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嬢嬢竟让人拿锁链锁着他,怪不得房中没有耶耶,她把他锁在了柴房里。南楼气愤不已,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嬢嬢道,“为什么这样,你不是看见了么?”南楼不解,“耶耶到底是怎么了,你没叫人来看?”“郎中前些时候日日都来,说什么天有五行御五位,以生寒暑燥湿风,人有五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思恐,他的意思我听明白了,讲你耶耶是伤了情志。”“好端端怎么会伤了情志?”南楼追问。“不都说了嘛,人年纪大了,胡思乱想就容易得病,你看那潘家老头,不也是一蹬腿就走了?”南楼被嬢嬢这番话气得头疼,耶耶病了这些时日,她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嬢嬢,我们得想法子救耶耶啊。”南楼自说过这话后,时刻在内外院中走来走去,不但智濯尚叫她不应,就是嬢嬢和她说话,她也不答。茶饭吃一顿停一顿,吃着吃着就不吃了。眼巴巴请来郎中,待人看完后,说并无大碍,她只得凝眸痴想,有时候自言自语。智濯尚见她这样,忧疑不已,问嬢嬢道,“南楼是不是吓着了?”她摆摆手,把嫩冬菜的根掐掉,“别管她,她是看着她耶耶这样心急,过几日冷静下来就好,这大夫都没法子,她一个小女郎能怎么办。”智濯尚听了更加忧心,“南楼脾气硬,她要是急着做什么反而做不到,说不定会害了病。”她笑了,“是呢,从小到大都是个傻孩子。”“傻?”智濯尚念叨一声。嬢嬢讲起了南楼很小的时候跟她下地播种的事。她在地上刨一个小坑,南楼就往里面丢两粒玉米种子,走路还晃晃悠悠的。一天下来,大人都快晒掉一层皮,不过要是嬢嬢不说休息,她就一直跟在后面丢种子,晒得满脸通红。有一次她逗南楼,“种子是什么味道的,你知道吗?”南楼摇摇头,奶气道,“苦的?”“甜的!”嬢嬢故意道。“真?”“嗯,你不信?”她叫南楼舔一舔。小小的南楼果然用舌头将手掌中的玉米种子舔了一遍,她睁大了眼睛,惊叹道,“真是甜的。”然后,南楼就口吐白沫。那种子里浸了药,防虫咬的,有微微毒性,南楼吐了一天,直到把肚里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她则站在地头笑了好一会儿,从那之后,南楼再也不敢乱吃东西。智濯尚努力忍住笑,走出了南楼家,“我出去晃晃,一会儿回来。”那一日,她教会了小小的南楼一个道理,不是所有甜的东西都是蜜糖,还有可能是毒药。傍晚时分,冬雷阵阵,冬日里落雨在邵京是很难见的,如果一定落雨,邵京的地上会结起薄薄的一层冰,那行走就会十分困难,马车轮子外边还得捆着铁索才能出门。雷声很大,智濯尚一回去就听见南楼和她嬢嬢在争吵。一个说,“那个符号一定和耶耶的病有关,你再让我看一眼。”另一个说,“你看错了,并不曾有什么符号。”智濯尚一来,南楼便拉着他的手,“你也见过的,那个符号,你肯定知道是什么。“他愣了片刻,“什么符号?”南楼拉他去见耶耶,柴房里的那个老头儿被雷声激怒,更加疯狂地挣扎着,要解开锁链。南楼一看此景,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她指着他脖颈处的一个地方,“你看。”智濯尚大惊失色。九灵台的标记,怎么会打在他身上?这是——怎么回事?南楼还在念念不休,“你见过的啊,那次你把珠子拿出来,我亲眼看见珠子里有这个符号,好像是三只什么兽类彼此相互……”他道,“三兔共耳。”这三只兔子耳朵相连又都在同一个圈子里面互相追逐着。它们彼此追逐着对方的却永远无法触及对方,有一种说法是,前世、今生与来世,彼此相连,却又永不相及,但他问过九灵台的少卜,他并不确定这种解说,也许还有其他的意思。南楼激动道,“对,就是三只兔子首尾相接,很像。”智濯尚说了声,“得罪了。”接着在耶耶面前一挥手,老人家很快便安静下来,躺在竹席上睡着了。嬢嬢凑上来阻止,“你做什么!”智濯尚掀开他的衣领,那印记还在,“果然是。”南楼问道,“这个印记是什么意思?”智濯尚有个设想,但他觉得几乎不可能,一个乡野老头儿,怎么会被打上这个印记。“你说啊,到底这是什么?”智濯尚不想瞒她,“是九灵台的标记,三兔共耳一般都是九灵台少卜的标志,他们的符令上,也刻着这种图案。”“你的珠子上怎么也有?”南楼顺便问道。智濯尚还没有回答,南楼就已经给出了答案,“你是九灵台的人?”他点点头,“是这样没错,可我实在不知为何三兔共耳会出现在这里。”嬢嬢在此期间一直沉默着,直到南楼说,“我要去九灵台问个清楚。”“住口。”嬢嬢怒道。“既然郎中看不出什么病来,现在耶耶身上又有这个图案,难道坐视不管?”她道,“这都是大人的事,回头托你舅父去邵京问一问便是,你不要插手。”智濯尚站在嬢嬢这边,“且不说此事和九灵台有没有干系,有人假冒九灵台的名义也未可知,就算你进了九灵台,你就能问出来了吗?连我都没有去过九灵台,除了太卜和少卜,也只有君上可以进入九灵台,那位大冢宰,名义上是大冢宰,实则已是掌控邵京和天子的权臣,他又凭什么接受你的审问?”智濯尚说着,手在图案附近停留,这三兔共耳似乎是个封印,封住了他体内的一些东西。“怎么了?”她问智濯尚。智濯尚说没什么,“我只是想查看真伪。”窗外大雨倾盆而下,屋子仿佛被重石压着,所有人心中都不痛快。南楼正色向嬢嬢道,“为什么嬢嬢不叫我去查,即便我只是个女郎,但又比起儿郎差在哪里?”嬢嬢道,“你一个小孩儿能查出什么来?”“我不知道,但我不能看着耶耶这样疯下去,你难道要拿锁链锁他一辈子?”嬢嬢的眼圈红了,“我要不是为着你,何至于此?”她说起那日有个江湖神棍将鸡卖给她,没成想那鸡却反啄了南楼的脸,虽胎记消失了,可如今却不能离了伞。偏偏那只鸡羽翼上就有这印记,故此她早就知道夫君的疯病不一定是病,说不定是江湖修道士的咒术之类。她不想多言怪力乱神,可如今发生的桩桩件件,都叫她心惊,南楼一个孩子,又能做些什么。她不是没找过驱魔叫魂的人,几个乡里的能人都叫她找了个遍,也没人能看好他这病。符水喝了一碗又一碗,来人走了一波又一波,就是没一个看的好的人。 , )