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可怜的小孩儿(1 / 1)

(远处传来衣裙拖在厚重地毯上的悉索声,那声音晃动着,越来越近。阿瓦隆缩在宽大的床上,努力把自己的头埋进薄被深处。明明是夏天,阿瓦隆身上却汗津津的,牙齿在微微发抖,又冷又湿的小卷毛黏在额头上。身边是沉寂的黑暗,只有透过薄被隐隐透过来的光亮,那是客厅的灯光。阿瓦隆更努力的缩成一团,神经质的想要和大床融为一体,柔软的床单和褥子反而让小小的孩子如坐针毡。他听见黛比的声音和开门的声音,吱嘎——已经很晚了,阿瓦隆想,这么晚了,她应该不会进来了吧……他听见一个陌生的男声,低沉悦耳,夹杂在娇滴滴的女人的撒娇声里,一个成年人耳朵里,这样的声音或许会让他感到一种诡秘的兴奋,然而可怜的孩子发起抖来,听起来那个女人还很兴奋,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她似乎一点也不累。“哦~黛比,我的宝贝已经睡了吗~”可怜的黛比,她淡黄色头发的,夹着黑色长夹子的头颅抽了一下,猛地低了下去,“回皇后陛下,二皇子殿下已经……”“诶呀,让我看看我的小宝宝~”朱诺推开黛比,在男人看不见的角落狠狠瞪了她一眼,黛比脸色苍白,只能小心翼翼的跟在朱诺身后。阿瓦隆颤抖着,一双纤细白皙的,带着散发着诡异蓝色光晕的戒指的手扯开了被子,捏了捏小孩的脸,修剪整齐的指甲硌的阿瓦隆的脸有点疼。他皱了皱脸,抽了抽鼻子,幼崽的本能让他要哭出声,朱诺在黑暗中幽幽闪光的蓝眼睛和红色嘴唇让他又憋了回去,那股子想哭的冲动在稚嫩的咽喉里抖成一个小心的抽噎。“来嘛,看看爸爸!”阿瓦隆紧张的待在朱诺伸长的手上,他的眼睛和在沙发上慵懒坐着的男人的眼睛刚好持平。阿瓦隆紧张地盯着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那双瞳孔是深邃的,傲慢的,他是皇帝,他现在冷冷的盯着自己的小儿子,那双黑色的瞳孔在灯光下微微地有些泛紫。阿瓦隆不知道自己现在要怎么办,这个男人,皇帝,自己的父亲,冷漠,强大,傲慢,他坐在那里,懒懒的翘着二郎腿,嘴角带着一点可以说是柔和的笑意,但是看上去却像一尊冷酷无情的石像,嘴角那一点笑意像是看到了猎物但还不准备下口的狼。我应该哭吗?还是应该笑?我该怎么办?一个年方两岁半的小孩,遇到这种困难的情况通常只会喊妈,但是朱诺的手指紧紧的掐在他柔嫩的皮肤上,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不能叫喊,会死的,他想到,他们要吃我了吗?好可怕……呜呜……他在心里嚎啕着,到口腔里吐出一个委委屈屈的嗝。“哼。”时间好像过的很漫长,朱庇特终于出声了,“这孩子还真是不像你。”朱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说什么呢,这可是我的宝贝~”“看看,”朱庇特用带着手套的手蹭了蹭阿瓦隆的鼻头,“他可不像你,就会顶嘴。”“说什么呢!”朱诺佯装生气的转了个身,浅蓝色的裙裾摇了一个不太完美的圆。黛比顺势接过阿瓦隆,抱着他小心地退到一旁,尽量不引起朱诺的注意。有一点点皂角的气息,阿瓦隆喜欢这种味道,在到这间宫殿后,黛比是唯一一个让他感到像母亲的人,她会拥抱他,她会在那个娇滴滴的,可怕的妖怪离开后小声地吟着听不明白的调子哄阿瓦隆入睡。黛比才是他的母亲。小小的孩子在他那混沌的大脑里想到。这里太可怕了,不管是总是亮闪闪,屁股特别大的老妖怪;还是今天来的,冷冰冰,凶巴巴的老男人;或者是早些时候就见到的,会变脸的大哥哥,在老妖怪面前恭恭敬敬,对黛比温温柔柔,但是看自己的眼神就特别可怕的大哥哥;还是那些被老妖怪欺负的,整天都跪在地上的怪人们……这里好可怕啊…阿瓦隆不要待在这里……“黛比姐姐,你是我的妈妈吗?”四岁的小孩子趴在正在给他念故事的黛比膝头,但是可爱的,胖乎乎的姐姐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猛地捂住了孩子的嘴,栗色的眼睛像受惊的母鹿一样打量着四周,周围寂静无人。