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活法?”李喻回头看去。入眼的一张散落着雀斑、皮肤泛白的小脸。端详一阵,李喻微昂起头,晃了晃仍有些迟钝的大脑,皱起眉回想,终于有了印象。魏涞。好像……是被她亲爹卖进来的。不过比起其他喜奴,她运气还算不错,因为厨艺很好,进入了炊事堂,虽说穿的也是役字服,但可比那些随从好多了。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地刻意讨好,看人脸色。“你什么意思?”李喻不想听那些弯弯绕绕的话术,直奔主题。“兄弟,这窝囊日子你还没过够吗?”魏涞怨气满满,说话呼出的虽是热气,但语气比这倒霉的天气还要冷上几分。但李喻并没有被她的情绪感染。“如果你是谁的说客,请回吧。”在他看来,魏涞此举,无非是想让他跟随某个弟子,从此摆脱喜奴身份。毕竟在喜奴眼中,这就算脱离苦海了。不过,李喻并不愿意卑躬屈膝。在他看来,喜奴只是苦役,奴颜婢膝才是真正的奴才。若李喻想,他早就可以不是喜奴。因他身板硬朗,性情刚烈,模样也不错,曾经有不少人主动暗示他跟随。可他一一拒绝了。顺手还教训了一番恼羞成怒的慕容昕。听到这么冷漠的回复,魏涞想起李喻的臭脾气,面色微变,急忙解释道:“你误会了!”随后,她左右扫视,确定四下无人,小声说道:“隐锋谷,听说过吗?”李喻没应声,眼神示意她继续。“隐锋谷与神隐同在青云州,屈居第二,不过,隐锋谷据传二十年来探索秘藏遗迹大有收获,韬光养晦多年,实力大增!如今,隐锋谷准备谋夺青云州第一的位置,一旦成功,便能取代神隐,成为新晋的天下十三宗!”“现在,隐锋谷在外部与神隐冲突不断,已经有逐步蚕食之势,在内部也进行了诸多渗透和布置,多个关键人物蛰伏,准备择机举事,来一个里应外合,一举拿下!”“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只要我们配合得当,再不济也能混个外门身份。”“你觉得呢?”魏涞深呼吸,舒缓激动的情绪。李喻沉默了一会儿,觉得魏涞有些天真和理想化,两大势力的对抗,一州之地的局势,天下十三宗的争夺,他们这样的小人物,能左右得了什么?见到李喻始终没说话,魏涞叹了口气,转身就走:“你就当我没来过吧。”“等一下。”李喻喊住她:“我答应了。”当这种事找上自己的时候,其实就只有答应的份儿了。因为不答应往往更危险,否则,为了防止秘密泄露,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来灭口。李喻心中颇有些不满,喜奴虽是苦役,但对他来说也就是热个身,比起战事频繁的边军,这里算是相当平静了。不过,他可没有什么赌上身家性命的想法,只是准备答应下来、应付一番,然后择机行事,若真打起来,隔岸观火,趁乱而走,也很不错。“好好好!”魏涞情绪明显高涨:“有你就好了!”紧接着,她又环顾四周,小声说道:“五天后,沐涵依进山狩猎,她是外事府八总事之一沐慎的女儿。随行处理杂事的喜奴轮到你们这一分部,当然,炊事堂也轮到我了,到时候咱们找个机会……”听到这,李喻眉毛一抖,沐涵依也是“老熟人”了,一年四季动不动就进山寻药、狩猎,大张旗鼓,可每次去了也没什么收获。“沐涵依那是真传弟子,实力很强,而且防备力量森严,只凭咱们两个想拿下她,痴人说梦!”李喻瞪着眼睛斥道。“停停停……你在想什么啊?”魏涞上下打量着李喻,心里犯着嘀咕,总觉得他肌肉入脑了,就想着蛮干,随即解释道:“到时候找个机会,你随我进山,里面藏有我们一处据点,如果能面见尊者,凭你的实力,会有天大的好处!”“别卖关子。”李喻皱眉。魏涞微微一笑,随后神秘兮兮地伸出手,在她掌心处,一枚小巧的符文蠕动着光晕,令人有些目眩,恍惚间回过神来,却已经隐匿不见。李喻眉头皱得更深:“你这是……掌兵?”引元入体、开经拓脉、元气充盈到百川汇流之境,便可掌兵掌印。掌兵,便是催动符兵,令符印附体,从而人器合一,爆发出远超本体的战斗力。但掌兵凶险,催动时极为消耗元气,若是元气不足,就会消磨气血,轻则伤身,重则殒命。而掌印,一是控制符兵的印玺,二是符印制兵的珑铭秘术,三是参悟、研修符印的珑铭秘典。此三者,都称为掌印。掌兵被掌印统辖。当然,掌印亦可掌兵。李喻知道这些,只因他祖上五代从军,而且是战事频繁、戍土卫疆的边军。他父亲生前就是军中掌兵,领百人队,英勇善战。可惜……八年前臭名昭著的武定之战,御驾亲征、临阵换帅、乱传军令、未战先逃、霍乱军心,一举葬送了数万军士。自己父亲,也在那一战中血战身死。而后一国之君更是不顾廉耻,自降身份,奏表称臣。更令人气愤的是,狗皇帝和一群卖国贼为了献媚,将戍土卫疆、血战沙场的将士,定成了破坏友邦团结的罪人,李喻就此成为罪人之后,发配为喜奴。每每想到这些,李喻便愤恨不已。“欸,你……还好吗?”魏涞看着陷入沉思、面色阴沉的李喻,颇为小心地询问。“没事。”李喻红着眼睛摆了摆手。不过是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我而已。这猝不及防的回忆,让李喻的情绪有点糟糕,语气也冲了些:“掌兵凶险,你经脉贯通了吗?元气炼到百川汇流之境了吗?那什么尊者就没安什么好心,根本没在乎你死活。你胆子也真大,就这点本事也敢掌兵?嫌死得不够快是吧?”魏涞沉默了一会儿。“谁他娘的在乎过我死活?”她指着自己的鼻尖,吸了下鼻涕:“我爹,亲爹,亲手把我卖了。我家不是没钱,不是没饭吃,不是活不下去,只是因为他觉得给我说亲掏嫁妆是赔钱买卖,就把我卖了!”“他掐着我娘的脖子,逼我认命!”魏涞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现在我明白了,像我这条烂命,越不要命,才越能活命。老子他娘的本来也活够了,就算横竖都得死,那我拼了这条命也要让我爹死前头!”“我不怕死,我怕活着。”“……”李喻忽然咧开嘴,笑了。“一言为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