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蒂冈,圣彼得广场。“(意大利语)黑色!是黑色!”一个骑在父亲脖子上的小女孩一边伸手指向一个烟囱,一边朝后面的人群呐喊。几乎挤满了人的圣彼得广场为此发出了整齐而又失望的叹息。在人群最前排的记者们即刻转向各自的摄影机,用着属于他们各自国家的语言争先报道着同一件事:“还是黑色的烟,这表明没有枢机主教得到所需要的票数来成为新任教皇!而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轮、这个月的第二十五轮投票了!”除了聚集在广场上的群众,还有更多的人是通过电视转播在等候着教皇选举的结果。其中就包括离圣彼得广场最近的酒吧——CafeSanPietro里的两个人。酒吧门上挂着用意大利语书写的“今日歇业”,这个不大不小又熄着灯的店铺早早地就被这两个人以超乎店主想象的价格预租了一周。“(意)恩佐先生,还是没有结果。”“(意)那是当然。因为这一切都是计划好了的。”恩佐根本没有看电视。这个身材有点臃肿的胖子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平顶帽几乎罩住了整张脸,手里不断把玩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黄金头骨。“(意)嗯?恩佐先生,你手里的这个头骨,我看形状像是。。。该隐那恶魔?”“(意)不错啊小托尼,看来我托人从梵蒂冈的宗座神秘学院里偷出来的《恶魔学基础研究》你确实认真读了啊!不过可惜,你还是猜错了。”恩佐并没有睁眼,他凭着声音方向将手中的金色恶魔头骨递到这位名叫托尼的少年面前,说道:“(意)这实际上是七大罪中的傲慢恶魔。两者不仅生理结构很像,还都是恶魔中的劣等族群。”该隐那是魔界中自然形成的“居民”,而傲慢从属的七大罪恶魔则是由死者的灵魂劣化而成。青年时期的维吉尔为了追求父亲的力量,不惜升起了那座千年前被魔剑士斯巴达亲手封印的、能够通向魔界的巨塔特米尼格,同时还无意中释放了一同被封印其中的七大罪恶魔们。除了世界上那些大型的、拥有无上权威和资源的神秘学探索机构,还有不少独立的小型社团在研究各种超自然事件,甚至是接受各类猎杀超自然生物的委托,其中最出名的自然是恶魔猎人但丁的事务所。虽然权威机构和私人社团的信息因种种原因而无法自由共享,但凭借着观察和记录,这些人还是为各种稀奇古怪的恶魔总结出了一些基本规律。比如各类劣等恶魔的特点:没有智慧,无法交流,个体没有被赋予独立的名字,凝聚的魔力也微乎其微,单纯的只是破坏与杀戮的具像化而已。恩佐打了个哈欠,继续自言自语道:“(意)那些一度被罗马教廷的先辈视为异端,甚至还惨遭教会围剿的家伙们,此刻居然能借助如此重要的盛事来做障眼法。谁能想到在进入新时代后,这两方势力居然冰释前嫌,还一直深入合作了百年有余。呵!这就是现代人的生存方式吗。”“(意)额,我听不太懂。”恩佐拿起了盖在脸上的平顶帽,侧头向身边正在打扫的年轻人问道:“(意)让我猜猜,你这辈子从来没有听过‘神秘学大爆炸’吧?”年轻人一脸茫然地看着恩佐。“(意)那是什么东西?”“(意)信息封锁果然做得很好。托尼,跟着我做事,你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将会慢慢地彻底改变。前提是你有那个勇气接受现实,而且最重要的,要听我的话。”“(意)跟着你是因为我要确认自己不是疯子,恩佐先生。特别是在看了你借我的资料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眼睛或大脑了。”两人对话之际,电视直播中那人山人海的圣彼得广场正在逐渐散场。恩佐拿过遥控器关掉了电视,从棕色的风衣内袋里掏出一把形似M1911的半自动手枪,只不过他手里这把做工非常精致,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艺术品。“(意)西斯廷小堂地下那关乎西方文明命运的绝密会议没开完,教皇选举也不会结束。”他左手拿枪,用枪口顶着右手中的的黄金头骨。“(意)如果说马列特岛、杜玛利岛,还有魔剑教团那些家伙搞出的动静规模还算小而不足以服众,被各国神秘学机关以‘群体幻觉’蒙混过关的话,那红墓市的灾难才算真正让民众陷入了恐慌。但不得不说,在某些超级AI的辅助下,上面的人要迅速转移老百姓的注意力,稀释这些事件的影响力也实在是太容易了。”说完,恩佐便噗的一声模拟出开枪击穿头骨的情景。“(意)那东方文明的命运呢?”“(意)各扫门前雪。话说托尼!她怎么还没回来?!”恩佐突然坐了起来,朝着托尼吼道。