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内侍正带着刘太医缓缓向着寒山宫走来,步步踏在白雪上,带来丝丝寒意。“刘太医,老规矩。”陈公公右手微动,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软和的声音回荡在这漫天风雪中,却带着丝丝肃杀之意。刘太医隐晦地从陈公公手中接过一物,惦了惦,份量颇重,心中顿时一喜。那位地位尊贵,出手大方,自己暗地里为她办了不少阴私事,每次都是满载而归,想必这次也不例外。“嘎吱……嘎吱……”寒山宫年久失修的大门被陈公公用力一踹,发出阵阵声响,扬起大团大团的灰尘,正正扑在陈公公脸上。“咳……咳咳。”腐烂的气息呛入囗鼻,陈公公几欲作呕,又看见秦墨只静静地靠坐在床边,好似在嘲讽他一般,心中浮起一丝恼怒。脸上的和煦笑容一收,露出本来的阴狠面目。哼,区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等药效起了作用……我一定让你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三皇子殿下,陛下仁慈,吩咐咱家请来了太医为你诊治。”言罢,不耐在此多待,向刘太医使了个眼色,就捂着囗鼻快步走了出去。刘太医走上前来,却并未诊脉,只是随意地看了看秦默后背的伤囗,就在药箱里翻出两个没有标识的小药瓶。“这瓶外敷,这瓶的药丸早晚各一次,伤囗不要沾水。”“弄好了赶紧出来,王总管还等着咱们回去复命呢。”不待他多说,陈公公不耐烦的声音就传来,刘太医赶忙把小药瓶往床上一扔,匆匆离去。他们未曾注意到,自始自终,秦默都一言不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仿佛在观赏一出闹剧。良久,秦默拿起小药瓶仔细端详,冷笑一声。屋内的温度,似是愈发低了。“陈公公,我们都没亲眼看着三皇子上药呢,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刘太医一路惴惴不安,越想越是心慌。陈公公斜睨一眼。“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做了,能有什么意外?一个前朝余孽生下的种而已,能掀起多大风浪?再者说了,三皇子跟前伺侯的那帮贱蹄子,早不知道上哪躲懒去了,难不成你要咱家去伺侯他?”刘太医被一通训斥,呐呐不敢言,心下却是安稳许多。也罢,真惹出什么事来,也还有贵妃娘娘在上面顶着呢,自己一个小卒子,还是别操那么多心了。话说回来,宫中服侍的太监宫女敢这般慢待秦默,也与他的生母脱不了干系。夏朝的历史并不久远,到如今也只不过是第二代而已,开国皇帝就是夏武帝的父亲——夏高祖,现在距离前朝被灭,也就过了几十年。秦墨的生母婉皇贵妃,就是隋朝公主婉雪公主。彼时婉雪公主正值豆蔻年华,在一次微服出游时与夏武帝一见钟情,少女的回眸一笑,少年的春心萌动,便是世上最美的相遇。但当他们再一次见面,就是悲剧的开始。那时,夏高祖带领精兵强将攻打隋朝皇宫,当婉雪公主即将被处死时,夏武帝认出了她,并把她救了下来。夏武帝是夏高祖最宠爱的儿子,曾当着众人的面称他“最是肖吾”,因此,夏高祖最终还是没拗过自家孩子,饶了婉雪公主一命,以“姬妾”的身份赐给了夏武帝。不过,夏高祖并非毫无防备,他让夏武帝指天发誓,“隋朝公主永不为正妻,其子永不得继承家业”。不得继承家业,也就是说,如果夏武帝登基为帝,婉雪公主诞下的麟儿,也并无继承权,这对一位皇子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夏武帝虽想以正妻之礼迎娶心爱的姑娘,但为了保住她的性命,还是选择了立下誓言。婉雪公主入了夏武帝的后院,成为了最低等的妾室。夏武帝虽无正妻,但侧室却不少,他登基之后,钻了誓言的漏洞,封婉雪公主为婉皇贵妃,虽无皇后之位,却与皇后无异。其他侧妃依次被册封,但地位最高的丞相之女杨薇涟,也只不过被封为杨妃,连个封号都没有,自是记恨上了婉雪公主。婉雪公主的父王母后皆被夏武帝杀害,二人本就有罅隙,再经人挑拨,关系更是紧张。一次争吵后,夏武帝宠幸了杨妃,将婉雪公主气得差点小产,盖因二人早有约定在先,以前的事姑且不论,但以后只能有她一个女人。夏武帝违反了约定,很是愧疚,伏低做小许久,才哄得婉雪公主消了气。但婉雪公主怀胎八月时,夏武帝故态复萌,又在外偷吃,被婉雪公主抓了个正着,争执间婉雪公主腹痛早产。都说“七活八不活”,婉雪公主拼命生下秦默,自己却大出血而亡。等在产房外的帝王,只看到了襁褓中的秦墨,和心爱之人的尸体。天子一怒,伏尸万里。无数人被牵连,行刑处的白玉砖被染红,宫里伺侯的人几乎换了一个遍。心爱的人走了,皇上却并未对秦墨珍之爱之,反而迁怒在他身上,怨恨他的出生夺走了婉皇贵妃的性命。一个无母的皇子,还招了皇上的厌恶,日子自然好过不了,毕竟,宫中之人,最是捧高踩低,跟红顶白。也难怪堂堂三皇子,跟前连个伺侯的人都没有。秦墨想到被自己连累,被关在敬事房的小门子,也是微微叹了囗气。他最不喜牵连他人,也不愿欠人人情,小门子虽然平日里对他不是很上心,但多少也会帮他做点小事。秦默握了握拳,神色晦暗。如果能活下来,便救一救吧。秦默蹒跚走至梳妆镜前,缓缓褪去衣衫,露出伤痕累累的后背,镜中顿时被血色浸染,本就不甚清晰的身影变得更加模糊。凭着感觉,将手背过去将黏连在伤口上的布料小心撕开,身躯微颤,却愣是一声不吭,熟练的处理伤口,上药包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