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卿,是,程,浩然。——这样就可以了吧……他搬进来之后,淼淼八成会把这些便利贴都收起来,她那么细致的人,肯定能看到背面的字。——至于那本借给晓琪的书……之前被小泽给偷看了。无妨,看到的人越多越好。这样,他很快就会怀疑自己的身份了。——我只能做到这里了……谁在说话?是手的主人么?他到底在说些什么?程浩然霎时毛骨悚然。一缕温热的气息从他的身后传来,轻轻打在他裸露的皮肤上,痒痒的,潮潮的,如同沾了初夏雨后的杨絮。“你是谁?你是我么?”他想要回头,却像被点穴了似的定在原地,纹丝不能动。“你是谁?!”“你是程浩然么?!”“你到底是谁?你说话,不要装哑巴!”……不论他如何嘶吼,身后的人始终缄口不答,仿佛从未听见他愤怒的叫喊。他的喉咙越来越沉重,干涩与沙哑伴着撕裂般的痛觉,让他渐渐失了声。这时他才听见,身后的那个人似乎正在低声啜泣,嘴里含混地嘀咕着什么。程浩然将耳朵张到最大,想要从中得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但那呢喃般的自语就像笼上了一层纱,任他怎么听,也听不清里面的内容。这是梦?这真的是梦?是谁让他做了这个梦?他自己么?还是……其他什么人?程浩然内心的质疑越来越多:写便利贴的人真的是他么?他真的会进入下一个时空么?如果那个人不是他,那么他在这个时空的结局会如何?一直躲在苏念卿的身体里,以他的样貌与身份生存,还是像那人一样被遣返回自己的时空?——如果写便利贴的人真的不是他,那么上一个时空的苏念卿……是谁?怪了……光线怎么变得暗了?……他可以动了?程浩然轻轻抬了下手指。能动了!他真的能动了!激动的情绪未持续半秒,他顾不得多想,迫不及待地回头探看,力道突兀得差点伤到自己的脖子。但——“啊!”“程浩然?!”陆淼正要给他掖被子,被他偷袭般的破口大叫吓得弹出小几米。程浩然转了转脖子,拄着胳膊坐起来,随手一摸,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的睡衣全都湿透了,细看床单上还隐约印着他不甚婀娜的睡姿——与其说是婀娜,不如说是扭曲。“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陆淼抽出几张纸巾给他擦汗,顺便问他。“我之前做梦也会弄得一身汗么?”程浩然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接来纸巾,沾沾额头,声音很小地回应道。“受伤之前也有过这么一次,应该是开学前后,咱们刚回公寓一周左右,你夜里忽然大叫一声,接着就惊醒了,还抱着我缓了半天,当时也把我吓了一跳。”“受伤之前……”程浩然陷入沉思。“程浩然?你在跑神么?”“啊不……你已经开始学习了吧,真对不起啊,吵到你了。”听到陆淼叫他,程浩然红着脸搔搔头发,羞赧地向她道歉,问,“你早上吃什么了?还需要我到外面买点什么么?”陆淼笑道:“不用,我都买回来了。你洗漱之后直接吃就可以,外面有豆浆油条,怕你不喜欢吃,我还给你买了些……”“买了些什么?!”程浩然瞬间警惕起来,逼问的口吻显得有些神经质。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要有这么大的反应,但他此刻绝不会希望门外的茶几上放着一碗猪肉馅小云吞。“你自己看呗。”陆淼皱眉,百思不得其解,“这么期待么?我也不是第一次买早餐。”察觉到自己失态,程浩然低下头,笑了笑,旋即便飞身下床,冲进客厅。——鸡蛋灌饼,加蛋、加青菜、加鸡柳,还有很多排骨酱。呵……他像一坨泥巴似的瘫坐到沙发上,越回想越觉着自己莫名其妙,准确的说,是觉着这副身体莫名其妙。