“(意)梵蒂冈全域有禁制圣纹,但这又小又没好酒的破地方离圣彼得广场还有个十多米呢!说好了会保护我的安全,偏偏在这个时候去逛街购物!”“(意)不是您嫌那里人多,非要找个又安静又有酒的地方吗?瑟蕾莎小姐给我留了一块符文,说如果有紧急情况可以迅速将她召唤回来。”托尼把沙发旁的空酒瓶都收进了一个垃圾袋,然后走向店门口。“(意)谁他妈知道那群狗东西居然瞧不起我,不让我入内!要不是我这几个月东奔西走,牵线搭桥,那几大教会的人能来吗?美国和东欧的人能来吗?!要没有情报贩子,他们狗屁都做不了!喂,托尼!发什么愣呢?”站在门外的托尼一脸疑惑地望着圣彼得广场方向,随后放下垃圾袋,急匆匆地走到恩佐面前。“(意)恩佐先生,边境线上有装蓝色LED灯吗?”恩佐呆了一下,然后赶忙起身,将黄金恶魔头骨随手一抛,匆匆推开托尼跑到门口望向广场。他发现梵蒂冈的边界线正散发着一道若隐若现的蓝光,引来不少游客驻足观看。“(意)坏了坏了坏了。。。那个人已经到罗马了吗?!”恩佐慌张地跑回酒吧,吩咐一头雾水的托尼赶紧收拾东西。“(意)不应该啊!那家伙就算收到信了,哪会这么快就到意大利?!真该先让但丁。。。”“(英语)‘那家伙’,你是说我吗?”恩佐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刚欲回头,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七把剑团团围住。剑身淡蓝,在半空中以恩佐为中心旋转,似乎随时准备刺穿他的身体。虽然身处险境,但恩佐还是凭借丰富的经验迅速冷静了下来。“噢,午安!维吉尔先生!我叫恩佐,那小子叫托尼,是我的跟班。他刚入行不久,还希望你别吓到他了。”托尼不敢说话,更不敢妄动。因为此刻还有一把青蓝色的幻影剑正悬于他脑门之前。“作为见面礼,维吉尔先生,我上衣口袋里有一串十字架项链,它并不会灼烧你的皮肤,但可以暂时隐藏你的魔力,这样梵蒂冈的禁制圣纹就不会对你的到来产生反应了。”恩佐小心翼翼地掏出口袋里的银质十字架项链,慢慢转身,把它递向站在次元之门前的维吉尔。但维吉尔却对此不以为然。他抬起右手,身后的次元之门旋即坍缩并化为了一封信被维吉尔握在手中。“她在哪里,你又是谁?”“请原谅我坚持你先戴上这东西,不然圣纹引来的游客、警察,以及梵蒂冈的快速反应驱魔团会给你我带来很多麻烦!我的工作以及你的要求都无法达成!”维吉尔犹豫了一会便从恩佐手中接过项链。但他并没有将其戴在脖颈,而是缠在左手上。“(意)感谢!托尼,去看看边界的反应!如果没事了,你就先去门外守着!”收到命令的托尼一脸无奈,眼神在面前的幻影剑及恩佐之间来回游离,而后者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并向维吉尔投去了请求的目光。维吉尔转念一动,八把幻影剑立时消失,托尼也即刻走出店门。“(意)没了!边界恢复正常了!”说话间托尼暗自摸了下他的裤兜,会意的恩佐急忙使眼色要他不要胡来,随后便挥手指示他关好门,然后转向维吉尔说道:“第一,信确实是你想找的那个人所写;第二,有一批人利用了她的信,并委托我将你引到罗马。”维吉尔沉默不语,握着阎魔刀的左手在微微颤抖。细心的恩佐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赶忙又说道:“她并没有被卷进来!她甚至不知道这封信被那批人留下了魔力印记!你也是通过这一点寻来的吧,只不过没想到你可以制造次元之门,我当初就不该允许那群狗东西用我的痕迹供你追踪!还是该让但丁来接这活才。。。”“你认识但丁?”一听到维吉尔提及老朋友,恩佐顿时放松下来。“在莫里森之前,是我一直在给但丁介绍工作!我既是中间人,还是情报贩,同时还典当一些稀有魔具!恩佐·费里诺竭诚为您服务!”恩佐向维吉尔行了一个略显夸张的鞠躬礼来彰显自己职业素养与热情,可维吉尔对此毫无兴趣。“我再问一次。她在哪里?”“她的亲笔信是由光照派的人提供给我的,我相信他们肯定知道夫。。。知道那位女士的实际位置。那些人如今在梵蒂冈地下进行秘密会议,地上入口在西斯廷小堂内。”“这些人类知道我的存在?他们把我引来又为什么,这你总不可能不知道吧,情报贩恩佐先生。”“情报贩的原则之一就是不主动问雇主的来历及动机,所以。。。”维吉尔左手拇指轻轻推动阎魔刀护手,露出的寒光让恩佐心里一惊。“。。。所以我也确实搜集到一些蛛丝马迹。”恩佐走到吧台,拿出两个杯子,又翻出一瓶半封的马赛多开始斟酒。“首先恕我直言,维吉尔先生。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同时掌握着巨大权力和财力的组织,它们存在的时间比你可要久远得多。数百年来,这些隐秘结社始终都由你眼里那渺小又脆弱的人类所构成,他们在乎的不是世俗世界,他们探索的是一切神秘事物,而光照派和罗马教廷,就是其中之二。