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娃还得买东西,张秀便换上芊芊、怜儿一同出门。她两人如今已去除贱籍,性情与从前有些改变,多了些少年间的天真烂漫。正好两日后要去秦府做客,张秀让芊芊在店铺挑些手信。芊芊听闻,急忙福身行礼:“奴婢谢过公子。”路过布行时,张秀忽然记起想给青玙做几件衣服,指了指门店,“进去看看。”店内三个柜台两侧墙面各色布匹、种类繁多,看得他一阵眼晕,不知该从何找起。“公子要做衣裳?”芊芊一边翻着绸布,开口问道。“算是吧。”张秀想了想,说道:“挑些浅色、纯色的上等布料,蓝色、黑色也来几匹。不要只挑丝绸,混纺、麻布,这个这个,这几种颜色也要。”布行老板是个四十多是中年人,经商多年,还是头一次见这般选布料的客人。他无奈上前,拱手说道:“公子,这许多都是辅料,买回去怕是用不到阿。”是你用不到……张秀取一块银钱放在桌上,叮嘱道:“直接送去东门外三里,张府。”布行老板拿起银子颠了颠,迟疑道:“公子,城外三里哪有甚么庄园,您莫不要糊弄小的。”旁边有一妇人上前搭话:“林老板,你直管送去,若是有假、寻我便是。”“这,秦夫人,小的怎么敢。”布行老板随即令杂役上去搭手,将挑好的布匹堆在门外。秦夫人?女子二十多岁,肤色白皙、面容和善,服饰装扮虽有些简洁,却带着几分官家气度。“奴家秦赵氏见过张公子,直尘常在家中讲起公子。”秦夫人福身一礼,“方才是奴家冒昧。”“竟是嫂夫人。”张秀笑了笑,介绍身边青玙、芊芊与她认识。在布行门外唠了几句家常,秦夫人便带着丫鬟作别离去。青辞生辰礼物以及芊芊置办的手信,也顺便由布行马车送去庄园。一路走到城隍庙,老槐树枝条光秃秃的不见绿色。门墙坍塌,大门只得暂时卸下放在一旁,好在城内居民对城隍多有敬畏,即便无人知会,竟也有人自发开始修葺院墙。张秀在心中轻叹口气:鱼鱼啊,下回轻点,好歹这也算咱家的阳世门户啊。芊芊愕然道:“院墙怎坏了,不如改日再来祭拜城隍爷。”青玙俏脸微红的抓住阿兄的胳膊,轻轻晃动。“不碍事。”张秀挥了挥手,径直步入院中。左右各自立有侧堂,在堂外大致可以看到一侧是冥府诸将,另一侧则是文武判官。院中两株古树极为粗壮,底部砖瓦搭建的护栏磨损严重。正堂宏伟,屋檐红瓦历经岁月掉了颜色,将小奶娃递给芊芊,张秀牵着青玙跨过台阶,进入殿内。空间蓦的一暗,三米多高的城隍泥塑自有威仪,红袍绿衣的小鬼儿,弓腰垂首立在两侧。“不知有客前来,小老儿失礼了。”左侧角落,有一老者脚步蹒跚地走出来。张秀急忙还礼,拱手道:“不敢有劳,小子只是进来逛逛。”老者满脸褶皱鬓须皆白,笑起来极为和蔼,拱手道:“公子自便,若需敬香唤小老儿便可。”“麻烦老丈,取三炷香。”张秀自怀里摸出一块碎银。老者慌忙摆手,去到侧柜取香双手递上,说:“公子不可,三炷香只需三文,不敢多取。若无铜钱,下次过来知会小老儿一声便可。”张秀抿了抿嘴,接过三支香点上插在香炉。嗡——城隍泥塑蓦的一震,一团白光浮现直冲张秀而去。啪!他下意识挥出墨玉尺,斩碎那团白光。一道信息直入脑海:【功德:484872】@老张这……我做了什么?张秀怔怔望着手中墨玉尺。功德!是我的?多少来着?!123456……算了,没就没了。