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良夫妇来到汽车站，登上开往城市的长途客车。找到座位坐好后，李月娥才问：“银行那边的合同还没有签吧，我们出去了，买房的事怎么办？”“不管它。”林家良淡淡说。“怎么能不管呢？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价钱都谈好了，我们不去签，人家才不会等着我们。”李月娥搞不懂丈夫怎么突然变了态度，他不是一直急着买房吗？“叫你不用管，我们不买了。”“为什么啊？”李月娥着急不已：“是因为要去医院没时间吗？我可以等两天，没事的。我们回去，先把房子签了再走吧。”林家良懒得和妻子解释，随口说：“不为什么，没谈成。”“没谈成？那再去谈啊，多找几个熟人，一定能谈成的。我们回去吧。”“回去什么？坐都坐上来，马上要发车了。”“去医院着什么急啊，晚两天死不了。房子是大事啊，你怎么这么糊涂。”李月娥站起来，拉着丈夫下车。林家良又想发火了，终是大庭广众之下，不便发作。只好如实相告：“签什么签？你去医院不要花钱吗？那边买房的钱不够了。”“啊，去医院要花那么多钱吗？”李月娥对自己治病要花多少钱，几乎没概念，以为花几副中药的钱就能搞定。“这次去必须要做手术的，你以为打个吊针能完事？”这时候，汽车也发动了，缓缓起程。李月娥只好坐下来：“那到底要花多少钱？”“到都没到，我哪知道？反正我带了三万块，还不知道够不够。”“天啦，要这么多钱。难怪人家说，生病真是生不起，一病回到解放前。”“你才知道啊。”“对不起，家良，我拖累家里了。”李月娥充满愧疚说。“你知道就好，以后干活勤奋点。”林家良调侃说。“要是能治好倒也好了，就怕钱花了病没治好。家良，癌症真的能治好吗？”“治好治不好，都要治的，难道等死？你想等死吗？”“要是反正治不好，左右是个死，还不如等死呢。”“不治你怎么知道治不好？坐好吧，别东拉西扯了。”这又是一趟漫长旅程，李月娥很快就靠在椅背上睡过去。不一会儿，她就歪倒身子，把脑袋靠在丈夫的肩膀上，天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大庭广众之下，林家良被妻子这么紧贴着，很不自在。他很想把妻子推开，终究还是不忍心，只好自己也闭起眼睛，默默装睡。但他很快真的进入了瞌睡，汽车上摇摇晃晃，瞌睡太容易上来了。他竟然做了一个奇幻色彩浓厚的“美梦”。他梦见妻子李月娥生病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似乎是大限将至、无力回天了。他就坐在妻子床边，无助的望着妻子，神情悲戚。突然，一个美丽的女人站到了他的身边，他一看，正是年轻时候在伐木场相恋的那位“女干部”。“女干部”在梦里显得更加美艳无比、摄魂夺魄。她上前轻吻一下林家良，柔声说：“不要悲伤，她走了，我来陪你。你一定很想我，是不是？”任林家良多么一本正经、坐怀不乱，此刻也终于情欲大发，难以自抑。他就在妻子病床边，一把抱紧了“女干部”，深情的吻住她。正当一对情人忘乎所以，吻得天昏地暗。床上的李月娥发出“嗯”的一声轻吟。林家良这才一惊，浑身打个激灵，一下从梦中清醒。他又回到汽车座位上，“女干部”消失不见，只有妻子依然靠住他肩膀，甜甜酣睡。他赶紧把目光投向窗外，窗外是一幅不断展开的田园画卷，漫漫无尽。他只在掩饰着他内心曾经动过的“邪念”，他真的想过，希望妻子死去，还能和未成眷属的恋人生活在一起。从未经历过的生活，总会被想象得很美好。他为自己想得到另一个女人，竟然盼着妻子死去，而深感不安和罪恶。他因为对妻子的愧疚，一路上对妻子更加体贴一些。李月娥在家里，是很少得到丈夫这种“宠爱”的。丈夫整天阴着个脸，说句话都是冷冷冰冰，显得没一点人类感情。现在，丈夫却处处充满柔情，简直让李月娥渴望着自己的病永远不要好，一直这样，被丈夫格外呵护着。汽车到达城市，又是天黑了。时间太晚了，现在去找医院，肯定不方便。他们就在车站附近的招待所住下来，明天再说。房间里洗个澡，坐着休息一会儿，夫妻俩出去吃饭。上了街道，正是夜市最繁华时刻，不禁兴致勃勃的在街头上逛一圈。夫妇俩相依相偎，跟街头的对对浪漫情人一样，仿佛又回到他们婚前的恋爱岁月。尽管那段美好岁月已经远去得记不太清。他们在夜市地摊上购买了一些小物件，然后走进一家小餐馆去吃饭。他们找了一张桌子，相对而坐。李月娥一直盯着丈夫的脸，越看越觉得丈夫英武帅气，越看越对丈夫充满爱意。她想起从前跟丈夫吵架的时候，也暗暗的诅咒过，让丈夫遭天打雷劈，或者遭遇车祸。总之是盼着丈夫不得好死。此刻，她为自己曾经那样的诅咒丈夫而羞愧。丈夫是个多么好的男人啊，世上的混蛋、垃圾男人千千万，自己的丈夫真的很不错了。林家良被妻子盯得很不自在，抬手抹一下汗涔涔的脸说：“你看什么看？跟个傻子一样。”李月娥妩媚一笑：“你还记得我们恋爱那时候吗？我觉得你一点都没变老。”“不记得了，那么久的事，谁还记得。你要吃什么，自己点。”林家良把菜单递给妻子。李月娥却没接菜单，仍然沉浸在憧憬中说：“跟你出来真好，就仿佛又回到我们年轻恋爱时候。等我病好了，我们一起去更远的地方旅游吧。”“旅什么游？房子都还没买呢，做梦一样。快点菜吧。”“你给我点吧，你点什么我吃什么。”林家良只好收回菜单，一个人把菜点了。吃完饭出来，李月娥说，好想去看看女儿林敏。但是看看表，都快点晚上八点钟了，估计学校里“闲人免入”，不太方便。两个人回到旅馆去，就商量，要不要马上告诉女儿。告诉她吧，怕孩子担心，影响学习。不告诉她，来都来了，不去见她，也不合情理。两个人最后决定，先上医院治病。等病好出院的时候，再去见女儿，告诉女儿详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