只有玫瑰花穿过风的声音。“坦塔罗斯在上,快别说了,我的好宝宝,我可不是你的母亲,皇后陛下才是你的母亲啊!”“不!!!”倔强的小孩大声嚷嚷道,眼里充满了泪水,“那个老妖怪才不是我妈妈!!!我们一点都不像!!!”黛比一时语噻,的确,阿瓦隆长得一点都不像朱诺,说像朱庇特的话,除去眼睛和卷发还算是勉勉强强,“可是,可是我和你也不像啊……”黛比压低声音说道,生怕被哪个好事的人给听见。阿瓦隆更伤心了,“那怎么办…我没有妈妈…书里的大家都有的…为什么我没有……呜呜呜……”黛比慌得手忙脚乱,“小祖宗,别哭呀,一会皇后陛下看见了怎么办?别哭了……”“不行,不行,你带我去找妈妈!就现在!我就要哭,就要哭!呜呜呜呜呜……”“嗯嗯嗯,好好好,我答应你了,别哭了啊!”黛比拿着手绢慌忙擦去小孩脸上的泪珠,“说好了,你带我去找妈妈,”阿瓦隆破涕为笑,“拉钩钩!”“这……”这下轮到黛比不知所措了,这,这怎么办呀,我,我……“诶呀,今天已经晚了,明天再说,好不好呀。”阿瓦隆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黛比,很不甘心的瞥了一下嘴,点头同意。那之后的每天,阿瓦隆都缠着黛比去找妈妈,直到那一天。阿瓦隆今天一直睡到很晚,梦里他看到了一个和他有一样的黑色卷发,一双深紫色眼睛的漂亮姐姐,她说她是自己的妈妈,妈妈的怀抱很温暖,但是她的身体却像一缕飘散的烟,怎么拢都拢不住,旁边还有黛比姐姐,抱着一捧玫瑰花在笑呢。阿瓦隆从梦境里沉沉脱出,阳光砸在他的眼睑上,他迷迷瞪瞪的睁开了眼,“黛比姐姐…”没有人回答,他穿着睡衣爬下床,空空如也的房间。人都到哪里去了呢?这时他听到窗外有人声,隐隐有些喧嚣,他挪动着小胖腿走到飘窗跟前,奋力的扯开柔软的白纱,向下一看。鲜血,沉默,什么都没有。行刑已经接近尾声,红色的,黑色的,人头黑压压的挤着,巨大的,无望的沉默。淡黄色的头发浸在血泊里,已经不动了。不知道应该称呼是它还是她。黛比姐姐……惊呼堵在喉咙里,硌的发疼,尖锐的痛感挤在小小的身体里,阿瓦隆弯下腰,双手按着胃部,内脏和肌肉在翻滚着,推挤挣扎,有什么酸酸的东西堆在咽喉处,想吐吐不出来,想咽咽不下去。不,不,不不不,我还没找到妈妈……呜呜呜呜……他终于号啕起来,喉咙里的酸水翻滚上来,手指抠进厚实的地毯,浑身发抖,一种难以名状的熟悉感涌上心头,阿瓦隆痉挛着,碎片在眼前飞舞,视野上有斑斓的色彩出现,是幻象吧,是吧,是吧,是幻想!!!!!门咔哒地响了一声。“黛比姐姐!”阿瓦隆跌跌撞撞的冲了过去,一把跌进女人黑色的裙摆里,“……”一双嶙峋的手抓住了他,把他提起来,丢到床上,阿瓦隆的眼前有星星在闪,“黛比姐姐,你回来了吗?我们能去找妈妈了吗?黛比姐姐……”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到了阿瓦隆的脸上,手是冰冷的,脸是滚烫的,阿瓦隆惶恐的转过身,口齿不清的想开口,“闭嘴啊!!!!混蛋!找什么妈妈啊!!!你贱不贱啊!”那只手一把抓起阿瓦隆,把他的脸按在玻璃上,“妈妈,妈妈,看!你妈和我姐姐一样,都他妈的被埋在那下面了!!!”庭院里,有两个男仆正在挖土,准备把那摊血肉模糊的,淡黄色的东西,埋进花园里。什么……黛比姐姐,妈妈,都在那下面吗……“阿瓦隆感到那股力道消失了,他顺着玻璃滑到地毯上,在明亮的玻璃上留下一条滑稽的印痕。他吃力地回过头,那个女人,也有着淡黄色的头发,栗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眼眶已经肿成了红色,她有着瘦削的肩膀,嶙峋的手臂,她跪在地上,身体抽搐着,眼泪在地上阴成一个小小的,碎裂的心。“我的姐姐黛比,我最好的朋友,我的黛拉……坦塔罗斯啊……为什么啊……”阿瓦隆呆呆的坐在那里,现在他都明白了。他恍恍惚惚的走过去,蹭了蹭女人脸上的泪水,女人紧紧地抱住了他,眼泪和抽泣砸在他的肩膀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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