祖老子,又或者我鹤鸣道宫承受泽的广成子仙长。”重玄子闻言摇头失笑,“这两位并不古老,都是年轻而强大的神明。”庾献听的一呆。这两位还不古老?这可是直追洪荒的存在。老道见庾献这幅吃惊的样子,显然颇觉有趣。他淡淡说道,“那些都是骗你的而已。正是因为这两位神明诞生的晚,所以他们才有机会居于上游。简单来说,这些新诞生的神明,为了证明自己足够强大,往往会宣称自己比之前的神明更加强大,更加古老。而这,反倒证明了他们后来者的份。因为那些陨落的古老神明,是无法反驳的。”庾献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的认知世界有些崩坏。还能这样?!老道轻轻吹了吹香炉,缭绕的烟雾升腾。老道淡淡说道,“很多你认为足够古老的神……说不定,正行走人间。”庾献听了此话,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老道这话什么意思?!这特么细思恐极啊!然而仔细一想,这老道说的似乎有些道理。正是因为后来者可以随意涂改传说,这才有了后来居上的机会。所以诞生极早的火神,成为了后诞生的黄帝的玄孙。诞生更晚一些的广成子,成了黄帝的师父。广成子很快又被新诞生的神,认为弟子,新诞生的神叫做元始天尊。过了很久又诞生了一位神。那就是守藏周室的老子。他为了证明自己足够古老,宣称自己是元始天尊的兄长,甚至还宣称自己参加了武王伐纣这场大劫。至于宣称自己更加古老,开天辟地的盘古,汉末时根本还未诞生!这世上还未有这位神的痕迹出现。若是重玄子所说是真的,神话时代的时间线重新打乱,那么这个世界的真相又会是如何?庾献认真问道,“这么说,神明是否强大,取决于他们使命,并非是否古老?”庾献的目中闪耀着期待的光泽。如果按照重玄子所说,神明也不过是天意实现自己意图的手段,那么自己要面对的斑斓和女魃,是否也并非无法抗拒的存在?负天命的自己,是否也有机会拥有自己的传说?是否也可以让自己成为更古老的存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