同一副身体真的会容纳两个以上的宿主么?这不会就是精神分裂吧?“我到底在想什么……”程浩然扶额,身心被一阵强烈的迷茫感吞噬,每一寸皮肤都无精打采地松弛着,“我是谁?苏念卿又是谁呢?。”“你是不是感冒了?”陆淼从卧室里出来,眼中闪烁着疑惑的光,“怎么像蔫茄子似的?我给你测测体温。”程浩然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挤出一个平和的笑容,对她说:“不用,淼淼,我就是有点起床气,现在睡醒了。你进屋听课吧,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是不是我昨天晚上说的太不含蓄了?”陆淼的眼神暗淡了下来,“真对不起……我……”“淼淼——”程浩然打断她,“我真的不怪你,也不会怪任何人。但我现在的心情有点复杂,不知道怎么说给你听……”陆淼未语,只是默默地坐到他的旁边,拉起他的手,抚摸他的手背。“我就在这里,你想说,随时说给我听,不想说,我还有肩膀借给你。”程浩然被她说得想笑,半开玩笑地打趣道:“这种话一般都是男孩子说的吧?”“恋爱不就是两个寂寞的灵魂相互取暖。既然是相互的,何谈男孩子说、女孩子说?谁的人生都有暗夜,男孩子也有脆弱的权利,女孩子又何尝缺乏遮风挡雨的能力?”“……”“怎么了?”见他呆望自己,陆淼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不怎么,就是一下子觉着自己特幼稚。”程浩然呵呵一笑,将她拥入怀中,“如果穿越前就认识你,可能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啊,刚才忘了问你,你们公司今天给你派了多少翻译任务?中午有时间下楼买点漱口水么?”“现在只收到一篇合同,还有一个英文的简讯。但我不太懂法律法语,可能要到学校用一下图书馆,晚上回来的时候买吧……你怎么想用漱口水了?最近刷牙刷累了?”“不是,晓琪假期申请了军训助理教官,嫌军训基地的水太脏,刷牙不方便,要我帮她买点漱口水备着。”“张晓琪,军训教官?!”程浩然确信自己是听错了,他说什么也不能把这个风骚冷傲的千金小姐与站在烈日下、一身迷彩服、高喊一二一的新兵战士联系到一起。“只是助理,不用带队训练的那种,其实就是帮着教官、导员跑跑腿,属于半个服务人员。”“服务人员?!”程浩然的眼前浮现出一幅奇妙的画面:张晓琪身穿整洁的工作装,左手举着黄色的液体,右手托着绿色的液体,俯身弯腰,举止大方,笑不露齿,游荡于酒吧的各桌客人之间。“你不要那么想……助理教官至少是个教官,不会端茶倒水……都是一些联络性的工作,我们是新闻系,这是我们社会实践的一部分。”“原来是联络员啊,我还以为……误会,误会。奇怪,你们有替代学分么?我怎么不记得你有当什么助理教官?”“我寒假找了报社做实习,可以转学分用。嗐,其实晓琪的实践学分已经够了,只是她……”“嗯?”“她比较喜欢年轻的血液……”陆淼悠然一笑,“你想啊,都是准备升大二的小朋友,光滑水嫩的多养眼啊。”程浩然擦了擦汗:“那她最好多穿几件,我怕小朋友被她……”“被她什么?”程浩然顿了顿,把原来的字眼吞回腹中,改口说:“被她艳到。”“香艳的艳?”陆淼意味深长地瞪了他一眼。有人敲门。程浩然立即弹下沙发,趴到门口看猫眼,见到门外的人,登时周身一抖,僵在原地。“你见了活鬼了?”陆淼笑眯眯地问,“自从起床就一惊一乍的,你是昨天梦里偷偷修炼什么禁术入魔了么?”程浩然一寸一寸地回过头来,嘴唇蠕动着说:“吴老师站在门外。”“吴老师是你硕士时候的导师?这个房子就是他的呀……”陆淼来到门口,伸手便欲开门,“他是咱们的房东,你不会连这个都不记得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