本来也不是我的。亏大发了!张秀念头急转,面容发苦地叹了口气,只得用虎尊的话安慰自己:福祸相依……万一得了这玩意儿,再倒个大霉也不划算。“阿兄。”青玙见他半天不动,上前扯了扯衣袖。“咳咳。”张秀拍了拍已然麻木的脸颊,转身拱手问道:“老丈可方便去院中说话?”“请。”搀扶老者坐在台阶,张秀蹲下身打量他的面容,轻声问道:“老丈多少岁寿?”“六十有七。”“庙祝做了多少年?”老者目光一怔,嘴唇颤动似在自语,想了许久方才回道:“约莫,有一甲子?”七岁,六十年就待在这么个地方?张秀愣住,抬头环视院中轻笑出声:“那老丈您可厉害了!”青玙也是蹲坐在台阶,自小包摸出花生放于老者面前,“吃?”他伸出手,颤巍巍地捏了一颗,指了指自己的牙口,“磕不动,尝尝味儿。”“老丈,您怎会做了这城隍的庙祝阿?”“呜……”老者再次沉吟许久,抬头看了看天,目光落在院中古树,慢声讲述:“那一年夏天,山洪爆发。整个庄子都给冲毁了,是,是叫卞庄吧?乡亲没了,爹娘也没了,我年岁小、身子轻,也不知被洪水冲到了哪里。”“嗯,是一糟老头将我从淤泥拔出来,他啊,应比我此刻还年长许多。”张秀想要插话,却又不忍打断老者的思绪。“后来,他就带我来到此间。”老者抬手指着院中草木、屋宇石台,咧嘴笑道:“他教我识字,教我辨礼明非。又带我去寻到爹娘、乡民的尸体,把他们安葬在城外。不觉,已然过了许多年。”“没有……”青玙歪过脑袋,小声问:“没有阿兄、阿姐,亲人?”“自然有阿。”老者拍了拍她的脑袋,眼眶微湿,“记得,我有一兄长总是藏起面窝窝,在夜里睡前塞与我,他怕我吃不饱,如他一般长不高。还有一阿妹,最后见她,她……应有两、三岁?”抬手指向芊芊怀中的娃娃,说道:“比她,比她大一些些。”·“唔,阿兄也待我极好。”张秀挥手唤过芊芊,接过青荷抱到老者面前,笑着说:“家中幼妹,老丈看看她。”老者伸出手指似要碰触娃娃,却蓦地收回胳膊,开怀笑道:“比我阿妹漂亮些,也娇嫩许多,差点伤到娃娃。”“嗯嗯,阿姐好看。”“呃。”老者看看青玙,再看张秀怀中的娃娃,点了点头,“是好瞧些。”两人讲的风马牛不相及,竟也能聊得下来。张秀指着院中说道:“因舍妹……”“咳咳~”“我想修葺庭院、屋宇,不知老丈有何看法?”张秀一把抓开腰间的手,这闺女越发放肆了!“若是老丈不允,便不会有人过来打扰。”“修葺……”老者神色恍惚,思索道:“上回,还是多年前一林姓贵人出资修葺。公子若是有心,小老儿自当欢迎之至。”张秀蹲的久了,起身活动活动,继续蹲在台阶下,昂首问:“小子请教,敢问老丈功德为何、善恶如何?”“你这般年纪,怎也如娃娃般调皮!”老者在他脑袋轻打一巴掌,双目如渊,笑容温润:“何来善恶!善为根,心怀善念、善心、善行皆是功德;若为求生,所行无愧于心者亦不算恶。若为私利,强求、强取、好侵好夺者,在我看来,便算为恶。”张秀听的懵然,只能暂且记下,拱手道:“谢老丈箴言。”“公子说笑,小老儿妄言罢了。”老者起身活动手脚,张秀起身护在旁边,问:“卞庄,可是有一姓周的土地公?”老者目光炯然地看他,“好似,庄内土地公,是姓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