至于他们是如何知道你的。。。恐怕仅仅是因为你们魔人两兄弟都太高调了。”隐秘结社对维吉尔来说不算新鲜,毕竟他的儿子尼禄就是被信仰魔剑士斯巴达的魔剑教团养大。而弟弟但丁更是光明正大地在红墓市开起了全球第一家猎魔事务所。恩佐继续说道:“不知为何,过去几年恶魔在人间犯下的罪行越来越多,留下的痕迹也越来越明显。这些人以及联合国背后的家伙们担心倘若以官方的名义将魔界的存在正式公之于众,人们对于世界和历史的认识将会被彻底颠覆,现有世界秩序也会被破坏。届时未等恶魔降临,人类恐怕会先沦为一滩散沙。简而言之,人类目前还太脆弱,还不足以理解并接受这些神秘而又可怕的事实。”“人类确实脆弱。”维吉尔松开了顶着阎魔刀护手的左手拇指,径直走到店门口,看着玻璃窗外的行人,说道:“但这脆弱皮囊之下的勇气与坚韧,是不容任何神明或魔鬼所能蔑视的。”在店门外站岗的托尼并没有回避维吉尔那锐利的眼神。他直勾勾地盯着维吉尔,眼里满是好奇。恩佐愣了片刻,随后拿起酒杯微抿一口。“你似乎跟但丁描述的不太一样,维吉尔先生。”“别扯远了,继续说。”“所以,那群领袖决定以人类的方式来尝试解决问题——他们希望和魔界的领袖谈判。”维吉尔不明就里,因为这番说辞跟他的认知有着严重出入。“这个傲慢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恩佐先生。且不说人类尚不具备和魔界之主谈判的资格和力量,就算恶魔也想谈,现在也没有所谓魔界的领袖了。阿尔戈萨克斯和蒙德斯早就被斯巴达的血裔给消灭,现在的魔界就是一片混沌。”恩佐好像是早已料到维吉尔会这么回复一般。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鼓起勇气说道:“。。。恕我冒昧,维吉尔先生,我得提醒你一件事。那年在红墓市,可是有一位无比强大的恶魔现身人间。他不仅击败过声名远扬的恶魔猎人但丁,还用那棵参天巨大的魔界之树收集了数万人的血液,造成了空前的大灾难。”听完这番话,维吉尔脸色一沉。他低头思量了片刻,踱步到吧台旁一面挂着的镜子之前。起初,镜中那坚韧但苍白的面孔,那雪白无垢的发丝,那闪烁着精光的灰色眼眸都让他无比熟悉。但渐渐的,镜中这熟悉的倒影开始扭曲,维吉尔知道,那是体内正在沸腾的恶魔之血的呼唤。维吉尔顿觉五味杂陈。他拿起恩佐面前的另一杯酒,一口喝完。“所以,我理所当然地被人类当成了魔界领袖吗。。。哈哈哈!”“。。。你果然不像但丁说的那样。”维吉尔的笑声回荡在漆黑狭小的酒吧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上一次像这样笑是什么时候。或许是受到这凄凉笑意的影响,恩佐不自觉地摘下了帽子放在吧台上,默默地为两个空酒杯又倒满了酒。“据说他们为了与你谈判准备了多套方案。普遍认为达成协议必定离不开交易,于是他们认为可以按时间按数量来给魔界提供‘交易事物’。从食物到能源,从魔法到科技,这些家伙甚至还觉得万不得已之下,如果魔界有需求,还会提供活人作为贡品。当然,从人类的价值观来考虑,死囚优先。这下那些还没有废除死刑的国家可要赚翻了,呵呵!”维吉尔走回到恩佐面前,恩佐戴好了帽子说道:“我的线人跟我讲,当他们得知。。。哦不,当他们以为魔界领袖是一个‘人型生物’,并且从某种程度上能和人类无障碍交流时,他们可是高兴坏了,觉得这样就可以避免全面战争和地球物种的大规模灭绝。而且那些伟大领袖永远坚信一个道理:即使打不过也要装着很能打的样子去谈判。”维吉尔将阎魔刀立在地上,双手叠在刀柄上,诵念道:“你炯炯的两眼中的火,燃烧在多远的天空或深渊?他乘着怎样的翅膀搏击?用怎样的手夺来火焰?”“什。。。什么?”恩佐不但没有听懂维吉尔朗读的诗句,甚至还以为他在念诵什么魔法的咒文,顿时紧张起来。“恩佐先生,我不关心人类的集体命运和意志,在时间永恒的流逝里,能证明自身存在价值和意义的生命才会存续下去。而现在。。。”正当两人对话之际,适才被恩佐随手丢到角落的黄金骷髅突然发生剧烈抖动!还没等恩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个身披黑色褴褛披风、手持巨大镰刀的傲慢恶魔从骸骨下方的空洞中突然现身!它就像刚刚降生的婴儿般发出惨烈的呼嚎,空洞的眼窝中只有两团亮红色的火光。恶魔都有着和维吉尔一样的战斗本能,在它的视线锁定到恩佐的瞬间,镰刀已然劈至!“。。。正是你们证明自己的最后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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