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过早餐，林家良夫妇开始去找医院。他们之前已经了解过了，这里有一所以该城市命名的“第一肿瘤医院”，很有名气。据说该医院有多位国家级专家肿瘤医生。在旅馆前台那里好一番打听，才知道那家医院的地址。前台小姐说，何必麻烦，喊个出租车，直接送到医院门口。林家良夫妇从没坐过出租车，怕车费太贵不敢叫。前台小姐说，再贵也就是那点钱，看病是大事，怎么会在乎那点钱。林家良这才听了前台小姐的话，出旅馆拦了一辆出租车，直达“第一肿瘤医院”门口。车费确实比较贵，才几分钟车程，相当于他们乘长途汽车一两小时的车费了。不过他付了钱，倒也并不觉得心痛。出了门，你会发现，钱也跟在家里不一样，到了外面，钱好象不是钱了。在家里精打细算，一分一厘抠门得要死；到了外面，大手大脚，钱哗啦哗啦数出去，竟然觉得很爽快。下车，进入围墙大门，过一条石板大道，到达门诊大厅。医院打的虽然是“肿瘤医院”招牌，当然不可能单治肿瘤一种病，所以它和其它综合医院区别并不大。就象“面馆”不可能只卖面条。环视一下门诊大厅，数不清的业务柜台和业务窗口，每一种细分业务要去不同的服务窗口办理。光是看一眼，李月娥就觉得头晕。幸亏有丈夫相陪，要让她一个人来，她分不清东南西北。首先要排队挂号，填写表格，办理就诊卡。林家良就站在队伍里，一步一步的移，李月娥守着行李袋，坐在候诊椅上等候。李月娥一直看着丈夫的身影，看见丈夫为了她，那么无聊的排着队，好不心痛他。丈夫是最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的，但是为了妻子，他在跟自己的性格对抗，长时间挤在一堆闹哄哄的人群里。挂完号，就过了半小时，根据挂号指示，他们再去妇科病室。妇科病室倒不用排队，但是要坐在候诊室听叫号，叫到你才能进去。反正一句话，人太多，必须轮流来。“现在有疼痛的感觉吗？”林家良打开矿泉瓶盖子，让妻子喝一口水。“没有，从出门到现在，一直没痛。真是怪了，昨天还痛得要命。”“不痛就好，就怕你疼痛难受。”“你说会不会是病好了？要不咱们回家算了，别花冤枉钱。”李月娥鼓起她四十岁天真的大眼睛。林家良斜一眼妻子，没理她，懒得回答她这么无知的问题。“我本想挂个专家号，想想还是算了。天知道所谓的‘专家’是不是冒牌的？他要拿个普通医生说是‘专家’，我又怎么去区分？‘专家’不‘专家’光是凭他们一面之辞，十有八九不可靠。”林家良说。“‘专家’都是什么人啊？咱们镇上医院，没有专家不也挺好。”“我去看了专家展示栏的照片，反正一个都不认识。名头倒是吓人，什么博士、硕士毕业，发表过什么什么论文……，谁知道是不是他们自己编的。反正我是不信。”“我爹以前也在医学杂志上发表过文章，也没人叫他专家。”“过去还有自称专家的人声称，已经攻克了癌症，发明了什么癌症新药。结果呢，纯粹吹牛，什么都没改变。”“我想专家应该不是为我们这种土老百姓看病的，他们可能是专门给官老爷、有钱人看病的，所以才叫做‘专家’。”林家良不禁笑着看一眼妻子，心里钦佩妻子这番意想不到的解释。这个解释真的是又巧妙又贴切。候诊室里，老老少少，形形色色。基本上一个病患，就有一个或多个家人相陪。当然，也有孤孤单单，没有人陪的。那些孤单的人，在别的地方可能还觉得自在洒脱。但是到了这样的地方，做为病人，就显得格外凄惨一些。想一想生病在床，别人有亲人喂水喂饭；孤单的人除了依赖护士，只能自己艰难摸索着去拿水杯。李月娥就看见一个中风的老太太，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椅子上，低头躬背，几个小时，人来人往，没人搭理过她。不用说，她身边根本没有亲人。老太太手里的什么单据，突然掉在了地上。没有人帮她去捡，她只能自食其力。她艰难的弯下身子，伸不太灵活的一只手去捡。可是单据明明就在她眼前，她捡好多次，都捡空了。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张轻飘飘的纸张捡起来。李月娥再想一想自己，就感觉到格外的幸福。她一时心旌摇荡，情海泛波，一下双手抱住丈夫的手臂，一张脸贴到丈夫肩膀上。象一个十几岁小女孩那样，忘情的撒娇卖萌。她也是以此表达她的感激之情，意思是：谢谢你陪我，老公。林家良才不会理会她的心情，立即甩开她：“你干吗？这是医院，能不能正常点？”李月娥这才清醒，赶紧坐端正，恢复了一个四十岁女人应有的姿态。这时，听到进口那儿有护士拿着名册叫号：“李月娥，谁是李月娥？”“在，这里，我们就是。”林家良立即举手回应。“到你了，跟我来吧。”护士说。“快去，快跟她去。”林家良推着妻子过去。“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去吗？”李月娥一看丈夫不陪她走，心里就慌了。她害怕一个人走，越是这样的时刻，她的依赖性变得更强。没有丈夫在她身边，她只觉得天昏地暗、孤苦无助。“我要看行李啊，背着行李怎么进去，你一个人去吧。”“行李可以背进去吗？”李月娥居然问护士。“什么意思？你要背行李进去干吗？”“我想让我丈夫陪着我，让他把行李背进去行吗？”护士打量一下这对夫妻，大约也是见惯了世面，理解李月娥的心态。护士就对林家良说：“把行李放柜台里面，你和她一起进来吧。”“哦，好。”林家良于是照办，然后做为相陪家属，跟着妻子走进妇科医诊办公室。不过，到了里面，家属还是被拦在办公室门外。护士叫他坐在过道椅子上等候，有事才会来叫他。只有李月娥一个人被叫进办公室里面，由值班医生问诊检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